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六日(公元1937年12月6日),日軍第6、9、16、114師團共四個師團十餘萬人從東、南方向南京快速推進,分別進占鎮江、具容、淳化、祙陵關一線。


    經過6、7、8三日激戰,南京外圍陣地全部失守。


    十二月八日,日軍第3、6、9、16、114師團共五個師團另第五、第六重炮旅團十多萬日軍全部到達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部指定的進攻位置。


    孫玉民自六日後便一直守在光華門,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小院。


    陳芸她們也在石頭和幾名戰士的阻攔下沒邁出過院門半步。


    聽著越來越近的炮聲和槍聲,孫玉民並不害怕,反而有種莫名的興奮。或許是有自己心愛的女人在注視著自己,又或許是因為有條逃生地道的原因。


    孫玉民和高團副還有周海南三人分工,孫玉民在城樓碉堡裏,周海南在外城瓫城門洞大碉堡內,高團副在內城門大碉堡內。


    這樣分配是想照顧二貨團副,可是他死活不幹,非得要去最前線。周海南無耐,隻得同他調換。


    孫玉民沒想到就這一換,差點換出天大問題。


    十二月九日清早,天剛蒙蒙亮。


    天空中就傳來巨大的轟鳴聲,緊跟著南京城響起淒厲的防空警報聲。


    孫玉民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天邊飛來的黑壓壓的機群,心中歎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孫玉民走進了城樓上的南瓜型碉堡內,外麵兩名士兵隨即在進口上蓋上了幾個沙袋,然後跑下城樓。


    城牆上二營沒有多少士兵,小碉堡內雖然有機槍手和機炮手,但是彈藥手和備用機槍手都還躲在了城牆下。


    黑壓壓的機群飛臨了南京城的上空,沒有遇到絲毫抵抗。


    轟隆隆,……


    日軍重炮先於飛機投彈前開始炮擊。


    城東城南的兩處高炮和高射機槍陣地一發炮彈沒打出,一發子彈都沒射擊便遭受到了地麵炮火的覆蓋。日軍炮兵連最基本的試射都沒有,直接命中兩處高炮和高射機槍陣地,待唐生智接到報告時,那些昂貴的德國進口的索羅通高射炮和高射機槍以及高機連的士兵全都在陣地上被日軍重炮聯隊的九六式305mm口徑重型榴彈炮轟得粉碎。


    天上的日軍轟炸機開始投彈,護航的日軍戰鬥機則向各個守軍陣地俯衝掃射。


    南京城登時籠罩在巨大的炮火聲中,無數團火光伴隨著爆炸聲在城中騰起。


    二營防守的城牆也遭到了瘋狂的轟炸和掃射,城牆上的工事和沙袋在炮彈的轟擊下,滾翻著飛落城下,城牆上本不多的士兵被炮火和機載機槍的輪番攻擊下無一生還。


    碉堡內的孫玉民被爆炸聲震得聽不見任何聲音。碉堡內有幾人甚至被震暈,把著機槍扳機的射手們都紛紛用手捂住了耳朵。


    日軍飛機在轟炸掃射了幾十分鍾後,才飛離南京城上空。


    各個陣地上的國軍部隊還沒緩過神來,就又聽見了空中炮彈破空而過,發出的刺耳的連綿不絕的尖銳叫聲,這是日軍重型加農炮炮彈的聲音。


    孫玉民不怕加農炮炮擊,因為他的陣地上現在基本無人。炸在城牆和城樓上的炮彈除了炸塌不少城牆磚外,給二營士兵造成的傷害就是讓不少人暫時失聰。護城河上的橋昨日在外圍部隊一迴城就被炸掉了,左側城門洞也被吊在城樓上的石頭所封閉。


    加農炮炮擊了近二十分鍾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孫玉民的耳朵也漸漸的適應這強大的爆炸聲,隨著空中越來越多不同炮彈破空而來,他的心裏突然間有點不對勁。


    從射擊孔望了出去,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七八輛九五式坦克已經開到了護城河邊,坦克車上的九四式37mm火炮在瘋狂的朝著城門洞轟擊。密密麻麻的日軍步兵已經遍地都是,有的甚至跳下了護城河。


    在光華門橋被炸斷的石墩和橋板上有十幾名日軍士兵已經爬了上去。


    孫玉民踹了那些還在捂著耳朵蹲在地上的機槍手和機槍手們幾腳,操起一挺馬克沁,扣動了扳機,一條彈雨潑向護城河邊上的日軍,十幾名日軍瞬間就倒在了彈雨之下。


    碉堡內的其他射手們飛快地撲到自己位置上,紛紛扣動扳機,幾條火舌撲向城牆下的鬼子士兵們。


    機關炮也開始吼叫起來,幾發20mm炮彈擊中了一輛日軍坦克,可惜的是因為距離太近,20mm炮彈無法擊穿坦克裝甲。


    孫玉民見狀急吼:“別打坦克,先打步兵。”


