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薙覺得自己是不是就不應該讓尊跟著真夜出去。
本來嘛，真夜匆匆從二樓下來跑出去，草薙是很擔心的，左思右想，便讓尊出去瞧瞧。
你問他自己為什麽不去？
廢話，他可是homra酒吧老板，必須得留下來看店不是？再者，尊武力值極高，由尊跟著最好。
而且，他也是有私心的，總覺得，尊和真夜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綜上所述，草薙就是讓周防尊去了，周防尊也的確是安全地把真夜帶迴來了。
但是……你怎麽把人弄哭了呢？
草薙倒了杯水給真夜，問道：“怎麽了？尊欺負你了？”
真夜雙手緊握水杯，搖搖頭，道：“對不起。”
“為什麽說對不起？”草薙不懂。
真夜沒有迴答，隻是更用力地抓緊了杯子。
草薙以眼神向坐在一旁沙發上的周防尊詢問。
周防尊隻淡淡說了句，“打電話給十束。”
草薙不解地挑挑眉，又瞧了眼低頭沉默不語的真夜，拿出終端給十束撥了個電話。
在“嘟——”了幾聲之後電話被接起，十束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草薙哥？怎麽了？有事？”
“啊嗯……”草薙還真沒啥事找十束，他著實不明白尊為什麽要他打給十束，想了想他說道：“你們現在在哪裏？”
“嗯？迴去的路上。”
“是嘛。”草薙看了眼周防尊，“那沒事了，就這樣。”
掛了電話，草薙歎了口氣：“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出什麽事了？”
草薙不企圖能從真夜嘴裏得到什麽信息，於是便一個勁兒地隻盯著周防尊。
周防不耐煩地看了草薙一眼，轉頭對真夜道：“現在安心了？”
沉默了片刻。不久響起一聲輕輕的道歉。
“對不起。”
這三個字讓周防尊無比厭煩地咂了咂舌，“十束他們如果出事的責任怎麽可能在你這種小鬼身上，搞清楚自己的斤兩，再說那三個字……”
“尊！”草薙責備般地衝周防尊叫道。
真夜微垂眼簾。
對不起。
***
十束他們迴來，渾身是傷。特別是和湊兄弟戰鬥過的八田和伏見，衣服全都破了，身上淨是淺淺的刀口
周防尊略過幾人，視線落在十束身上，不禁皺起眉頭。
“啊哈哈……”十束姑且試著用笑容加以蒙混。
周防尊向十束勾了勾手指。
十束嘿嘿笑著向周防尊走去，當他來到周防尊近前時，周防尊抬起胳膊抓住了十束的右側肩膀。
“痛痛！輕點啊王……！”十束不由得叫出聲來。
周防尊無奈地歎了口氣。
“誒？十束哥你受傷了？”八田一臉驚訝地探過身來。
“嘛嘛，頂多隻是腫了而已。況且，如果沒有小真夜為我求情，我的肩膀估計就廢了。”說著，十束看向周防尊身邊的真夜，溫柔一笑，“謝謝，小真夜。”
真夜輕輕搖了搖頭。
八田疑惑，“求情？什麽求情？”
“沒什麽，沒什麽。”十束傻笑，“比起這個，八田和小猴子都成那樣了。必須先讓他們用樓上的淋浴洗洗身子和傷口啊。”
八田和伏見身上的刀傷雖然不深但卻很明顯。
八田與伏見對望了一眼。
伏見一動沒動，和平時一樣，帶著有些不悅的表情揚了揚下巴，“你先去吧。”
聽了伏見的話，八田為難地看著十束和周防尊，戰戰兢兢地說道：“但、樓上是……”
酒吧二樓是周防尊待的地方。八田感到有些顧慮。
對此周防敷衍地說道：“你去用吧。”
“是！那我就不客氣了！”八田急忙低頭行了一禮，轉身就要往樓上跑。
真夜卻突然出聲道：“那個八田先生……”
“嗯？”八田聞聲迴頭，和真夜對上視線那一瞬間，臉漲得通紅。
“樓上安娜還在休息，還請您小聲一點。”
八田不由別開眼，昂首挺胸，中氣十足地迴道：“是、是——！”然後衝著走上樓去。
草薙走到真夜身邊，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別擔心，那孩子有分寸的。”
真夜點點頭。
“十束，伏見，坐那邊去。我給你們做一下應急處理。”草薙讓十束和伏見坐到椅子上，然後取出急救箱。
