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明開的是部隊的越野車,動力十足,甫一發動,整個院子裏就是嗡嗡嗡的響聲。加之他速度向來快,轉眼就已經跑開了好遠。


    看到這輛車,門衛也早就將雲邸的大門打開了。不一會,雲邸就已經漸漸看不分明。


    莫勁修這才側過頭,麵色凝重地看著一貫凝著笑的薛子明,“這次,你要來真的?”薛子明早就對沫沫透露點兒喜歡的意思。隻是,沫沫一直等著方宇航,從來沒有向他妥協過半分。在學校的時候,也是能躲即躲。今天這情況,看來,是有點兒變化了。


    沫沫是遲遲在這邊唯一的好友,莫勁修不能袖手旁觀。


    薛子明一開始沒說話,隻緊捏著方向盤。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動了嘴皮子,“不知道,好像已經麻木了。不過,麵對那醉貓,又感覺有點兒不一樣,總是想招惹她,看她著急看她生氣。”


    薛子明撓撓頭。


    莫勁修則點點頭。


    薛子明跟牧莎那事情,也鬧得夠厲害了。談了好幾年,幾度要談婚論嫁,甚至私奔都要拉到台麵上了。


    牧薛兩家家長卻一直不同意。


    到如今,靴子還是不得不眼看著牧莎將要嫁作他人婦。這十幾二十年,他跟雁子,或多或少因為各自的家事出國許久。在別人眼裏,這也許是流放。但是,於他們而言,這未必又不是一種解脫。唯獨隻有靴子一個人,一直都在國內待著。而且,一直都在這座城市裏。表麵上整日嘻嘻哈哈,其實,誰都不知道他心裏麵邊默默地掩埋了多少苦楚。


    當然,這些事情畢竟隻能自己去體會,旁人不好多說半分。即便,他們親如兄弟。


    “今天跟南非來訪的翻譯團,是牧雷帶的隊?”莫勁修擰眉想想,高翻局懂英語的很多,但是,南非的地方語,整個高翻局熟悉大概就隻有牧雷的那隻團隊了。


    薛子明不說話,隻點頭。


    莫勁修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薛伯伯非要拉上他了,這是逼他麵對牧家,逼他跟牧家劃清界限呢。


    莫勁修望著前方的車道,想了想,似是自言自語,“遲遲說,方宇航似乎還要在部隊留幾年。”


    “嗯?”聽到這話,一直沉默不語的薛子明終於有了幾分激動和震撼,嘩地扭頭看著莫勁修,眼裏,透露著幾分不可置信。


    莫勁修見狀反倒是不說了,隻衝著薛子明笑。


    然後,車子就被薛子明開的飛快了。


    這廂,兩個好兄弟正合夥謀劃著遲遲的好姐妹。那邊,雲邸裏頭,卻完全不是他們一樣的心思。


    薛子明與沫沫的事情,遲遲也知道幾分。不過,沫沫對薛子明存了什麽樣的心思,遲遲也最是清楚不過的。自然,先前雖見著薛子明攬著沫沫,遲遲也並不打算問她什麽。


    倒是沫沫,反而對著她擠眉弄眼。


    “怎麽了?”


    都喝完一杯牛奶了,遲遲發現,沫沫的視線還落在她身上。


    “咳咳……”


    遲遲聽著沫沫假正經的咳嗽,心裏警惕了起來。


    果然……這個人,永遠都值得被警惕。


    “你們昨晚,睡一屋?”


    這不是廢話麽?遲遲狠瞪她一眼,不說話。


    沫沫卻是一笑,“**一刻值千金啊值千金,遲小遲同學,你不知道你這一張憔悴的臉啊,明眼人一看就是縱欲過度啊!”