    炮擊仍未停止,許多迫擊炮彈,榴彈,加農炮彈,重型榴彈紛紛落在城牆和城內,更可怕的是幾顆炮彈準準地落在城牆下的躲避陣地上,一顆炮彈便炸碎了一堆士兵。


    殘破的軀體和斷肢殘臂在城牆下散落的到處都是,血水慢慢地匯成一股水流,往低窪處流淌著。


    空氣中彌漫的煙黴裏全是刺鼻的火藥味,夾雜著燒焦的烤焦的人的屍體發出的惡臭,與強烈的血腥味匯聚在一起,令人聞之作嘔。


    孫玉民不禁懷疑自己前世所了解到的日軍戰術是人們杜纂的,至少在麵前這場戰鬥上,小鬼子的無差別炮擊和步炮協同作戰是非常默契和成熟。


    孫玉民並沒有想到,不是日軍戰術已然厲害到如此地步,而是因為這是攻城戰,南京城高達四五米高的城牆可以很好的作為參考線,讓日軍炮兵放心大膽地轟炸而不用擔心誤傷。


    他前世從抗戰神劇上看到的一些奇疤戰鬥是不可能出現在真實的戰鬥中的。所以,這次戰鬥中得到的教訓是讓孫玉民終身都不曾忘記的。


    整個光華門陣地上隻有這一個碉堡發射出了子彈和炮彈,其他的地方都還沒有打出一聲槍響。包括城樓下麵那個巨大的碉堡和旁邊門洞裏的小碉堡。


    孫玉民緊張了,他將重機槍交還機槍手操作,推開堵住出口的沙袋,衝著一個備用的彈藥手吼道,快下去叫他們上城樓防守。


    彈藥手從出口的沙袋上爬了出去,飛奔著衝下樓梯,邊跑邊喊:“營座命令,全部上城牆迴陣地。”


    孫玉民瘋狂的搖動著電話,總是無人接聽,樓下的兩個碉堡還是一槍一彈未發。


    內城門洞裏周海南所在的碉堡突然間瘋狂吐露著火舌,兩挺重機槍和輕機槍同時開火了。


    孫玉民心道不好:完蛋了,自己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這個該死的二貨團副。


    前麵的碉堡沒開火,而後麵防線的碉堡開火了,是頭豬都知道怎麽迴事了。


    二營的人都衝上了城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了射擊,各種火力都已開火,包括威力奇大的機關炮。


    城下的日軍傷亡猛地增大,但是因為上來時間太晚,小鬼子已在城下站穩腳跟。


    迫擊炮和擲彈筒的威力很快展現,城牆上的二營士兵在炮彈的轟炸下傷亡巨大。


    日軍的九三式重機槍和十一式輕機槍也在不斷壓製著二營的重火力。


    護城河邊的坦克車像隻兇猛的鋼鐵怪獸一樣,瘋狂的發射出炮彈,雖然34mm炮彈炸在碉堡上麵起不了什麽傷害作用,但是那巨烈的爆炸聲給人聽覺上的衝擊是非常大。


    二營的八門迫擊炮終於響了起來,樓上的機關炮和重機槍的威力也開始展現。城門前的日軍傷亡開始成倍增加,但是他們死撐著沒有後退,空地上的日軍借助著坦克車和陣亡士兵的屍體牢牢地叮在了原地。


    城樓下的小碉堡突然響起了沉厚地馬克沁重機槍的吼聲,緊跟著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馬克沁的聲音消失了。周海南所在的內城門碉堡的機槍也停止了射擊。


    在日軍加農炮和重榴彈炮的無差別炮擊下,城牆上的二營官兵傷亡很大。


    孫玉民心痛的直哆嗦,許久未抽煙的他,手上又夾起了一根香煙。他在反思和總結中,也在考慮怎麽樣才能減少傷亡,怎麽樣才能收複一槍未發的第一道防線:外城門洞大碉堡。


    正在苦苦思索的時候,城牆樓梯上跑上來一隊隊的憲兵。


    孫玉民嚇了一跳,以為是要來治他失守第一道陣地之罪,卻看到二團長謝承瑞同一個著憲兵軍服沒有軍銜的人跑了上來,鑽進了碉堡。


    看著冒著槍林彈雨上到一線陣地的謝團長,孫玉民很是感動,紅著眼睛報告說:“請團長治罪,城樓下麵的城門洞陣地失守了。”


    謝團長沒說話,走到他身邊重重地擁抱了孫玉民,說了一句:“好兄弟,幹得好。”


