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們又遇見啦!”視線相對,遲遲倒是並不覺難為情,很愉快的與她打了招唿。


    “嗯,很有緣分。”這次,那個女子也沒有先前的生疏了,而是笑了笑,不得不讚同遲遲的話。


    遲遲走上前。


    麵前的蛋糕作坊本來是相對擺放著的,但是調整一下,可以擺弄成平行的,她將大衣脫下,掛在角落裏的衣架上,然後捋起袖子就要動手。


    “誒誒誒!”這時候,那女子卻又說話了,“雖然我做的不好,不過我可不要你幫忙,這個蛋糕,我要自己做。”說這話的時候,那女子輕巧的眉微微蹙起來,很好看。


    遲遲一愣,這才明白她是會錯了意。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盡量穩住聲音,“我才不是來幫你,我也是來做蛋糕的。我老公明天生日。”


    對,生日。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彎彎的,很高興,很自豪的樣子。好像自己老公過生日都是值得跟全世界分享是的。


    “你老公也明天生日?”對麵的女子這個時候忽然抬起了頭。好想聽到了什麽驚奇的事情。


    “嗯。”遲遲邊應著,邊點點頭,“難道,你老公,或者男朋友,也是明天生日嘛?”遲遲本來在絞著麵粉,這時候卻停了手裏的動作,興致勃勃地抬起了頭。


    那女子的臉色,卻在這時候沉了下來。


    許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吧。


    遲遲默了默,沒再想她會否迴迴答這個問題。


    她從前是不太記莫勁修的生日的,到他生日的前幾天,反而是媽媽老打電話過來提醒。囑咐著要給他買點兒東西,衣服啊,圍巾啊……媽媽總說,遲遲啊,你是他的妻子。雖然阿修什麽東西都有人在打點著,但畢竟都不是你過手的。然後給他做點好吃的,他從小就沒有媽媽,男的感受到家裏人的溫暖。他嘴上不說,其實心裏肯定是想著的。


    不然,媽媽幹脆就是揪著電話,直接說,要不然你們做飛機迴來吧,我給你們做頓滿漢全席。


    有一年,媽媽還悄悄的自己搭乘航班,偷偷來了北京。誰都沒有告訴。遲遲凝眸想了下,好像就是一年前。那年莫勁修31。家那邊有男不做三,女不做四的傳統。30歲的時候,莫勁修的生日是沒過的。


    於是後一年,媽媽就提前來了。


    可巧,莫勁修那一段時間都在南非。


    臨了接到媽媽從長沙過來的消息,有特地擠出時間迴來了一趟。媽媽後來就兇她,他生日了你不知道?提前安排一下。我看他自己怎麽也是衣服完全忘記了的樣子。你自己說說看,要你這個老婆有什麽用?


    在這方麵出錯,媽媽對她從來都是無情的。可能是因為在媽媽心裏,女人該做好的義務,必須做全。也有可能,媽媽知道她心裏可能不是真的在意莫勁修,所以隻能是她來加強督促。可是,莫勁修卻是從來都記得各種日子的,她的生日,結婚紀念日,等等。就連自己爸媽的生日,爺爺奶奶,叔叔等,也從來是他在記得。禮物也是他一手安排著。


    他真不記得的自己的生日嘛?大約也是因為她不記得,所以幹脆就忘記了罷?


    兩口子過生活,到頭來最在意的仍是這些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


    卻是不想,遲遲已經沉浸在迴憶中了,身側的女子卻忽然答複了她一句,“都不是。”


    然後,女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遲遲從迴憶中收迴神,看著她笑了笑。


    兩人見狀,一邊做蛋糕,一邊搭訕。


    遲遲聽她聊起她在國外的生活。聊起留學的艱辛,也有一些開心的插曲。更多的是拚命的學習。


    遲遲聽得很認真,她自己雖然一直在國內,但莫勁修從前一直都是在國外的,她也許可以多了解一點,就多明白一點他的心境。


    “其實,留學這種東西,也分國家的。”女子一邊給蛋糕上塗奶油,一邊低低地說,“我在法國就還不錯。時尚之都吧,平常還挺好玩。法國人很浪漫,對人很友好。在法國的中國留學生也很多,偶然有假期,聯係幾個留學生朋友爬爬阿爾卑斯山,滑滑雪。或者去米蘭或者巴黎看場秀,去莊園裏度兩天假,都很不錯的。”


    “但是,俄羅斯就不行行。”女子打開了話匣子,“俄羅斯人太冷漠了,你待個四五年,可能都交不到什麽真心真意的俄羅斯朋友。而且,俄羅斯太冷了,你想出去都沒法出去啊。我跟著外婆的導師去那邊做過幾場同聲傳譯,太累了。一到那個地方,我就特別想迴家。那個地方,是我在外留學幾年裏,離家最近的一次。”她感歎。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那麽沉重,想來,迴國與她而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遲遲卻是從她的話語裏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感情。


    幾年裏離家最近的一次。那麽她就很久沒有迴過家了把?明明很想家,可卻偏偏不迴來,這樣的心情放別人身上,可能很難理解這其中的滋味。但吃吃卻能體會到,因為莫勁修也是這樣的情況。而他,恰恰就是生活在那座最冷漠的城市裏。


    但是,她卻沒有不識相的發問。


    她想,這個女孩子,應該也是想找個陌生人宣泄一下積壓在心裏頭這麽多年的鬱悶。


    “迴家真好,雖然還是當年一樣,什麽都沒變。但總比漂流在外的好。在北京,過得再不好,還有爸媽。可是在裏昂,過得再不好,都隻有自己一個人。過得再不好,都在爸媽眼皮子底下。在那邊,過得再好,爸媽也看不見,一樣擔心。”


    她還在說著。


    遲遲便還在認真聽著。


    她不知道她的故事,但是,也必然知道她有多堅信。


    蛋糕作坊裏的壁鍾一下一下的敲著,遲遲跟這位才相識的女子,伴著著鍾聲的輕響下,一邊說話,一邊嘩啦著做蛋糕。


    等蛋糕好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而她們兩人的臉上,也很不巧地都占了顏色五花八門的奶油。兩個已經相熟的女子,見到彼此的臉的時候,又都是捧腹大笑。等到兩人都笑夠了,才各自捧著自己做的蛋糕出了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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