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約高級的總統套房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小助理拿著手機的手抖了一下,明明腳下是波蘭運過來的軟厚地毯,此刻他卻覺得有點紮腳,紮的他恨不得現在就逃離現場。


    “秦總……”小助理瞄了一眼秦肆的臉色,“要掛斷嗎?”


    他早就知道自家總裁看上了一個有主的小演員,但萬萬沒想到小演員膽子還挺大,秦肆是什麽身份?就是他親爸親媽來了,他也從沒親自下去接過人。


    正當小助理為薑沉惋惜失去了抱大腿的機會時,秦肆從他手裏拿過手機,吹幹頭發穿好衣服,吩咐道:“叫後廚準備吃的。”


    “好。”


    小助理下意識點頭,然後就看見自家向來高冷不可侵犯的總裁穿著拖鞋下了樓……


    “現在提醒他沒換鞋……還來得及嗎?”


    小助理打了個哆嗦,本著將功補過的心態為秦肆準備好了安全物品,還特意吩咐廚房手腳麻利些。


    錦雲酒店門口,賀連生看了薑沉一眼,少年皮膚白皙,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就像一幅畫,這一瞬他仿佛迴到了二人初見的時候。


    停了電的片場,少年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精致蒼白的鎖骨分外誘人,陽光照進他的眼裏,像是碎掉的玻璃。


    賀連生閉了閉眼:“你該下車了。”


    “不急,”薑沉在係統的催促下,念起了今晚的最後一句台詞,“賀連生,你真的要把我送人嗎?”


    少年的嗓音微微顫抖,他望著車窗外的燈紅酒綠,賀連生卻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淚光。


    半晌,他鬆開安全帶,抬起手關了車廂裏的應急燈,一片黑暗中,賀連生往薑沉的身邊靠近。


    “阿年……”他伸出胳膊企圖抱他,“別怪我,好嗎?我會等你迴來。”


    “嗬……”


    薑沉實在沒忍住嗤笑了一聲,躲開了他的擁抱,看向他的目光清明,哪裏有半分哭過的樣子。


    “賀連生,我問你,當初是你主動把我送上秦肆的床,還是他用資源威脅你的?”


    “自然是……”


    賀連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薑沉打斷。


    “我是說第一次,不是這一次。”


    車廂陷入沉默,賀連生無意識地按動打火機,不知該怎樣迴答。


    薑沉推開車門,語氣篤定:“是你主動的。”


    說完他下了車,隔著一半車窗,他冷淡的聲音傳到賀連生的耳朵裏,他說:“我們來日方長。”


    一股寒意順著賀連生的膝蓋陡然升起,這句話顯然是不含情意的,直到此時他才後知後覺的焦慮,如果安年真的死了心想要報複他,


    即便隻是一個玩物,也能依靠秦肆讓他分分鍾玩完。


    一直握在手裏的打火機掉在車裏,賀連生把車窗整個降下去,探出頭喊道:“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然而薑沉連頭都沒迴,至少在他們下次見麵之前,賀連生都休想睡一個好覺了。


    正如他所想的,賀連生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裏盤算,感情上他認定安年不會報複他,他的安年柔弱沒有主見,不管他做什麽,他都會原諒他。


    但從理智上……剛剛那一句話帶給賀連生的殺傷力無異於浴室中的那一跪。


    薑沉沒空了解賀連生的心路曆程,此時他站在酒店門口,小臉一片慘白。


    係統:“宿主剛剛那一滴眼淚演的不錯,不出意外算是個加分點。”


    “不是演的,”薑沉輕聲道,“是生理淚。”


    胃像是被人用鑽頭鑽了一個洞出來,刺痛伴隨著痙攣牽扯到那一片肌膚都碰不得,三天沒吃飯,這具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


    眼前似乎出現一個高大的黑影,薑沉抬起頭,在秦肆滿是詫異的目光中,抓著他的衣服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


    “你怎麽了?”


    秦肆彎腰像是抱小孩一樣將他抱了起來,無視周圍投射來的目光,一邊問一邊往房間走。


    該感謝錦雲酒店是秦家的產業,所以在建造的時候給秦肆建了專門的電梯,不然他們會被更多人注意到。


    “疼……”薑沉的額頭汗津津的,“餓……想吃東西……”


    秦肆的懷抱很結實,薑沉將臉靠在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寬鬆的休閑裝下隱藏的胸肌。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薄荷香味,薑沉的疼痛被這味道撫慰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有點不好意思:“麻煩秦總了,明明我是來做特殊服務的,現在反倒要秦總照顧我。”


    電梯門打開,秦肆掏出房卡的間隙低頭看了懷裏的小家夥一眼。


    毛茸茸的頭發,圓圓的眼睛,就像一隻沒長角的小綿羊。


    “沒事,”走進房間,他將薑沉放在沙發上,“賀連生不給你飯吃嗎?”


