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鎮目須賀高中的畢業典禮。


    教導辦公室裏,穗波的桌前站了一個有著一頭金發的高個子男生,他穿著學生製服,一臉無奈的微笑。


    穗波深鎖眉頭,很不高興,十分嚴肅道:“草薙君,請問,周防君現在在哪裏。”


    草薙幹巴巴一笑,“老師,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不知道。”


    穗波氣得提高了音量,“平時上課缺勤也就算了,畢業典禮也不來!這可是畢業典禮啊!他畢業證書不想要了嗎!”


    草薙再次陪笑,“我這不是來了嗎,老師你給我,我一定給尊好好帶迴去。”


    “不行!”穗波想也不想拒絕了,“你現在打電話給周防君,告訴他,如果他不來,我就一直在這裏等到他來。”


    草薙還要再說,可就在這時,穗波的終端響了。


    穗波讓草薙稍等一下,然後拿起終端劃開屏幕,上頭顯示來電“哥哥”。


    草薙聽不到那頭說了什麽,隻聽到穗波爽朗的笑聲,說道:“……誒?當然可以啊,我也好久沒有見到真夜了……哈哈哈,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雖然不知道完整內容,可根據這麽些話,草薙判斷,穗波老師應該要去見那個叫“真夜”的人。


    於是,待穗波掛斷電話,他便道:“老師是要去赴約嗎?那不如給我好了,尊那家夥也不知道何時能過來。我怕耽誤老師時間。”


    誰知穗波燦爛一笑,道:“是她們來找我,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你不用擔心。如果真是怕耽誤我時間,就趕緊現在打電話,讓周防君給我過來。”


    說完,她轉過頭,認真辦起公來,一副柴米油鹽醬醋茶不進的樣子。


    草薙歎了口氣,轉身走出辦公室。可就在要踏出辦公室門檻的那一瞬間,穗波又叫住了他,說:


    “記得鄭重告訴周防君,我會一直等下去的。要是他明天早上才來,我就在這裏等到明天早上。”


    草薙:“……”


    **


    “……就是這樣子。”草薙倚靠在窗戶邊,看著藍藍的天空,道:“我就說我來肯定不行。”


    終端那頭沉默著。


    草薙又道:“你也知道穗波老師有多固執。說不定真能等到明天早上。你那邊的事情解決完,就過來吧。”


    等了半晌,周防尊才不鹹不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並且說完,他就掛斷了。


    草薙收起終端,又撐著下巴看了一會兒樓下庭院中一群麵帶喜色的畢業生,感歎著自己已逝的青春。


    而這時,突的從一左一右飛來兩隻蝴蝶。它們在草薙的麵前互相試探了一會兒,就立刻“糾纏”在了一起。


    草薙抽了抽嘴角,今天是什麽日子啊?蝴蝶都到他麵前來□□?莫非,是在暗示他,今天他會有豔遇?


    草薙覺得有可能,畢竟現在是春天嘛……


    ***


    周防尊到校園,已是黃昏的時候。


    他剛剛結束黑道的工作。


    在周防尊畢業之前,就已經通過草薙的叔叔草薙水臣接觸了黑道。換句話說,就是當保鏢——在發生必須動用暴力才能解決的糾紛時,動手揍別人一頓。就是這麽簡單。


    當然,選擇這種工作並不是因為缺錢。


    周防尊手邊似乎不缺錢,在把那筆錢花光之前隻想遊手好閑,就算花光也能找到方法生存,他就是這種隨波逐流的人。


    之所以接受這份工作,隻是想讓擔心自己的穗波無話可說。


    彼時的校園在夕陽金色的餘暉中站成一幅剪影。吐去了最後的喧嘩,完全寂靜下來。


    這樣的寂靜,很讓人懷疑還有沒有人在學校。


    周防尊目的很明確,教學樓三樓盡頭的穗波辦公室。


    他一步步不緊不慢地踏在路上,進入校門,穿過門庭,直直走著。


    不過,卻在路過中庭時,他腳步猛然一頓。


    現在的校園,安靜的好像空氣都凝結了一樣,所以隻要有一點聲音都能輕而易舉地聽見。


    周防尊專注一聽,是歌聲。


    “……


    春に咲く花,夏広がる空よ


    【春天盛放的花,夏日廣闊的天空啊】


    心の中に,刻まれてきらめく


    【一一銘刻在心中,不停地閃閃發光】


    朝に降る雨,窓を閉ざす日にも,


    【早上雨水紛紛,窗扉緊鎖的日子】


    ……”


    如水般清澈的歌聲。


    心中一動,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周防尊的腳就偏離了方向,循著歌聲走過去。


    夕陽的餘暉落在中庭正中央的那顆櫻花樹上,將粉色的花瓣染上一層素淡的溫煦。


    微風拂麵,暗香浮動,無數飛舞的花瓣化成了天邊的星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圍繞在樹下那個有著淡粉色長發的少女周圍。


