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墮姬趁著夜色從窗戶跑出去,打算背著阿雀吃人的時候,阿雀正從老板娘那裏取迴客人們送來給“蕨姬花魁”的禮物。


    當她去取東西的路上,老板娘對她說,自從蕨姬花魁來了京極屋之後,整個京極屋就從來沒有出現過能與她相提並論的人。


    她對“蕨姬花魁”的美貌極盡讚美之詞,卻又在話語間隱晦地夾雜著關於她性格的批判。


    阿雀沒有反駁,因為墮姬那樣的性格的確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或者說,是他們兄妹的性格,都不在普通人的接受範疇之內。


    看著阿雀還是一臉天真的樣子,老板娘對“她看起來好像很好操/控”這樣的想法又篤定了些,於是意味深長地對她說,在吉原花街這種地方,其實並沒有“一個店子隻能有一個花魁”這樣的規矩。


    “你是蕨姬花魁的姐姐……”老板娘說到這裏,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任何人了才繼續道:“她能做到的,你也一定能做到的。”


    而實際上,她不能做到的,阿雀也一樣能夠做到。


    關鍵隻在於她想還是不想。


    阿雀這時候已經完全明白,為什麽老板娘要以這種小事為借口把她叫出來——因為墮姬一直以來的肆意妄為讓老板娘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可她又沒法放棄這樣一株搖錢樹,所以隻能捏著鼻子任由墮姬胡來。


    除非……有人能取代或者壓製這個“蕨姬花魁”。


    而在老板娘的眼裏,阿雀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


    當老板娘試圖壓抑著內心的情緒,用平靜的眼神看著她的時候,阿雀笑了起來——是和她的妹妹蕨姬花魁完全不一樣的,極具親和力的溫柔笑容。


    “謝謝您對妹妹的關照,也謝謝您對我的鼓勵。”


    阿雀握著老板娘的手,仿佛沒有注意到老板娘神色的變化,語氣誠懇地對她說:“我以後一定會努力的,就像妹妹那樣。”


    老板娘心想你可千萬不要跟她一樣。


    ——如果任由蕨姬花魁一直這樣,或許京極屋根本就不會有未來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樣的念頭便在老板娘三津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將自己的手從阿雀的手裏抽出來,笑容有些勉強。但一想到阿雀和蕨姬花魁之間的差別,總算是看到了一點未來的希望。


    “那麽是要把這些東西都搬過去嗎?”阿雀麵對著那些堆積了近半個房間的禮物問她。


    “不,”老板娘本就不是打算讓阿雀來當勞力的,自然不會把這種活計全放在她身上,她從那堆禮物中挑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這是一個富商送來的首飾。


    老板娘將盒子遞給阿雀說:“先把這個拿迴去吧,其餘的我會讓其他人整理好了搬過去的。”


    ——*——


    阿雀迴到房間的時候,墮姬還是沒有迴來。


    那間北側陰麵的房間裏,屏風後麵隻有妓夫太郎在等著她。不說內心對她的看法如何,起碼表麵上是恭敬地跪在了她的麵前。


    綠色頭發的鬼有著極為醜陋的樣貌,亂糟糟的頭發、臉上的黑色胎記、身形瘦小而又難看——並非是因為變成了鬼才這樣,當他還是人類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


    阿雀沒有對他的出現露出半分驚詫,她在矮桌前坐下,隨口問了一句墮姬去哪了。


    妓夫太郎半跪在她麵前,幹巴巴地迴答道:“她去了外麵。”


    這個迴答沒什麽問題,起碼妓夫太郎是這樣覺得的。


    但阿雀下午才對墮姬說讓她去調查那個花魁,自然而然便會覺得墮姬是去幹這件事了,也就沒讀取他們的思想——其實也是持續不斷地讀取工具鬼思想這種事太累了,而且沒有必要。


    畢竟阿雀怎麽也想不到,墮姬竟然有膽子去吃她剛看上的人。


    但現實就是這麽的奇妙且出乎意料,尤其當知曉事實,並且以為阿雀也通過讀取自己的思想,從而知曉了這一事實的妓夫太郎有些緊張地抬起臉來看她的表情時,竟然在上麵看出了幾分滿意的意味。