    薑沉垂眸:“我被他關了三天。”


    他沒有正麵迴答秦肆的問題,但從他的神色來看,任誰都會明白他是被賀連生逼迫的,用十分強硬且下作的手段。


    倒熱水的手頓了一下,秦肆走過來將杯子塞進他手裏:“等一下,我叫了吃的上來。”


    薑沉乖乖捧著杯喝了一口水:“謝謝您。”


    說完便將視線移到了離他不遠的茶幾上。


    茶幾的正中央擺放著一摞五顏六色的的小盒子……


    薑沉:“秦總,我是不是掃您的興了?”


    秦肆:“?”


    順著小綿羊的目光,秦肆這才看見貼心小助理準備的安全物品,高高的一摞,目測得有十幾盒。


    他收迴目光,若無其事地將東西收進抽屜:“沒有,好好養病。”


    薑沉也識趣地沒有再問。


    飯來的很快,服務員謹遵小助理的教誨沒有踏進房門,而是將餐車交給了秦肆,除了給薑沉的粥以外,還有給秦肆煲的牛尾湯。


    琳琅滿目的配菜擺了一桌子,除了雞肉粥外還有一些西班牙火腿卷,和胡蘿卜牛肉餅。


    秦肆從頭到尾沒讓薑沉離開沙發一步,大到餐布小到勺子,他全都準備妥當。


    薑沉端起雞肉粥,下意識刮去了上麵的一層花生碎。


    很貼心的男人,他想,貼心的有點不符合總裁的人設了。


    秦肆坐在一旁看著他,注意到他的動作:“不喜歡吃花生?”


    “沒有,”薑沉這才注意到,自己是花生過敏的,但是安年不會,“隻是不喜歡在粥裏放這個。”


    “不喜歡就不要吃了,要不要喝點湯?”


    薑沉看了一眼盤踞在湯裏的雄偉牛鞭:“我喝這個……不太合適吧?”


    秦肆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在心裏又給小助理記了一筆。


    房間安靜下來,隻有勺子觸碰碗碟的聲音,薑沉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一個牛肉餅後就不再繼續了。


    長時間沒吃東西,猛地吃多了會對胃造成更大的損害。


    “吃飽了?”秦肆將碗筷放迴餐車,“你吃東西的動作很好看。”


    這句話就是字麵意義,薑沉吃東西時後背挺直,眼眸始終放在食物上沒有四處亂瞟,握著勺子的手在燈光照射下仿若白玉。


    薑沉衝他靦腆地笑了笑,吃飽喝足疲憊感洶湧而來,他打了個小嗬欠,眼中也泛起淚光。


    秦肆洗了手迴來,俯身湊近他,冰涼的大手撩開他額前的碎發,背著光的雙眸像是深不見底的旋渦。


    “我該怎麽稱唿你?”


    薑沉沒躲,反而就這樣仰著頭看他,明明長相清純,此刻卻顯得有些勾人的意味。


    “自然是隨您開心。”


    然而秦肆隻是碰了碰他的額頭,一觸即離。


    “還好,沒發燒,”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男人坐在薑沉的對麵,“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不用這麽拘謹。”


    薑沉眨了眨眼,聲音軟軟的:“秦肆?”


    秦肆嗯了一聲:“我叫你阿年,可以嗎?”


    “可以,”薑沉笑的眉眼彎彎,“連生也是這麽叫我的。”


    這句話一說完,他就好似迴憶起什麽傷心事一般,斂去了笑容。


    一套戲演下來行雲流水,足以讓係統歎為觀止。


    “嘖,”秦肆輕輕咂舌,“那算了,我叫你的名字就好。”


    “或許……您可以叫我阿沉。”


    “阿沉?”


    “嗯,是我的小名,隻有家裏人會這麽叫。”


    秦肆的目光在他的臉上短暫遊離,隨後點了點頭:“好,阿沉。”


    “叮——”


    手機提示音響起,薑沉後知後覺掏出手機,是賀連生發來的微信,隻有一個問號,顯然是害怕秦肆會看到,不敢發什麽重要的內容。


    薑沉抿唇,無視係統的提醒,迴複了一句話:他已經睡了。


    沒有說自己是誰,也沒有說誰睡了,單靠賀連生腦補,這一宿他也別想合上眼。


    直接將手機關機,薑沉看向秦肆:“您不休息嗎?”


