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中空蕩而孤寂,隻存在著無盡雷海與泥濘的大地。


    放眼望去,整片天地皆是虛無,不存在任何翠綠的生機。


    提著茶壺,蕭敬雲走上白玉石階,穿過重重雷雲向深處走去。


    不同先前的少年模樣,歸於天道中的蕭敬雲顯然要成熟許多,黑發紅衣,手握紙傘,被寒風灌滿的衣袍無端有些透明。


    而在雷海中央,無數雷雲繞著白玉高台肆意翻湧。寒風唿嘯,整片天地都籠罩在荒涼之中。


    蕭敬雲不斷前行,而端坐在白玉台上的身形也逐漸清晰起來。


    撫琴的青年端坐在中央,漆黑的長發滑落在袖間。像是未曾在意雷雲,青年緊閉著雙眼,神情間望不清確切的情緒,全身都籠罩在與雷海截然相反的平和裏。


    流動著電芒的鎖鏈從雷海中伸出,死死地鎖緊了青年的手腕。


    蕭敬雲的目光落在青年身旁的書頁:“大哥。”


    然而青年毫無反應,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蕭敬雲望了眼周圍的雷海,最後疲倦地歎了口氣。


    踏上白玉台,蕭敬雲將小心護著的茶壺放在青年身旁,連帶紙傘也是放在了一邊。


    “我已經告訴南紗天道崩潰的事情,她很聰明,在沒有得到第二本書的情況下猜到了天律君是誰,”沒有再去關注青年的動靜,蕭敬雲直接坐在了一旁,漆黑的長發在寒風吹拂下愈發的朦朧,“三弟的名字我也已經告訴她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遇上。”


    聽見了熟悉的名字,青年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目光落在身前的清茶。


    有些懷念地觸碰清茶的熱氣,青年身上的鎖鏈響成一片,扣著手腕的鐵環勒出更深的血痕。


    “南紗……?”青年低聲重複著使自己清醒的名字,有些不解地看著透過指尖的熱氣。但是沒過多久,在蕭敬雲的沉默之中,青年又低聲笑著,微挑起尾音:“南紗兒……”


    取過身旁被小心壓住的書卷,青年將紙頁展開,用琴弦在手上撕開傷口後就著血跡在書頁上寫著什麽。


    蕭敬雲一言不發,隻是沉默地眺望雷海的景色。


    而等到染滿血跡的紙頁意外被寒風卷起,蕭敬雲主動壓住書頁,青年像是才發現身旁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眉眼間稍有些詫異。


    壓緊了自己寫下的書頁,青年稍有些不解道:“你是南紗兒派來找我的人?”


    蕭敬雲習以為常地不做出迴答,而青年也當這一切是默認,小心理好自己寫下的書頁後將一摞的血書都遞到了蕭敬雲的身前。


    “這次把這些帶給南紗,加上這幾張,第二本就湊齊了。第三本的內容我會盡早寫好,你讓南紗不用擔心,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蕭敬雲沉默地接過有些沉重的血書,用靈識將其中所有內容拓入記憶,起身向白玉台下走去。


    就要踏入泥濘的大地,蕭敬雲迴過頭看向又一次觸碰著清茶的青年,眼底難得的出現了困惑。


    “既然你這麽珍惜她,為什麽不直接引導她停留你的身旁,而是要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她,讓她自己選擇未來?”


    被詢問的青年似乎又陷入了思緒裏,出神地注視著升騰的熱氣。


    就在蕭敬雲認為對方不會再清醒時,青年有些疲倦的聲音同琴音一起響起。


    “珍惜不代表要得到,和我在一起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我的魔種無法剔除,她不該和注定落入魔道的我糾纏在一起。天域很好,劍律兩宗都很好,遼闊而無垢的雪殿才是最適合她的地方。”


    收迴視線,難得清醒的青年又一次閉上了雙眼,從弦上落下的琴音如幽泉清冽,在寒風中掩下所有的思緒。


    “她的未來應由她自己來抉擇,包括我在內,誰也不能幹涉她的想法。恭喜你,二弟,你能和小鳳凰離開這裏了。”


