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分明是藺非池的妹妹,藺非雅。


    看著電梯門口這張曾經無比熟悉的美麗臉龐,和現在陌生到似乎從來不認識的表情,遲遲心裏跟擰了麻花一樣難受。她看著藺非雅的眼,想像從前一樣親密的喚她小妹,想高興地攬著她的胳膊,可是,也隻是想想而已。到最後,她隻是將忽然像被人抽空了力氣的氣球一樣,將身子依著莫勁修,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一直知道她來了這座城市,隻是一直沒有勇氣去找她,甚至沒有勇氣去探聽她的任何消息。但是,世事總是這樣難以預料,她壓根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們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遇見。她的身邊站著莫勁修,而她,那雙太過淡漠的眼睛,太讓她覺得難過。


    莫勁修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也感受到了她的不自然。不過,他還是很體貼的攬著她腰肢的手掌握了握,帶著她往後退了幾步,先空出一條路與她們。才與他們打招唿,“susan,藺小姐。”


    susan?好熟悉的名字……聽莫勁修這麽一喊,遲遲這才注意藺非雅身邊站著的女子。恰巧注意到,她臉上的一陣慌亂。


    susan的慌亂自然是因為身邊身份特殊的兩名女子。不過,畢竟是莫勁修最得力的秘書,見過多少大風大浪,也一人獨擋過多少大事兒。怎麽可能分不清場合?見莫勁修已經率先喊了一聲藺小姐,她立馬便明白了過了。嘴角立馬就噙了笑,聲音清脆甜美,“莫總,莫太太,晚上好。”


    遲遲笑著點點頭。


    “莫先生,莫太太。”藺非雅再不如意,也還是開口喊了一聲。


    隻是,一聲莫太太,已經足夠給遲遲表明態度了。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已,隻這樣巧遇一次而已。


    “嗯。”莫勁修隻是輕輕嗯了一下。


    “你好,藺小姐。”遲遲也恭謹的喚她一聲,然後拂去心頭的難過,將目光對向了susan。畢竟,這樣的情況,在莫勁修麵前,非雅已經選擇了不相識,她也不好強行去做出已然認識的樣子。


    “你就是susan?聽過你的聲音這麽多次,這還是第一次見,我很高興。”她看著susan,微微笑著。以前腦子裏總把susan勾勒成一副非常精明的女強人模樣,倒是想不到,像個小女人。


    “過來用晚餐?”這話,她是對著susan問的,不過,其實是在無聲無息地問藺非雅而已。


    “嗯,”susan輕輕應了一聲,一雙精明的眼珠子機靈地轉了個圈,似是整理好了思緒,才繼續道,“年底績效考核,我的考評是整個卓遠最好的,領了一筆不小的獎金,特意跟朋友出來吃頓飯。”


    這話說罷,susan偷偷睨了一眼莫勁修諱莫如深的臉,心裏像揣了一隻小兔子一樣,七上八下的,咚咚咚直跳。


    旁邊,藺非雅適時的哼了一聲。susan卻像從未聽到。


    莫勁修也置若罔聞。


    “嗯。”隻遲遲適當的應了一聲。


    遠遠的,卓秀之看著電梯門口的四個人。


    或者說,隻看著遲遲和莫勁修兩個人。任何時候都非常淡定應對自如且溫文爾雅的莫勁修,還有窩在莫勁修懷裏小鳥依人的一般的遲遲。


    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感覺得到眼前的畫麵不是太和諧,明明猜測得到這不是一次愉快的相遇,但看著他們兩人相擁,卓秀之就是覺得心裏頭很舒坦。


    可能,是因為他倆處理的還算好?


    卓秀之看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心裏尋思了一番,這才走了過去。


    莫勁修早煩這樣的巧遇了,見小姨過來了,趕緊攬了下遲遲的肩膀,催促道,“遲遲,小姨要趕飛機的,誤了飛機,要你好看的。”


    啊?


    遲遲被他突然的舉動弄得一嚇,抬頭看著他。


    “抱歉,”莫勁修卻不看她,隻對上susan的視線,“趕時間。susan,簽我的單。”


    莫勁修這廂話音剛落,遲遲還沒反應過來,藺非雅卻已經頭也不迴的走了。


    susan似乎並不驚訝她會有這樣的表現,不好意思地跟莫勁修再多說了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莫勁修卻不在意,猶自攬著遲遲,跟著上了電梯。遲遲瞅著那個憤然離去的窈窕背影,終是沒再說話,跟著他進了電梯。


    小姨隻是來這邊轉機,並沒有太過充裕的時間。公司一早就安排了專門的工作人員接機送機,還有專門的司機,並不需要莫勁修過多的操心。再說了,小姨也是一個人來來去去成習慣了,太熱情了她反而會嫌麻煩。


    才下樓,小姨的司機便已經將車子開了過來。外頭的雪下得更大了,唯恐發上沾著雪。車子才過來,小姨已經快步走過去拉開了車門鑽進去。


    “阿修呀,趕緊把遲遲養胖些,看她這小身板瘦的呀,過年的時候你可得被老太太念叨。”臨走前,小姨還不忘帶著笑囑咐他倆。


    莫勁修在一遍答應著,跟小姨揮手說再見。遲遲在一邊,邊吸著鼻子,邊輕輕地笑。


    “感冒還沒好?吃藥了沒有?”


