張小虎帶著這三十多號人來到了江邊上,望著這一江滾滾東逝的江水一躊莫展。


    雖然是冬季,可長江水依然非常湍急,憑這些塊門板想要渡過江去無疑是癡人說夢。


    遠處的車燈和汽車引擎聲正一刻刻逼近,張小虎和石頭此時此刻也心急如焚。


    陳芸和陸曼望著這湍急的江水也皺起了眉頭,兩個人都是上過學堂見過世麵的知識青年,怎麽會不知道在大自然麵前,人類是多麽的渺小。


    麵前的這條長江天險難道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嗎?陳芸在想。自己雖不怕死,但是因為自己的一己之念,讓全部的人都陪同自己喪生在這裏,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此時的陳芸甚至有點後悔和負罪感,她多麽的希望自已心目中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能給大家重新找出條生路來。


    李鐵膽背著孫玉民,劉文智拉著劉玉英,四個人在黑暗中快速前行,眼看就要到江邊,身後又傳來了奔跑的腳步聲。


    劉玉英是最先聽到的,她邊跑邊在叫:“孫大哥,後麵有人追來了。”


    孫玉民是完全沒聽到響動,他好奇地問:“小丫頭,我怎麽沒聽見。”


    “一個人,跑得很快。”劉玉英自顧自地說話,突然又調皮的一笑,說道:“那個人跑不贏我。”


    孫玉民猛地發現,連李鐵膽這頭牛和劉文智這個老兵油子都在喘氣,而這個丫頭片子卻臉不紅心不跳,先前是劉文智拉著她跑,一段路後卻成了這個小妮子拉著劉文智跑。


    也許是太過於緊張和著急,劉文智一直都還沒發現不對,直到孫玉民問這個小家夥:“你怎麽這麽能跑?”


    劉玉英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的說:“從小我就隻和男孩子玩,常常攆得他們跳江,這條路我常跑。”


    四個人說話的時候已經放緩了腳步,孫玉民也真的看見了身後追來的人,就是那個孫玉民問他話,卻被嚇退了幾步的小青年。


    孫玉民正想問他來做什麽,那小青年先開口說道:“長官,我看你們拆了這麽多門板,是不是要過江?”


    孫玉民和劉文智李鐵膽三個人都像雞啄米一樣點頭。


    “門板過不去,站在岸上感覺到這水沒什麽,一下到江中這些木板反而會成為累贅。旋渦會連人帶門板吸到水底下,就算是幸運沒碰到旋渦,湍急的水流也會帶著人和木板一路漂下,遊都遊不動。”小青年繼續說道。


    “那怎麽辦?”劉文智先前還為自己的機智叫好,經這個一直在江上討生活的小青年提醒,頓時嚇得麵色慘白,如果自已這些人真的用這些門板渡江,那不就是相當於親手把他們往鬼門關裏推嗎!


    “我有辦法過江,但是……”小青年隻說了半截話。


    “隻要能把我們這些人送過江去,條件任你提。”孫玉民說道,接著他又補了一句:“隻要我們能做到,絕不推辭。”他生怕這小青年不肯幫忙,極少給人承諾的他也放出了承諾。


    “我要參軍,我要和你們一起去打鬼子!”小青年眼睛裏全是希望。


    “當然沒問題,你叫什麽名字,以後你就是我們二團的戰士了。”劉文智比孫玉民表態的還快。


    “你說了不算,要他說才作數。”小青年用手指著李鐵膽身後的孫玉民。


    劉文智無語,今晚上追上來的這兩個小家夥都那麽機靈。


    劉玉英伸出了她的小手,對小青年說道:“歡迎你加入我們,我叫劉玉英,村子裏的人都叫我小玉英。”


    小青年害羞地直撓頭,沒有去握她的手,嘴裏喃喃地說:“我沒大名,船上的人全叫我小山。”說完又眼巴巴地看著孫玉民。


    在這種關頭,孫玉民自然不會有任何反對。他指了指小丫頭,說:“她都同意了,我們更沒話說。歡迎你加入我們。”


    小青年小山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很不好意思麵對這個比他早進二團不到十分鍾的小丫頭。


    “我們該走了。”李鐵膽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一路上他都沒開過腔,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一直在害怕背上的祖宗,一直在擔心他身後的團長什麽時候又會在他身上重重地咬上一口。