    沫沫說完這話,人已經逃之夭夭,到了玄關口了。


    遲遲卻完全沒有追她的打算。沫沫說的自然是玩笑話,可是,昨夜……莫勁修確實激情似火,她也確實很神奇的一直在配合著。


    眼眸裏劃過昨晚動情的場景,遲遲臉上一熱,趕緊起身,端著牛奶杯去廚房。反而是等著遲遲來追的沫沫,被晾在了門邊。


    蘇沫沫微張著嘴,摸摸鼻子,為什麽今天莫勁修和遲遲兩人給她的感覺都不一樣?遲遲這是嬌羞了?她後背抵著木門,思緒還在胡亂翻飛。


    雲邸離遲遲工作的地方不大遠。莫勁修既然說了晚上來接,遲遲幹脆就沒開車,蹭著沫沫的車去了軍電。


    遲遲記得,組裏早上有段小潔的試音。她是這個欄目組裏唯一的一個女主播,自然是要去給段小潔的播音打分的。


    果然,才到台裏不久,剛剛結束早上的播音工作,試音棚那邊就央了人過來喊。


    隻是不曾想,本來就是一次小小的試音,且不過就是他們欄目組內部的事情,竟然連軍電的總製片人林海星主任都來了捧場的。遲遲是最晚到場的,也顧不得禮貌的打招唿了,偷偷溜了進去。還好她和徐玉建立了良好的革命情誼,知道她早上有播音,徐玉一早就幫遲遲占了個座位。


    遲遲貓著腰在徐玉身邊坐下。


    都還沒來及放鬆下來,徐玉已經側身過來,嘴巴貼著她的耳朵,還小心用手掌遮住,“快迴頭看最後一排。”


    “嗯?”遲遲不解。


    “據說那人是段小潔的男朋友!”


    遲遲從徐玉說的話裏頭,還有語氣裏頭,都感受到了陰風陣陣。隻因為,那一聲即使壓低了聲音卻仍然刻意加重了語氣的“男朋友”三個字。


    那是來自於女人獨有的羨慕嫉妒恨,也是女人獨有的嫌棄和鄙視。


    自從上次迴莫宅,公公莫誌國說讓歐台長安排人進欄目組之後,遲遲就對段小潔的身份有了一點兒好奇。隻是,她從不是在背後八卦議論別人的人,她就沒甚在意。這次,徐玉都這麽說了,看一眼也不為過吧?反正,是人家自己來欄目組的。


    遲遲隻猶豫了一下下,就果斷往後頭偏了一點點,想去一探究竟。


    可是,這後麵一排,人也不少呀。遲遲順著扭頭的方位,打算一個個偷偷看過去。可是,運氣真背啊!好死不死的,她才剛剛轉過頭去,就感受到了一道強烈的目光正盯著她看。遲遲不甘示弱地迎上去,他能隱約能看到那人臉上的笑意,但,絲毫不及那雙迫人的眼眸子明顯。尤其,那眼睛,還有著憂鬱的淡藍色。


    她有些鬱悶,明明不認識呀!可他的視線分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她打算再抬眼與他看個究竟,誰知,那人卻不看她了,轉而看向了台上的段小潔。目光柔情而專注,好像他剛才根本沒有分神看遲遲一樣。


    難道,這藍眸男子就是段小潔幕後的男人了?不然,也不會在她進來的時候,就第一時間注視她吧?且,還似乎帶著攻擊性一般。


    遲遲想明白了似的點點頭,側身迴來坐好。


    “怎麽樣?有來頭吧,那氣質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吧。挺有來頭的,據說是個中俄混血。”


    徐玉自然不知道遲遲的遭遇,湊過來跟她解釋,左手手指往上,右手在上麵輕輕的摩挲。


    中俄混血?遲遲微蹙了下眉,但終究不認識,不好過多評論,便隻敷衍了幾句。好在,徐玉雖然心直口快,但也不是那種喜歡念叨別人的人,隻簡單的說了幾句,表示了下自己心裏的憤懣之後,她便繼續認真的聽段小潔的播音去了。


