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幻化而成的式神將屋門打開,抱著複雜的心思,小狐丸走了進去,目光打量著四周。


    京都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宅子並不像貴族的宅子一樣精致到了極點,反而透露著一種生機勃勃的隨意。


    付喪神走過了庭院停在了走廊上,不知自己為何臨門猶豫了起來,身前年幼的陰陽師並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依舊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昌浩!”


    被唿聲所吸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的小狐丸習慣性的抬頭,就看到梳著雙馬尾的少女興衝衝的跑了過來,眼中滿含期待的問道:“昌浩,聽說今劍迴來了,你今天去三條家有沒有看到他?他有沒有帶什麽好玩的過來?”


    “啊,這個……”


    年輕的陰陽師有些無措的摸著自己的腦袋,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畢竟發生了這種事情再在受害家屬麵前正大光明的說出來總有一種戳人傷口的感覺。


    “非常感謝您的好意,還是我來說吧,”沒有完全長成、身形並不高大的小狐丸收拾了一下自己複雜的心情走了出來,聲音平穩的答道,“這次前來尋找晴明大人的幫助就是因為家兄出了問題。”


    “問題?什麽問題?”名為少陰的神將歪了歪腦袋不解的問道,“事情著急到來找晴明,而且今劍也沒出來,難道是被下咒了?”


    “不可能啊,今劍是鞍馬寺供奉的神刀啊,再說了刀劍付喪神自身的‘氣’會輕易將咒斬斷的,除非是主從契約。反正任何咒除非施咒人的靈力到達晴明那個階層,今劍是不會出事的。”


    “兄長他,兄長他已經折斷了。”太刀付喪神從喉嚨裏壓出這句話,他低下頭看著地麵,呆呆的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他莫名的想笑卻又紅了眼眶。


    ‘思念’中的氣息就是今劍,但小狐丸還是抱有著微弱的、可笑的懷疑,要他現在說出這句話已經是他盡最大的力了。


    說不定、說不定今劍還在呢?那個會取笑自己、安慰自己、支持自己的兄長還在呢?


    雖然每一位刀劍付喪神都有著自己可能會被折斷的覺悟,但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小狐丸卻希望折斷的是自己。


    他的自欺欺人,他的佯裝平靜,還是在這句話中全部消失了啊。


    “折斷了?”少女模樣的神將頓了頓,眼眶驀然紅了起來,“騙我的吧,今劍明明說好了會迴來,給我帶蘋果糖,分享故事給我聽的啊。說好了,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的啊。”


    少女哽咽著說著,似乎不想再聽到這句話,自欺欺人的猛然轉身運用風迅速離開了原地。


    “那個、那個少陰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隻是、她隻是……”安倍昌浩抿住了唇,輕聲向低著頭的小狐丸解釋道。


    對朋友的突然離去有些不能接受而已。


    畢竟能看見神將的存在都屈指可數,妖鬼天生陰冷的力量讓神明靠近就能產生不適,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朋友卻這樣莫名其妙的沒了。


    “好了,她隻是有些不能接受而已,我們先把這件事情的詳情告訴晴明吧。”白色的魔物接過少年陰陽師的話,幹巴巴的解釋了一句,然後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甩了甩尾巴重新跳到前麵領路。


    小狐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安靜的庭院中,木質走廊迴蕩著腳步走過的聲音,然而還沒有走幾步他們就被一把白色的、沒有任何花紋裝飾的折扇攔住了。


    “請留步,”黑發的青年收迴扇子,坐在拐角的走廊上,嘴角帶著捉摸不透的笑容,似乎已經在此地等了很久一樣,“我有一些事情想問問閣下。”


    “晴……”


    青年隨意看了一眼前麵的魔物,然而魔物卻渾身一顫,沒有再開口而是將不明所以的安倍昌浩拉住,伸出爪子將身後的付喪神推到身前。


    不明情況的小狐丸走到前方第一眼就看到青年身側複雜的符文,他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掩飾掉自己的情緒輕聲問道:“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沒什麽,隻是想問問你的弟弟三日月宗近是什麽時候到三條宅的,具體的現世時間大概是什麽時候。”


    “這個啊,”少年微微一頓,迴答道,“似乎是五天前。”


    “五天前啊,那時間就對得上了。”青年一頓,對上魔物的眸子露出了一個微笑,“我知道了,你們去吧。”


    “咦——”安倍昌浩愣住了,他呆呆的反問道,“去哪裏?”


    “唉,我傻乎乎的孫子喲,還沒反應過來嗎?”青年似模似樣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做出一種傷心至極的表情,“這樣傻,以後出門被人賣了該如何是好啊。”


    這、這種口氣,這種說話的方式!!


    “是你,狐狸爺爺!”安倍昌浩情不自禁的迴想起曾經爺爺對於自己各種意義上的玩弄,忍不住的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向後微微的退了一步。


    “咦,終於認出來了嗎,我本來不抱有希望了呢,畢竟是昌浩啊。”


    “爺爺——”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這種語氣!