    汽車大燈的強光在這黑夜裏異常的刺目,像幾道光劍插入了長空。即使是還有段距離,孫玉民他們都能感覺到濃濃的殺意。


    五個人匆忙趕到陳芸她們所在的江邊。


    孫玉民從李鐵膽背後下到了地上,急忙給大家分配任務。


    按照他的指示,石頭帶著幾名戰士帶著陳芸的學生們和陸曼以及小玉英跟著小山往他所說的渡江地點而去。


    虎子帶著其他的戰士按孫玉民的命令,將一部分門板扔入了長江,一部分門板則在江邊亂七八糟的丟著。做完這些事後便跟隨著已走出200米左右的隊伍後麵而去。


    劉文智和李鐵膽被孫玉民留了下來。


    陸曼和陳芸都很擔心他的傷勢,生怕他又會突然暈倒,更怕他會一去不返。


    特別是陳芸,晚上發生的這一切都出自她的親手所為,強烈的內疚一直縈繞著她的心頭。


    她不知道他帶著劉文智和李鐵膽三個人在後麵做什麽,但她很清楚肯定是很難的事情,肯定是幫她擦屁股收尾的事情。她一麵走一麵迴頭,直到再也看不清江邊的那三個影子。


    渡邊犬養是日軍第九師團第三十六聯隊第一大隊的一名大尉中隊長。


    前幾日的攻城戰讓一大隊損失了大半兵力,連大隊長伊藤善光都在一次進攻中陣亡於中國守軍的反衝鋒。


    第一大隊也因為大隊長伊藤善光的死而得到了難得的守備後勤任務。白天時他派出了十幾個小分隊去四處搜尋船工和漁民,為部隊物資過江提前做準備。


    其實以日軍的實力,隨隨便便都可以搭起浮橋,隻是需要時間而已。


    可日軍大本營等不起,戰爭伊始他們就叫囂著三個月滅亡中國。東三省的不戰而退似乎也印證了日軍高層的話。但沒想到淞滬戰役和南京戰役就打了二個多月,眼看這個快速滅亡中國的計劃將胎死腹中。


    日軍大本營沒有放棄,為了打通津浦線,使南北戰場匯成一片。在南京保衛戰結束的第五天就下達了兩路齊下進攻華中軍事重鎮徐州的命令計劃。參與進攻南京的第十三師團北渡長江,進至安徽池河東岸的藕塘、明光一線。


    也正是因為時間的急促,日軍江上的運力遠遠解決不了需快速北上的日軍部隊的需求。在這種情況下,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部電文明示,要求各部自行解決渡江所需船隻。就是電文上的‘要求’這二個字,變相的促使了進駐南京城各部瘋狂的搶奪和殺戮。


    渡邊犬養也就是因為這樣才被聯隊長脅阪次郎派了差事。


    他派出的十多支小分隊隻有兩三隻沒有趕迴到駐地,其中就包括夜宿在上塘劉家村的這支小分隊。


    戰後的南京周圍本不該出現意外,可就在半夜,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這個小隊的指揮官小林少尉緊急唿叫,說遭到大股不明武裝的襲擊,等通信兵報告給已經熟睡的渡邊犬養時,那邊已經沒有了任何迴複。這時候,值勤的哨兵也來報告,說幾分鍾前,遠處的江邊方向發生了激烈的交火。


    聽到了兩方麵的報告後,渡邊犬養趕緊集合部隊,乘車往事發的小村趕去。


    小村子裏已經空無一人,確切的說是沒有一個活人。


    渡邊犬養看著麵前二三十名被剝得精光隻剩下一塊兜襠布的帝國陸軍勇士的屍體,火冒三丈,歇斯底裏的叫囂著要將殺死這些勇士的支那軍人碎屍萬斷。


    有經驗的老兵們報告說這些勇士們全都是死於仿德造m24式手榴彈和9mm20響毛瑟軍用手槍之下,渡邊犬養便立刻明白了這是從南京城逃出來的中國守軍,看情形人數還不少。


    又有日軍士兵來報,說離這村子不足兩裏的長江邊上還發現了許多門板,和匆忙間散落的子彈以及那眾多散亂的腳印。


    此時天才剛剛蒙蒙發亮,不知道這些鬼子兵是怎麽發現的那些遺留物和痕跡。


    當渡邊犬養帶著一隊士兵打著手電來到江邊時,躲在黑暗中的孫玉民立即興奮起來。心道:這個日軍軍官太過輕敵,不滅了丫真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劉家村的村民。


