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非雅抬眼看了一眼莫勁修,伸手拿過他的錢包,翻了翻。


    一疊疊的老人頭,各種卡。她將現金拿出來,在他麵前晃了晃。莫勁修看著她意味不明的舉動,沒有出聲。她將手裏的錢放在桌麵上,又將他的黑卡拿出來,同樣晃了晃。莫勁修仍舊保持著沉默。隻看她的顏色中又沉了幾分。


    藺非雅望著他,“心疼?”她知道,這種卡,不是一般人有的。而且,不用密碼的。她看他蹙著眉頭,以為他後悔,舍不得。


    莫勁修笑笑,答道,”我莫勁修說出的話,從來不後悔。你要,現在就可以拿走。”


    “哦……”藺非雅長長的應了一聲。然後又將卡輕輕放到桌麵上。她準備將錢包還給他。可是,合上錢包的瞬間,她忽然看到一張小小的照片。


    她將照片抽出來。拽著照片的指尖用了幾分力氣。


    莫勁修沒想到她會看到這個並拿出來,他趕緊伸手過去,將照片奪了過來,放在掌心裏,“錢你可以拿走,其他的不要碰。”


    這張照片,是他過年迴長沙的時候偷偷從遲遲的相冊裏取走的。光明磊落的莫勁修,竟然淪落到要偷偷的去拿一張照片,而且拿的還是自己老婆的照片。說出去,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悄悄的放進皮夾裏,用一些證件擋住,他不想讓遲遲看到。雖然,他心裏知道,她是從來不會翻她的錢包的。她連他給的卡,都不怎麽會用。她有她自己的工資,那時候,莫勁修總覺得他們就像是合租在一個房子裏的房客。


    自己小心翼翼珍藏的東西,被一個陌生女子這樣拿出來,他很是惱火,但是隱忍著。他期待著她趕緊拿著錢走。


    卻不料,麵前的藺非雅並沒有起身,而是輕輕將錢和銀行卡,連著皮夾一起推送到了他麵前。她再開口時,語氣顯得更加的冷淡,“錢,我缺。但我有手有腳。我做這行怎麽了?做這行,錢也是我自己掙來的。陪酒怎麽了?陪睡怎麽了?有人看得上我。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有錢,可以多給你老婆花花。”她看一眼他護在手掌心的照片,“我不稀罕。尤其,不稀罕你的錢。”


    她說完這些話,就起了身。臨出門的時候,又補充了句,“獎學金不給我,也沒什麽。我現在足夠養活我自己。你也可以告訴學校,說我是個道德敗壞的學生,我不介意。反正也沒人會介意。但你總有一天會後悔。”


    然後,她輕輕合上了門。


    莫勁修看著忽然空了的包廂,隻留一地充滿誘惑的燈光。還有她最後留下的莫名其妙的話。


    但那時候的藺非雅終究不能引起他的關注。


    那時候,正好是遲遲流產之後,他們之間最難捱的一段時光。公司忙,部隊忙,莫家忙,他對誰都沒有氣力去應付。


    後來反反複複的又碰到過藺非雅幾次。有跟部隊朋友一起,有與人談生意應酬一起。莫勁修都當不認識,也沒跟學校說過任何一句話。不相關的人,好與壞,他都不在乎。再一次注意到她,是她已經有了上流社會交際花名號,是freya小姐的名號已經在北京交際圈有了名氣。那是她第二次,得到卓遠獎學金。


    同一個舞台,第二次遇到。


    學校裏,她還是那副清純的學生模樣。講台上看到他,仍是平平靜靜。


    莫勁修真心覺得這個丫頭太淡定。一般這樣鎮定沉著的人,必然是有故事的。他又想到她說的會讓他後悔的話。他終於動了查查她背景的念頭。


    這才讓左正去學校拿來了她的資料,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藺非雅是藺非池的妹妹。


    藺非池哦……難怪,她這麽有底氣,說他日後會後悔。


    這麽小的姑娘,就已經這麽有心機。


    她把遲遲當作了她最重要的籌碼。


    ……


    往事,一點點浮現在眼前。


    後來,他慢慢的關心她,給她安排工作,給她安排住的地方,讓學校裏的領導老師多關照一下她,漸漸將她從交際花的泥潭裏拉出來。將所有關於她的不好的消息都抹殺掉,讓她有了新生活。所有關於她的緋聞也不承認,不解釋……


    莫勁修於人來人往中看著這些年已經出落的越發漂亮,越發沉靜的藺非雅。他問,“freya,是不是夜總會裏第一次看到遲遲的照片,你就已經算計好了今天的一切?”