“那個……對不起了。”鐮本顧慮重重地走到十束身旁，突然低下頭來，看著腳底下說道，“我明明跟你在一起，卻還是讓你受了傷……”
十束一愣，又花了數秒時間，不解其意地眨了眨眼，然後終於明白了鐮本在說什麽，於是他眉梢低垂，露出了沒出息的苦笑，“不不不……快別那麽說了……真是的，沒有保護好自己完全是我的責任嘛。”
十束基本上是個粗線條的人，一般不會感到特別自卑，但此時此刻到底還是會有些無地自容，明明身在“吠舞羅”卻“不戰鬥”。
“即便如此，多多良是很重要的存在。”
這時，一直默默站著的真夜用著淡淡的聲音，卻異常堅定地說道。
十束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剛、剛剛，小真夜是叫了我的名字了吧？！是吧是吧！！”
真夜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又叫了一遍：“……多多良？”
“嗚哇——！糟糕，剛才竟然有些心動了！呐呐，小真夜要不要跟我交往……啊痛！”
十束摸著被打痛的後腦勺。
草薙收迴手：“話可不能亂說。”他坐到十束跟前，打開急救箱，“當心穗波老師把你碎屍萬段的。而且……”
草薙瞥了眼一旁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的尊，笑笑。
“而且什麽？”十束問。
“嗯？……啊，嗯……”草薙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話搪塞過去，他並不覺得有些話現在能說。
轉眼，瞥見一旁鐮本，他靈光一閃，“而且，鐮本你也不用太在意，這家夥雖然很弱，但意外地耐打。”
十束將此理解為草薙在給他們打圓場，於是順著話，點頭道：“沒錯沒錯。”
伏見一臉掃興。
就在這時，二樓突然傳來了一聲跟粗獷的尖叫聲。
“咿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八田的聲音。
他用早已過了變聲期的少年聲音，發出了像女孩子一般的「咿啊啊啊」的慘叫。
真夜最先動起來，她匆匆跑上樓。
十束和麵向自己的鐮本對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滿了疑問。然後，十束看向坐在旁邊的伏見。
伏見也是一臉驚訝，他皺著眉，抬頭看向二樓，然而，卻沒有動的打算。
畢竟真夜已經上去了。
草薙和周防尊似乎也是這樣想，一動不動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又是一聲……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比上次還要撕心裂肺。
“什、什麽情況？”草薙拿藥的手停了下來，一臉莫名其妙地望向周防尊。
周防尊挑了挑眉，歎口氣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站了起來。
然後，十束、鐮本、草薙和伏見也都相繼起身。
上了樓梯，來到浴室門口。五人眼中首先看到的，是打開了更衣室的門前……佇立的少女和女孩的背影。
再往裏看，便見八田麵紅耳赤、一|絲|不|掛地站在冒著熱氣的更衣室裏。
他全身濕漉漉的，頭發也都緊貼在頭上，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看上去就像淋雨後身形變得小了一圈的小狗一樣。
大家瞬間了解了事態。
“你……你們！到底是怎麽迴事？！”八田以慌張驚恐的聲音和奇怪的說法向真夜和安娜問道。
姐妹倆如出一轍的麵無表情。
安娜：“我來洗手。”
真夜：“我來看安娜。”