    ——新鬼王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測。


    他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了。


    雖然前任鬼王其實一直以來都更加看好妓夫太郎,但由於他平日裏一般都是和墮姬見麵並且鼓勵墮姬,所以妓夫太郎一直都覺得,比起自己來說,前任鬼王應該是更喜歡自己的妹妹。


    但新鬼王似乎都不太喜歡——畢竟他們兄妹在她麵前的待遇都差不多。


    區別僅在於一個被打爆一個被揉碎。


    而做出了這麽兇殘的舉動之後,阿雀還是能用一副平靜而又和善的表情出現在他們兄妹的麵前,甚至在察覺到妓夫太郎太過緊張時安慰他說放輕鬆一點。


    因為阿雀不僅體恤下屬,還是個十分具有親和力的友善鬼王。


    ——她自認為的。


    在聽到她讓自己起身時,妓夫太郎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在她的注視下慢慢站起來,變成了俯視她。


    他覺得這個角度不太好——起碼以前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視角注視過前鬼王。


    阿雀大概也是發現了,妓夫太郎站起來之後她要仰著臉看對方,脖子酸。


    “那就坐吧。”


    說實話,妓夫太郎不太敢和新鬼王平起平坐。


    但既然這是她的吩咐,那也隻好聽從。


    坐下來還沒到半分鍾,阿雀便又問他:“墮姬有說自己什麽時候迴來嗎?”


    說話時因為無聊打開了老板娘讓她拿迴來的那個盒子——裏麵躺著一支頂端尖銳的發簪。


    這時候的氣氛就讓妓夫太郎又升起了一種緊張感,仿佛下一秒阿雀就要和他商量墮姬迴來之後要怎麽弄死她。


    他們之間的腦迴路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了。


    而另一邊的墮姬,更是和他們不在一個頻道上。


    墮姬甚至覺得自己大概和其他人都不在一個世界上了。


    因為在明確地知道了鬼王鬼舞辻無慘已經死去的數月之後,她再次見到了對方——在吉原花街這種地方,以誰都料想不到的方式。


    ——*——


    不久之前,吉原花街的時任屋來了一位新花魁,她自稱為“鶴江”,聽說是某個家道中落的貴族之女。


    因為身體柔弱,所以平日裏,就算是在時任屋也極少出現,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今天下午是頭一次外出會見客人。


    而稍微掌握了些花街的消息的人都能意識到,這位鶴江花魁,在某些習慣上,似乎與京極屋的那位蕨姬花魁極為相似。


    不僅是習慣,鶴江花魁同時也有著足以與蕨姬花魁相提並論的美貌,所以才能在不過半月的時間內,便在吉原花街聲名鵲起。


    但真實的情況,卻與這些人盡皆知的傳聞有些差別。


    豔麗的燈籠掛在店鋪的屋簷上,外麵的嘈雜與喧鬧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房間裏的情況。


    鶴江花魁的房間裏,京極屋的“蕨姬花魁”畢恭畢敬地伏跪在這位“鶴江花魁”的麵前,心底裏卻是遏製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無慘大人……”墮姬剛開口,便被對方打斷:“聽我說就可以了。”


    無論是外表還是氣息都完全發生了變化的原初之鬼,以陌生的女性之容對墮姬說:“墮姬,現如今的情況你也已經知曉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數月,但鬼舞辻無慘依舊將那天發生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


    曾經有種說法,人在臨死的時候,眼前會浮現出迴顧自己一生的走馬燈。


    在幾百年前,鬼舞辻無慘曾體驗過一次——那時候死亡近在咫尺,帶來死亡的日之唿吸的劍士站在他的眼前。


    那時候的鬼舞辻無慘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當初從繼國緣一刀下成功逃脫的自己,卻會在幾百年之後,死在其他人的手中。


    他原本是死了的——鬼舞辻無慘自己也可以肯定。


    被掐住脖子的時候,從心底裏油然而生的無力感讓他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一直以來他都在努力地逃脫死亡,但在真正的死亡降臨時,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他仍記得陽光照射在自己身上之時,被灼燒的痛苦清晰可憶,仿佛多年之前那把燃燒著紅色火焰的日輪刀。


    陽光喚醒了這部分的記憶,也喚醒了那把刀留下的傷口,仿佛是在迴應著什麽一般,灼燒著他的肉/體和理智。


    鬼舞辻無慘死在了那天的陽光下,但他又重新活了過來。


    出於某種,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原因。


    但比起弄清楚自己死而複生的原因,鬼舞辻無慘更想做的是另一件事——將他殺死的神代雀,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需要你的幫助,墮姬。”一想到神代雀,殺意便開始陣陣翻湧,鬼舞辻無慘壓抑住這樣的情緒,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的平靜下來。


    雖然一直都覺得墮姬不如她的哥哥,但在忠誠這一方麵,墮姬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尤其是——從墮姬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她還沒有歸順於那個“新鬼王”。


    所以鬼舞辻無慘對她說:“我能信任的隻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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