    畢竟,她是這個欄目組的編導,段小潔念的東西基本都是出自於她的思想,她的文字。段小潔的播音有沒有達到她理想的效果,還有什麽欠缺的東西,等會她都要一一做點評的。


    試音時間不長,半個小時,內容倒是五花八門的。有天氣預報,有軍事類新聞,也有突發的交通事故和模擬自然災害現場播報。


    段小潔處理的都不錯,臨場應變能力也不錯。不論是稿子,還是情緒控製的都十分到位。這對於一個才進來欄目組不到兩個月的實習生,著實是非常出色的了。


    那麽,私底下,段小潔付出的努力也是可想而知的了。即使,她當初來的時候,可能不是那麽光明正大。於是,這樣一通試音之後,遲遲對段小潔的好感又多了一點兒。


    試音之後,欄目組的人各自忙各自的,獨遲遲特地被製片人留了下來。


    臨走之前,徐玉給遲遲投遞了個哀怨的眼神。可能,是覺得段小潔表現不錯,約莫要開始正式播音,覺得遲遲的江山要與別人平分了,替她有點兒不值。


    遲遲倒不是徐玉心裏的那個想法,她隻是衝徐玉輕鬆地笑了笑。一迴頭,製片人已經在看著她了。


    “小遲啊,關於段小潔,你有什麽想法?”製片主任林海星逮著遲遲就開門見山。


    “她的播音各方麵都很不錯,比我剛來那會兒強多了。”遲遲這也是實話實說。


    她本來就不是科班出身的,來軍電也是機緣巧合。當時,全**事電視台整個係統都要招新,從地方到省裏再到中央,部隊都有文件下達。需要的人員數量眾多,她條件還算符合,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偷偷遞交了申請材料。審核通過之後,他們幾個就送去軍藝學習了三個月。


    她本來是要往其他省的軍事電視台派發的,但公公莫誌國不同意,便找了中央的電視台。這迴,倒是她自己不樂意。她又不是科班出身,中央的,那得多有壓力呀。空降兵,估計也得受人背後指點。她退而求其次,就來了軍事廣播電台了。好歹,從當初啥也不會的小菜鳥,摸爬滾打到了現在軍電一年一度的最佳播音員了。


    “那她接擋你的部分節目,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林海星這樣問,也情有可原不是?本來是她一個人的鮮奶蛋糕,忽然別人來挖了一勺子。即使,遲遲自己樂意,也得慰問慰問不是?


    “沒有呀。”遲遲邊說邊搖頭。這話說完之後,她又停下來想了想,羅列好要說的東西後,她才繼續道,“林主任,我們欄目組光白天就有四檔節目播出,夜晚的重播不算,但有時有了突發狀況還是要隨喊隨到。有時候一整天都在錄音棚,不播出節目的時候,又得看各種各樣的報紙,新聞節目,每天都是超負荷高度集中的狀態,我是真的有點兒力不從心。我保證,我絕對不是玩兒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我對小潔的上位,絕對沒有半點意見。”


    怎麽說呢?幹他們這一行,主持人也好,編劇也好,明星也好,都是一步步往上爬的。名氣有了,成績有了之後,自然追求的更多。


    不是沒有過播音員因為自己的名氣上漲,收聽率增高而以某些東西為由向上頭提出要求加薪什麽的。遲遲在已經站穩了腳跟,且在這個欄目組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之後說走,難免會有人認為她居心叵測。


    所以,遲遲才在最後,以稍微詼諧的口吻來闡述了自己的心境。當然,這樣輕鬆的口吻,也徹底打消了林海星的疑慮。


    “那就好,如果你沒什麽意見,明早的播音我就安排讓段小潔上了。對了……歐台讓我問下,你的調職報告,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批了?”一個調職報告,竟然要歐台親自過問。林海星不知道遲遲的身份,但是,臨著段小潔上台的關鍵時刻,人家背後的男人似乎都親自出馬了。歐台卻要她帶這麽個消息過來,這暗示的意味也太過明顯。她也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人,自然知道這其中還有她不知道的東西。遂,她才會單獨留下遲遲。


    “啊?”遲遲一愣,倒是不想她會問這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輕聲迴答,“那就不批了吧。”


    原來,調職報告又迴到軍電了?當時看莫勁修那樣怒氣衝衝地甩到她麵前,還以為被他撕了呢。還好,不是特別獨裁。看樣子,公公也好像沒有再插手的意思了。她心裏頓時舒坦了許多。至於調不調職的,遲遲想,算了吧,這不是已經聘了新的播音員麽?也不會累到哪裏去了。


    遲遲與製片主任談完迴辦公室的時候,正好路過電梯口。


    本來遲遲一直低著頭想事情的,可是也不知道怎麽了,莫名其妙的就往電梯那邊看了一眼。電梯還沒有完全合上,先前在試音棚裏相視的那個男子精致的臉龐再度出現。


    這次,他竟極有禮貌的朝她頷首後,才任由電梯門闔上。隻是,他那樣的眼神,遲遲總覺得不對勁。但是要真的看出點兒什麽來,好像又不能夠。


    遲遲隻好搖搖頭,將那當成一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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