    蕭敬雲沉默半晌,最後踏入泥濘的大地。無數猩紅的魂魄因為腳步聲紛紛從土壤下爬起,伸出了手試圖拉扯住生者的衣袍。


    然而寒風吹過,蕭敬雲的身形似乎又透明了幾分,所有抬起的猙獰雙手全部擦過了衣袍無法握住,隻能流著血淚注視唯一的生者在眼前離去。


    越往外走大地便愈發幹硬,到最後直接蔓延出裂紋。蕭敬雲停在某處裂縫前,主動向裂縫中的魂魄伸出了手。


    身披火羽的少女從裂縫中坐起,努力迴應著蕭敬雲的觸碰。雖然隻能在麵上做出了相握的姿態,但滿身血跡的少女卻還是抬起了無比明亮的笑意。


    “很快了,”蕭敬雲在雷聲裏注視著少女空白的雙瞳,任由無數雷芒從雷海落下,撕扯著自己的身上的生機,“新天道就要構建完成,我們就要迴家了,小鳳凰。”


    三個完整的世界被強行融合,為了能徹底地融為一體,三道獨立的天道都不得不改變自己,以便與另外兩道規則更好的相融。


    而在改變之中,有新的存在突然出現,也有舊的事物被徹底拋棄。而對於被拋棄者來說,這一切改變無疑是滅頂之災。


    在近乎絕望的改變中,能夠違逆新天道的隻有舊天道庇佑的氣運之子。


    聽到了可以離去的消息,少女的笑意顯然更加濃鬱,但想起了什麽,少女的目光又遠遠地落在了白玉台的方向。


    像是猜出了少女的憂慮,蕭敬雲歎息著做出了迴答:“大哥最後會有怎樣的結局,大概隻有他自己會知道。”


    安寧的琴音透過雷聲散落在寒風,白玉台上,青年看著身前陌生的清茶,目光又有些茫然。


    “南紗……?”


    青年的聲音滿是不解。


    ——


    作為太初宗下宗之一,無為宗第一次發生了在宗門大試後無法聆聽宗主教誨的局麵。


    南紗坐在樹幹上,抱著清魄劍眺望整座翠溪山的忙碌,天容律站在了一旁用音陣隔絕了混亂,連著蕭敬雲也無聊地倒掛在樹枝上。


    一棵樹呆著三個人,若是換作以往,翠溪山中的弟子多半要投去探尋的視線。但是現在整座翠溪山都忙著晾曬靈植與丹藥,根本沒空去管樹木到底受了多大的摧殘。


    一夜暴雨,無為宗裏的長老們直接被驚了一夜。


    聽著轟鳴的雷電聲,宗裏所有長老連帶著宗主都誤以為是哪個前輩潛在無為宗渡劫。原先定下的宗主教誨因此被取消,各處長老都忙著探查宗裏的情況。


    而作為暴雨更為明顯的影響,便是數座山峰發生了山洪。山洪傾瀉,河道堵塞,半夜裏剛迴清澤居的紀澤險些被驚得岔氣,顧不上被雷劈到就喊上了其餘弟子,連拖帶抗地將閉關的同門弄到了清溪山的最高處,也就是清源長老的居所。


    而在雷停後,紀澤又領著所有人把新弟子逼上了籠絡著靈陣的樹枝,避免道法不精的師弟師妹不小心發生什麽意外。


    而作為情況特殊的特殊弟子,剛住進清澤居的南紗幾人亦是無法幸免,隻能待在樹上看著各種弟子來迴奔走,盡可能搶救被暴雨摧毀的靈田。


    南紗又一次取出了新的靈丹,對準了不遠處準備好的早飯,精準地將靈丹拋了進去。


    倒掛在樹上的蕭敬雲隻看見眼前一道黑影縱過,而後就是南紗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著南紗動作,蕭敬雲不解地詢問:“二姐在做什麽?”


    視線轉向了一邊的清水,南紗又拋了拋手裏的丹藥瓶,開始計算該投入多少靈丹:“補償,畢竟昨天晚上的暴雨和我們有關係,毀了別人的靈田,總要做出些補償。”


    聽見將翠溪山弄得如此狼狽的暴雨竟然和南紗有關係,蕭敬雲險些一個不穩栽下樹枝,折身坐好後滿臉震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對昨晚的記憶隻剩下被南紗打暈,再睜眼就是被倒掛在了樹上,一旁的南紗和天容律善心的解釋打暈人隻是為了試試蕭枂還會不會出現。


    而現在聽著暴雨的事情,蕭敬雲又不得不懷疑起自己昏迷期間自己名義上的大哥和二姐是不是多做了些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才引得雷電差點把清溪山給劈廢了。


    南紗看著蕭敬雲的表情,瞬間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麽,直接揪過一旁的葉子揉成團就砸了過去。


    要真論把清溪山劈成這樣的罪魁禍首,第一個要推出來服罪的就是昨晚直接對上了天道的蕭敬雲。


    側頭看向一邊閉目養神的天容律,南紗摘下對方掛在腰間的一串藥瓶:“我覺得……清源長老已經認定雷是你帶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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