    “現在才剛剛9點,你困了?”


    “您不困,我就不困,需要我陪您聊聊天嗎?”


    薑沉坐的很規矩,被秦肆撩過的劉海有點淩亂的炸毛,倒顯得更加可愛幾分。


    “好啊,”秦肆漫不經心道,“不如聊聊賀連生?”


    套房的燈並不是很亮,而是暖色調的昏黃,照在秦肆的眉眼上,讓冷峻的麵孔顯出幾分溫柔。


    被光影營造出來的,虛假的溫柔。


    薑沉垂眸:“他有什麽好說的……”


    “你對他死心了嗎?”


    “不知道……”薑沉乖乖念台詞,“我心裏很亂,不知要怎樣才能原諒他,可又離不開他……如果他要是不嫌棄我的話……”


    “不嫌棄你,你就願意繼續跟他在一起?”


    薑沉沒有迴答,以防表情不是很到位被秦肆看出來,他低著頭整個人小小的一團,可憐巴巴。


    秦肆嗤笑:“那你介不介意再多一個?”


    “多一個什麽?”


    “男朋友。”


    不是金主,也無關包養,而是以戀愛為前提的男朋友。


    薑沉正準備開口,係統瘋狂開麥:“注意人設!你要是敢說你不介意我現在就哭給你看!!!”


    原以為是帶了一個乖巧省心的宿主,結果沒想到卻是個有自己想法的叛逆崽,係統表示心累,想辭職。


    到嘴邊的‘不介意’又被咽了迴去,薑沉問道:“為什麽是我?”


    “你可以當做是為了上一次的事負責。”


    秦肆指的是上一次酒會,賀連生給安年下藥送上了他的床。


    “賀連生不願意負的責任,我可以負,”秦肆說道,“我給你時間考慮,在你身體恢複之前,我不會動你,可以放心。”


    指針指向九點半,秦肆主動去鋪了床,等薑沉洗漱完畢後,男人已經穿戴整齊在床上躺好了。


    為什麽說是穿戴整齊呢?因為秦肆穿著兩件套的睡衣,扣子係到最上麵,而露在外麵的腳,甚至還穿著襪子。


    奇怪的癖好,薑沉想。


    秦肆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過來,睡覺。”


    房間的燈熄滅,薑沉在他身邊躺下,兩人蓋著同一床被子,背對著背。


    薑沉:“晚安,秦先生。”


    秦肆:“晚安,我說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薑沉沒有再迴答他,閉上了雙眼,這具身體積攢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將他包圍,拖著他墜入荒蕪的夢境。


    次日,他是被係統給吵醒的。


    薑沉:“什麽時候了?”


    係統:“已經是中午了……你真能睡……”


    “不能怪我,”薑沉沒有急著睜開眼睛,“是這具身體太疲憊了。”


    “好吧,你是個總有理的叛逆崽崽,”係統無奈,“按照劇本,你昨天半夜就應該給賀連生打電話,求他來帶你迴家。”


    “先不急,”薑沉道,“其實我很好奇,為什麽秦肆要對我這麽好。”


    係統不以為然:“癡情男二的角色必不可少。”


    “是嗎?”


    薑沉還是覺得不太對勁,秦肆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必然不會是一個為感情左右的人,況且昨天他做的一切看似貼心,實則生疏,好像故意在展現自己溫柔的一麵,甚至不惜主動搶戴綠帽子……


    想不通的事,薑沉沒有死抓著不放,他睜開眼看了看身側,秦肆應該已經起來很久了,身旁的位置沒有一絲溫度。


    他坐起身伸了個懶腰,秦肆不在房間,客廳的電視正播放著一則記者發布會。


    薑沉走過去看了兩眼,屏幕中的竟然是賀連生。


    “起了?”


    秦肆打開房門推著餐車走進來。


    “嗯,”薑沉一秒變乖,“我睡過頭了。”


    “你身體虛弱,多睡會也沒關係,洗漱了嗎?”


    薑沉點頭。


    “那就來吃東西。”


    說著,秦肆拿過遙控器準備把電視關掉,薑沉眼尖地瞥見了畫麵中一閃而過的片名——《破繭》。


    好像是賀連生要拍的新電影,衝獎的那種。


    薑沉若有所思,秦肆也在觀察他。


    根據資料顯示,安年最喜歡吃的東西是蝦,牛肉和番茄,最討厭吃的東西是芹菜,不能吃辣。


    然而眼前的這個小綿羊,一筷子芹菜一筷子麻辣雞,吃的不亦樂乎。


    挺有趣的,秦肆收迴目光,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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