    和謝團長一起進來的憲兵軍官也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孫營長真的不愧為國軍精英中的精英啊!你可知道扼守中華門的,同為德械師的87師,已然傷亡了近兩個團,才勉強打退日軍的進攻。你小子倒好,這麽點傷亡,陣地還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孫玉民無心邀功,對自己犯下的過錯念念不忘,著急地說道:“二位長官,在下要先失陪一下,丟失的陣地我要帶人去把他奪迴來。”


    憲兵軍官伸手攔住他,說道:“你們辛苦了,讓我的人去把陣地奪迴來。”


    戰鬥還在激烈地進行中,城牆上的二營得到了生力軍的支援,開始緩過勁來。部分戰士在連排長的組織下開始往城牆下搬運陣亡將士的遺體,重傷員也在被戰士們抬下,送往總隊戰地醫院。很多輕傷員自己包紮著傷口,二營總共才兩個衛生員,完全忙不過來,隻能是戰士相互幫忙包紮又或者是自己草草包紮一下。


    可能是看到有不少士兵攻進了城門內,日軍第九師團師團長吉住良輔中將組織了大量重火力協助正在重兵力進攻光華門的脅阪聯隊,日軍第六重炮旅團上百門150mm口徑榴彈炮發射出的炮彈一顆顆落在光華門陣地上,一團團火光伴隨著巨烈的爆炸聲,產生了一朵朵蘑菇雲,不斷地從光華門陣地上騰起。


    二團長不忍二營全軍覆沒,命令四營進入陣地接防,二營撤到後麵擔任預備隊。


    孫玉民無耐,隻得奉命。


    二營很多戰士看著平日裏一起生活一起訓練的兄弟們命喪陣地上,都紅著眼不肯下陣地。最後還是在孫玉民的暴怒下才慢吞吞地撤了下去。


    孫玉民沒有撤退,團長都還在一線,他自然不好意思走。


    在同謝團長的交談中,他得知了各部都損失重大。


    紫金山、中山門、光華門到中華門、雨花台一線的87師、88師、教導總隊、48師1的正麵防線遭遇到了日軍的全線總攻。


    一個上午的戰鬥中,正麵戰場上的各處國軍陣地上都經受了日軍兩個重炮旅團另兩個野重炮聯隊滿飽和度的炮擊。據戰後日軍統計9日一天,第五第六重炮旅團及兩個野重炮聯隊共發射炮近萬發,後世的軍世專家們稱這種打擊度為鬆井石根飽和度。


    二營迴到已被轟炸的破爛不堪的駐地時,炊事班長老劉頭正帶著炊事員們往籮筐裏裝饅頭,看著士氣低糜傷員眾多的官兵們,老劉頭混濁的眼睛裏掉下來幾滴眼淚,他伸手擦了擦,大聲招唿眾人:“兄弟們辛苦了,快來墊巴墊巴肚子先。”


    劉文智和張小虎見大夥沒理理睬他,於是帶頭走過去,一人抓起兩個饅頭,朝官兵們喊道:“弟兄們,吃飽了才有力氣打鬼子,吃飽了才有力氣替兄弟們報仇。”


    兩個人一邊往嘴裏塞饅頭,一邊往營地走去,路過老劉頭時手都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們也知道老劉頭的不易,這場轟炸炊事班受的損失也不小,八名炊事員現在隻出現了四個,不用問他們也知道結果了。


    二營的三連四連沒有撤下來,是因為他們戰損較小,而孫玉民又不願意把辛辛苦苦經營的第二道防線交給其他部隊,哪怕是二團的兄弟部隊。


    孫玉民要給二營留下一個能給戰士藏身的地方,在這種生死戰場上,沒有牢固的工事守護,再怎麽軍紀嚴明的部隊都頂不住重炮和航彈的轟擊。


    天空中又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南瓜碉堡內的孫玉民站在兩位團長身後皺起了眉頭。


    城樓下麵護城河下麵的幾輛坦克車被謝團長帶來的,抬上城樓的兩門反坦克炮轟擊下,被炸毀了三輛。留下了三堆不能動彈的鐵疙瘩在原地,其他的坦克灰溜溜地調頭加速逃跑了。謝團長不愧是德國留學歸來的炮兵高手,親自操作反坦克炮,擊中了兩輛。


    日軍的炮火停止炮擊才一會兒,守軍官兵還未喘口氣來,天空上又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日軍飛機,這已經是今日的第二批轟炸機和攻擊機了。


    注148師和41師是第二兵團徐源泉的看家部隊,駐守烏龍山要寨,在撤退序列中,原本是要最後撤離南京城的。結果在徐的指揮下於12日在黃泥蕩首先撤離,令下關碼頭過早暴露在日軍槍口下,導致守城國軍唯一退路被切斷。因此而葬身南京的國軍精銳達9萬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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