    待車子走後,莫勁修側身看著她,把她將歪歪斜斜的圍巾弄好。清晰而又溫厚的話語,因著他的俯身,落在遲遲的耳畔,溫溫的,很是舒服。


    遲遲被他問得一愣,撓撓頭,支支吾吾道,“還沒……”


    “嗯?”莫勁修明顯不悅了,有這樣照顧自己身子的?


    他直起身,看著麵色尷尬的遲遲。


    看她酡紅的小臉,莫勁修腦子裏劃過早上小房間裏放著的那一小瓶子藥,心裏頭頓時明白了。空置在遲遲麵前的手下意識的又攬住了她的手臂,他小心翼翼地問,“吃避孕藥了?”


    額……


    昨晚的事情突然劃過遲遲眼眸,這麽尷尬的事情被他這樣在外麵提起,她有點兒不自然。不過,好在這門口也隻有他們兩人。


    她猶豫了下,搖搖頭,有些難為情道,“感冒了,我怕有副作用。感冒藥也沒吃,那個……也沒吃。”遲遲的聲音越壓越低,聽在莫勁修的耳朵裏,越發的勾人。


    那個,自然是避孕藥了。都結婚四年了,麵對這些還會不自然,還會吞吞吐吐,莫勁修想,大概也隻有她會這樣了。


    他握著遲遲胳膊的手緩緩下移,直到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掌心,將她的手塞進自己大衣的兜裏,“那以後,就幹脆不吃好不好?上次體檢,宋叔不是說身體已經恢複了?索性就籌備籌備,生個寶寶好了。”


    莫勁修說的這麽雲淡風輕,實際上心跳都加速了,很有跳出喉嚨口的趨勢。且,他的目光隻能放在冰涼雪白的地麵上,都不敢看向遲遲。


    生怕她會說出他不想聽到的話,生怕她拒絕。可是,心裏大概又能猜到他會拒絕。但掌心裏,還是蒙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遲遲卻是被他嚇了一跳。


    半晌,都等不到迴音。莫勁修不說話,隻擁著她往停車的地方走。


    遲遲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也不好貿然說話了。隻好邊走邊側過頭,細細地盯著他的側臉,用目光描摹著他立體的輪廓,看他緊抿的唇,長長的忽閃忽閃的睫毛。


    小孩子……


    上次流產的情形似乎還曆曆在目,遲遲想起那九死一生的畫麵,整個人忽然一凜。最終還是鐵了心道,“再等等吧,我還沒做好準備。”


    這話過後,兩人有許久的安靜。


    莫勁修雖然知道一定會被拒絕,但真的聽到她不願意之後,那份沉重和失落,又不是自己能控製得了的了。


    大片的雪花因著寒風的凜冽飄在眼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團一團的棉絮狀。遲遲窩在莫勁修大衣口袋裏的手,也因著這難耐的沉靜而不安的抖著。


    “我在這裏等著,你將車子開過來吧。”不等莫勁修反應,遲遲趕緊將已經蒙了細汗的手從莫勁修掌心收迴。然後飛快的退到旁邊的台階上。


    車子就在前麵,隻是停的比較多,比較難進去。她也正好找了這個借口,不讓這份沉靜繼續下去。


    “嗯,”莫勁修細如蚊呐般輕應了一聲,隨後,立馬改了剛才一副深沉的模樣,笑道,“也好,這段抽煙喝酒比較多,年底迴家又免不了得喝上許多次。幹脆過了年再說。”


    “嗯。”遲遲抿著唇,點了點頭,擠了絲笑容掛在臉上。


    漫天的飛雪洋洋灑灑。


    遲遲抱著胳膊站在台階上,看著他往前走,又迴過頭,看著他倆來時走過的路,厚厚的雪地上,留下兩人一串長長的腳印。她的淺,莫勁修的深。兩人明明是相擁著過來的,但腳下的步子一點兒都沒有慌亂,一個大腳印,一個小腳印,深深淺淺的,在月夜,路燈,白雪的交相輝印下,格外的明顯。


    不遠處,他偉岸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離自己遠去,她屏息,似乎還能聽到他深深淺淺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在雪夜裏迴蕩。明明一步步遠離著,但這腳步聲,卻越來越清晰。明明是一步步遠處,遲遲卻隻覺得路燈下他挺拔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仿佛是一步一步,都深重地踏進了她的心裏。


    她說再等等的時候,他明亮的黑眸瞬間灰敗,掌心裏握著的他的手,布滿密密麻麻的汗。先前還覺得,今天的過分和睦美好的不太真實,也不太踏實。現下,隻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問題,瞬間就迴歸原地了。遲遲說不清楚現在心裏的這份惆悵,是失望,還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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