    被話語一激,安倍昌浩忘記了曾經吃過的苦頭,再次氣唿唿的向前方瞪大了眼睛,棕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對麵的青年,活像隨時會上前咬主人一口的幼貓。


    “好了好了,那邊的小客人我就是你要找的安倍晴明,”適可而止的停止了之前的逗弄,被少年稱之為爺爺的青年正是享譽扶桑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他的眉眼帶著一絲安撫的輕聲說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


    跪坐下來的小狐丸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對方的話到底是何含義,


    知道了?知道了什麽?是事情的經過,還是事情的結果?亦或者是全部知道了?


    像動物一樣有著敏銳直覺的少年以一種失禮的態度毫不避諱的盯著對麵名滿京都的大陰陽師,他總覺得對方似乎知道了些什麽,但……


    對方是安倍晴明,如果不想說,他也沒有辦法強迫對方說出來吧。


    而且這也隻是他的直覺而已。


    猶豫著,他還是問了出來:“你、您知道些什麽嗎?”


    “哦呀,是不相信我嗎?”坐在走廊上的青年笑眯眯的,及其輕巧的將這句話挑了迴來


    “我……隻是更相信……”


    “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嗎?原來如此,是這種人啊,——對於他人的評價會相信,但更相信自己判斷的這種人啊。這種對於自己的判斷極度自信的人已經很少見了,我上次見到的這種人還是他啊。”


    他?


    少年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安倍晴明口中的‘他’應該是已經逝去了的雅樂之神源博雅。


    隻不過——


    “您不會覺得我很傲慢嗎?”


    單純的、隻對自己的判斷毫無保留的信任著,哪怕會被人責罵什麽的也不在乎。


    當初他的兄長可是笑罵著說他這種態度仿若神明在俯視人間一般呢。


    “不,不會,”青年眯著眼睛,似乎對於庭院中燦爛的陽光有些不適一般,“對自己保持著絕對的信任是正常的人之常情吧,雖然是這樣說的,但實際上可以做到的人很少,我見過很多人,到現在為止隻見到過他可以做到。”


    “這、這樣嗎?”


    “年輕人,你的這種態度才能支持著自己,長久的在漫長的時間裏保護好自己,沒什麽不好的,隻要不要過於信任自己到盲目就可以了。嘛,說到底,這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不管是吃虧也好,還是別的什麽……”


    “……我明白了。”化形還不足一年的年幼付喪神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重新固執的問道,“您是不是知道什麽呢?是關於兄長的?還是三日月的呢?”


    “哎呀,這可真是……”


    安倍晴明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自找苦吃了,對於這種野獸派的家夥而言談理想談未來是沒有用的,他們隻會以一種似懂非懂的模樣掉進坑裏,在你以為自己成功了的時候相當直球的問著前麵追問的問題。


    失敗,大失敗,剛剛那種時候就應該直接打直球迴去啊,果然博雅那家夥不在了之後連怎麽應付人都有些生疏了。


    “你猜啊。”懶散的將扇子敲在之前畫的陣法上,安倍晴明看著對麵不停抖著‘耳朵’的付喪神,相當壞心眼的迴到。


    “猜不到。”


    某種意義上相當實誠的小狐丸紅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安倍晴明,他十分有耐心的問道,模樣十足十的像是耐心等待獵物的野狐。


    對麵的陰陽師會告訴自己的,他的直覺這麽告訴著他,關於他弟弟三日月的問題,還有兄長的死亡。


    “……我在幾天之前試探式的尋找了一下幽冥,然後發現幽冥不見了。”


    “不、不見了?!”


    幽冥的消失這是何等可怕的大事啊!


    靈魂會在世間無止境的飄蕩直到魂飛魄散,世間會鬼魅橫生,人類的生存空間會極限縮短,沒有新的生命出現,等待生命的隻有不是死亡的死亡。


    “不,不是真的不見了,而是找不到了,我、我們或者說是地麵上的存在都無法再找到幽冥的存在。可在幾天之前,我還準確的在那道氣息裏捕捉到了幽冥的氣息,祂在幽冥。”安倍晴明合起扇子慢悠悠的敲著走廊的地板。


    “那道氣息的主人是?”


    “暗龍神,”安倍晴明墨色的眸子帶上了意味深長的色彩,“而你的弟弟三日月是暗龍神有史以來唯一的神眷者,鬼族是暗龍神的侍神一族。”


    “小狐丸——你明白了嗎?”


    “也就是說三日月有危險?”想都沒想什麽,小狐丸直接脫口而出。


    “……為什麽你會得出這個結論?”


    “因為鬼族不合不是常識嗎?還有一個假的兄長,不行不行,我得去救刃!”


    兄長折斷了,可不能讓小弟再莫名其妙的折斷在這裏!


    想到這一點,小狐丸直接站了起來,什麽不解恐懼憤怒悲傷統統都化為了擔憂。


    他看了安倍晴明一眼,以眼神告別完後直接轉身跑路了。


    嗯,是直接轉身跑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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