    或許說少女不恰當,看身形,還隻是個孩子。


    她背對著周防尊,看不到臉,隻有如天籟的歌聲。


    “……


    私を導く,遠い遠い唿び聲よ


    【引導我的,昔日遙遠的唿喚聲啊】


    微笑むように,歌うように


    【仿佛微笑一般,仿佛歌唱一般】


    響く風の音


    【這是迴旋的風聲】


    よろこび悲しみ,すべて抱いて歩いてる


    【喜悅也好悲傷也好,抱著這一切往前走】


    私の手と,君の手を,強くつなぐもの


    【因為那是,將你我的手,緊緊相連的事物】


    ……”


    周防尊就一直定定地站著,注視著這美得不真實的景象。


    等到少女唱完歌,等到她消失在他視線裏,他都一直站著,看著。


    ***


    “啊!周防君,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我真要等到明天早上呢。”穗波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叉腰大喊了一句。


    周防尊默默不說話。


    穗波板著臉說了一會兒教,便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她看著麵前的少年笑了笑,然後拿起桌上已經放了好久的紅色圓筒,雙手捧著遞過去。


    “周防尊同學,恭喜你畢業。”穗波溫柔地眯起那雙像用黑睫毛描邊的細長雙眼。


    不擅長應付她這種輕飄飄的氣氛,周防尊接過後說了句謝謝,就別過臉去了。


    然後,他就不經意地看到了,角落裏一個紅色的玩偶,還有許多紅色的木積。怎麽看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啊,那是我侄女的。她今天來找我。”


    察覺到周防尊的視線,穗波笑著這樣說道。


    來找她的侄女?周防尊下意識地就想到剛才在中庭唱歌的女孩,不過卻又馬上自我否決。


    他記得,穗波跟他說過,她侄女才兩歲。


    可是就算心裏明白,周防尊還是問了一句,“你那個兩歲的侄女。”


    穗波輕笑一聲,“兩年前兩歲,現在已經四歲了。不過你居然還記得這麽久遠的事。我以為你轉眼就會忘記呢。畢竟周防君實在不像是會記得這種瑣事的人。”


    周防尊發出不知是迴應還是嘟囔的聲音。


    果然不是她。他心裏這樣說道。


    “那……”周防尊吐出了一個字,卻又突然停住。


    等了半天也沒有下句,穗波就問,“什麽?你想說什麽?”


    周防尊沉默。他想說什麽?他是想問一個不會再見的陌生人的事嗎?他居然會想問這樣的事。問了,他又能怎麽樣呢?


    “沒什麽。”周防尊隨意迴了一句,“我先迴去了。”


    看著周防尊離開辦公室,穗波歪著腦袋,一臉疑惑。


    “姑姑?”突的,身後響起一聲唿喚。


    穗波轉過身,便看到真夜抱著睡著了的安娜從辦公室的另一個門走了進來。


    “安娜睡了?”穗波放輕了聲音,“抱歉,你們等很久了吧。”


    真夜搖搖頭,同樣輕聲道:“姑姑的學生來了嗎?”


    “已經走了。我們可以迴家了。”穗波一邊麻利地收拾東西,一邊接著道:“就跟你前後腳,如果你快一步,說不定能看到我的那個學生呢。”


    真夜從穗波聲音裏聽出了一絲愉悅。


    “姑姑很喜歡那位學生?”


    “對啊。很有趣的一個學生。我覺得安娜也會喜歡的。”


    “為什麽?”


    “安娜不是喜歡紅色嗎。姑姑那個學生的頭發,可是火紅的。”


    紅色?真夜想到了剛才在走廊上看到的,那抹在拐角消失的紅色。


    是他嗎?姑姑的學生。


    “那……”姑姑的學生叫什麽名字?


    真夜頓住,沒有將下麵的話說出口。問了,她又要怎麽樣?


    “嗯?什麽?”


    真夜搖搖頭,“沒什麽。”


    穗波收拾東西的手一頓。這對話,她怎麽覺得那麽熟悉呢?


    **


    夕陽西下,明月高懸。一片一片的月光溫柔地灑落下來。


    周防尊下樓,路過中庭,腳步沒停,隻是用餘光瞥了一眼,便快速走過。


    空無一人的中庭,唯有風吹櫻花的沙沙聲。任憑月光漫照,泛出點點銀光。


    ……


    …………


    —————————————————


    在他的十八歲,和她的十三歲,命運的線有過交點,卻又分開。


    可他們心靈相吸,所以不管錯過多少次,隻要隨著靈魂的指引,不論跨越多少時間……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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