    渡邊犬養怎麽也沒想到,他沒陣亡在光華門城頭,反而死在這個不知名的小地方。


    當一聲清脆的中正式步槍響過後,這個不可一世的,先前還在祠堂內叫囂的日軍大尉,便瞪著眼珠撲倒在江邊上的細沙裏。


    孫玉民手上的步槍一響,劉文智手上的捷克式也吐出了複仇的火焰,“噠噠…噠噠…”精準的點射打出了優美的節奏。一個個措不及防的日軍士兵在這索命的節奏倒下了身軀。


    聽著這悅耳的捷克式點射的聲音,孫玉民突然想起了周洪,那個把馬克沁玩得出神入化的好兄弟,死後都沒有找到他的全屍。


    李鐵膽的手榴彈扔的好遠,隻見他隨手一甩,幾秒鍾後,七八十米外的日軍躲避的地方便會傳來爆炸聲。孫玉民不禁大吃一驚。他從來不知道,這個直來直去,飯量大如牛的三營長,居然還有一手如此神技。


    短短的十幾二十秒鍾,渡邊犬養帶到江邊的這一小隊日軍幾乎傷亡過半,餘下的人紛紛撲倒在地,三八大蓋和歪把子開始反擊,一時間江邊的槍聲響成一團。


    孫玉民三人打了一陣黑槍之後,飛快的從一片斜坡上溜下,沿著江岸往前急竄。


    村子裏的鬼子兵大部聽到了江邊的動靜,一兩百號人在兩三個鬼子軍官的組織下快速往響槍的地方運動。兩路包抄,一路增援,鬼子兵沒人分配任務,就已分兵,戰事素養好的驚人。待他們趕到事發地點時,槍聲已經停止。那些趴在地上的鬼子兵們生怕又被打了黑槍,一直沒人敢起身,被增援的日軍軍官一個個地飛踹猛踢。


    生氣踢人的軍官是個中尉,是渡邊的副手。他看著被孫玉民一槍爆頭的中隊長,氣急敗壞的怒吼:“卑鄙的支那軍人肯定沒有跑遠,給我追。”


    在中尉的指揮下,三路日軍打著手電牽著軍犬,往孫玉民他們逃跑的方向追去。


    黑夜中軍犬的狂吠,鬼子兵的喊叫,時不時響起的爆炸聲,以及三八大蓋的槍聲,將整個這一片攪得嘈雜無比。


    孫玉民跟著劉文智往前奔跑著,時不時地因為腳下發軟而摔倒在滿是水的稻田裏。第一次摔倒時他拒絕了李鐵膽要背著他的要求,沒有跑出多遠,孫玉民又跌倒在田梗上。這一跤將孫玉民的自尊心完完全全的摔丟在這長江邊上。李鐵膽將他背上時,孫玉民再也沒有反抗。


    後麵的槍聲越來越近,軍犬的吠聲也清晰可聞,劉文智在奔跑中大聲問:“團座,他們有狗,我們跑不掉的。”


    孫玉民此時也在後悔剛才那波偷襲,他以為憑著夜色,三個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溜掉。可沒想到,這幫鬼子來的太快了。更沒想到,鬼子們居然帶有軍犬,而且還不隻一條。現在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去對付那幾條大狼狗。隻得在李鐵膽身後咬著牙說:“先不管,往前跑再說。”


    黑夜裏路本就不好走,劉文智在前李鐵膽在後,兩個人一腳深一腳淺地,說是在跑,實際上比走快不了多少。


    身後的手電筒的光和那一長溜地火把已經近的可以看清,軍犬似乎也已經聞到三個人的味道,叫得愈來愈兇,鬼子兵所瞎射的流彈不時從三人頭頂或者身邊飛過,那一聲聲嗖嗖劃過的火線所帶來的灼熱氣流,讓三個人更是不敢停下腳步。


    劉文智心一橫,奔走中把路讓了出來,他站在路邊對已氣喘籲籲的李鐵膽說:“快帶團座走,我來斷後。”


    李鐵膽沒有吭聲,他也是人,背負著孫玉民奔跑了幾裏路,雙手已經酸得不行,兩隻腳也像灌了鉛似的。他現在完全是憑著一口氣在硬撐著,劉文智的話他聽到了,但他不敢開口,生怕嘴一張,這口支撐著他的氣就會泄掉。


    孫玉民感覺到了這個永遠不會累的兄弟也即將到達他體能的極限,自己三個人已經是強弩之末,肯定跑不過帶著狼狗的鬼子兵。他拍了拍李鐵膽的肩膀,說道:“鐵膽,停下吧,我們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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