    “不是。”藺非雅搖搖頭。


    “從我知道遲遲姐嫁給你的那天,我就已經在算計。”藺非雅糾正他。


    藺非雅看著莫勁修的眼睛,”從我認識遲遲姐的那天,她就是我哥哥的。她會教我做作業,念英語單詞,會給我買漂亮的洋娃娃,會將她的新衣服悄悄的拿給我。你不知道她在我心裏占據著怎樣的地位。可是……她卻跟哥哥分開了,還讓我哥哥帶著那樣的傷痛離開。”


    “哥哥進部隊後就沒迴過家,電話也少的可憐。她卻結婚,進電視台,生活美滿幸福。我羨慕,我嫉妒,但更多的是恨,綿綿不斷的恨。就連爸爸媽媽車禍去世,哥哥也沒能迴來。都是因為遲遲姐,我不想看到她幸福。”“爸爸媽媽的葬禮上,我從林將軍和粒姐那裏得知你的消息。知道你是z大的老師,我拚了命的學習。我想進z大,看看遲遲姐的老公到底是個怎麽優秀的人,看他怎麽能優秀到足以將我的哥哥棄若鞋履。看他怎樣可以將我哥哥傷到,連父母的葬禮,都沒有時間迴來。”“freya。”莫勁修聽她這樣淡漠地說著一段悲痛的往事,他喊她一聲,想讓她停下來。可是不管用,她仍在繼續。


    “哥哥每月都有錢寄迴來,可我不想用,他能懦弱到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父母的葬禮都不願意迴來參加,我沒有這樣的哥哥。我自甘墮落,我要養活自己,我也要讓哥哥後悔,讓遲遲姐姐後悔。她這麽疼我,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是她害我成這個樣子,她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心痛。我要的不多,我就希望看到這一天。”


    “夜總會與那個禿驢去和你談生意。那是我第一次出台。你走之後,我又碰到了那個請我出台的禿驢,他把我帶到了酒店。”


    “莫先生……”藺非雅看著莫勁修,朝他湊過去,一雙黑黑的眼睛,妖精似的,喊這一聲莫先生,也充滿了蠱惑,“你要記住,是你,和你老婆,把我推入了火坑。”


    “你要記住,隻要我告訴遲遲姐,她這一輩子,都會有負罪感。”藺非雅說完,轉身就要走。“freya!”


    莫勁修卻在這個時候喊了她一聲,而且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藺非雅想甩開,卻不夠力氣。


    “關於你的父母,我很抱歉。”莫勁修看著她,臉色並不好。但是這句抱歉,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誠懇。


    “這些年,我補償給了你足夠多的東西,房子,車,錢,甚至,我是真的把你當妹妹在寵著。我媽媽是因為難產過世的,如果當時媽媽和妹妹都能活下來,那我妹妹,應該也就你這個年紀。我把給我妹妹的寵愛,都給了你。偌大的北京城,我想給你有家的感覺。可能是我做的不夠。也可能,這些與你的喪父喪母之痛相比,微不足道。但我已經盡力了。你父母的事情,不要怪遲遲,是我的過錯。而我,也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


    “哈!”藺非雅聽到這裏,大笑了一聲,她看著莫勁修,眼裏的嘲笑意味更加明顯,她對著他說,“莫勁修,你現在對遲遲姐的愛意已經這麽深了麽?竟然願意承擔下來她犯的過錯。她有什麽好?哥哥喜歡她喜歡的要命,你也喜歡她,喜歡到能不將所有人放在眼裏。我陪在你身邊四年,為什麽你始終不能正眼看我一眼?去他媽的照顧,去他媽的房子車子錢,我就要一個你,怎麽著?她有什麽好?她現在,看到我哥哥的時候,都能失魂落魄,那天我發給你的彩信,你難道沒有收到?就在你的公司樓底下,就在我的麵前,她也能跟我哥哥那樣相處。作為她的丈夫,你怎麽能忍受我哥哥親吻你的老婆,嗯?你失去了一個孩子,就活該我失去父母?”“freya,你需要冷靜。”莫勁修鬆開她。


    “我不需要冷靜,冷靜他媽的是啥玩意兒?我需要的是報複!報複!”藺非雅陡然提高了聲音,周遭的行人都轉過頭來看著她,也打量著莫勁修。莫勁修往前了一點點,“freya,你父母不是遲遲開車撞死的,你哥哥也不是遲遲讓她去當兵的。你的報複有一點原由都沒有。你就是羨慕,你就是嫉妒,你就是見不得她好過。我給你說過一次,不要將注意打到她身上。我可以容忍你一次,兩次。但不能容忍你第三次。我可以讓你從泥潭中抽身出來,也能夠讓你再次深陷進去。”


    “如果不是因為你姓藺,你是死是活,我都不會管。我欠你哥哥一次,我才補你一次。我不是因為不忍看遲遲傷心,才這樣護著你。你這樣的人,她長筒許久,不如短痛這一次。我再給你說最後一次,不要再打遲遲的主意。我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提醒你,不要跟伊萬走得太近,想通過他,扳倒我?不要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卓家慶也不是好貨色,盡早離了她,你還可以清清白白的過日子。”


    提到卓家慶,藺非雅的臉色一下字慘白了許多。


    她下意識的警惕著莫勁修。


    莫勁修卻再不給她機會,早已經瀟灑的轉身。


    旁邊說三道四的行人,他看不見。


    藺非雅寡白的臉色他也看不到。他第一次,跟藺非雅說這麽多話,卻讓她看到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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