語氣都是如出一轍的平平淡淡。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八田就像是舌頭打結了一樣，一直無意義地重複著一個字。他似乎依然非常混亂，像在跳奇怪的舞蹈一樣亂揮著胳膊，完全沒有想到要去遮掩關鍵部位。
加之，姐妹倆像是什麽也沒有意識到一樣，一直看著八田的裸|體，臉上掛著完美的漠不關心，不見一絲動搖，甚至到了讓八田覺得可悲的地步。
“……就算要宣稱自己是童貞也該有個限度吧。”伏見突然道，他露出一臉膩煩的樣子，仿佛是在說自己看到的是一件非常無聊的事，“快把衣服穿上。”
八田這才像是被點醒一般，拿過一旁浴巾胡亂遮在身上，然後衝著真夜大喊。
至於為什麽不衝著安娜大叫，或許是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跟小孩子計較不大好。
“你、你，怎麽突然闖進來……！”
真夜：“……”
八田脖頸處的青筋都暴起來了，“這，這對、對教育不好！”
真夜：“……”
八田情緒激動到氣喘籲籲，“你就，就不能有個正常反應嗎？！！”
真夜挑挑眉，正常反應？
她低頭看了眼安娜，然後轉向八田，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問：“……是要給錢嗎？”
八田：“……”
十束大笑出聲，“啊哈哈！給錢！真的啊！小真夜太有意思了！”
他笑得有些誇張，簡直要沒氣了。
真夜被他笑得有點懵，迷茫地看著他。
這時周防尊徒手抓住了十束的腦袋。
“啊、好痛！好痛啊王！”十束拚命掙紮。
草薙走過去將真夜和安娜的身體轉過來，三人一起離開房間。
路過十束的時候，草薙看他痛苦掙紮的樣子，歎了口氣，“住手吧，尊。他本來腦子就不好使，這樣下去會更缺心眼的。”
周防尊放開了十束的頭，未發一語，好像是沒看到這等無聊事一樣，轉身和草薙他們一起離開了。
十束擦著眼角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笑得太厲害，而滲出了淚水，然後又不思悔改地笑起來。
“八田哥……”隻有鐮本帶著同情的目光，悄悄幫八田把門關了起來。
八田石化在更衣室裏。
伏見則在他之後去洗了淋浴。
****
酒吧一樓
打烊後，十束沒有迴家，而是待在酒吧裏，讓草薙處理他右肩上的傷。
肩關節隻是有點紅腫，沒什麽大礙。
草薙給十束敷上熱毛巾，而十束則和兩姐妹閑聊。
關於在中心裏發生的事，因為有安娜在，幾人都閉口不談。
“小真夜，給錢，這種話你是從哪學來的？”
“……陪姑姑一起看電視劇的時候。”
“啊，是嗎。”那究竟是怎樣的電視劇啊？
十束默默吐槽，然後一笑，“嘛，小真夜以後還是少用這種詞比較好。”
真夜點點頭。
“那安娜呢？”十束又問，“白天都幹什麽了？”
“……睡覺。”
“啊，是午睡嗎，真好呀。你睡得怎麽樣嗎？”
“把尊和姐姐的夢連到一起了。”
“誒，連接夢……？”十束瞥了眼周防尊，又瞧了眼真夜，“白天發生什麽了？”
周防尊不會迴答的。真夜也不會說的。安娜更是像個洋娃娃乖乖坐在姐姐懷裏悶聲不語。
所以十束隻能看向草薙。草薙見此一臉高深莫測道：“說來話長，我就不說了。”
“……”喂！
十束歎了口氣。但是——他總覺得今天的王看上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啊……
在真夜和周防尊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觸碰的世界。
果然，真夜來到這裏，是命運的安排。十束這樣感歎著。
敷著肩膀的熱毛巾變涼，草薙將它拿下來，貼了塊膏藥上去。
“好了，這幾天記得換藥，半個月應該能消腫。”
“謝了。”
治療結束後，十束正要穿衣服，這時突然發現真夜和安娜正盯著自己的後背。
“那個，是什麽？”真夜看著十束的後背道。
尋著她們的視線，十束也轉過頭來看向自己背後，但那個位置很難看到。不過，即使看不到，他也明白她們在說什麽。
在十束後背——即左肩甲骨上，有著吠舞羅的“標誌”。這是身為赤王周防尊的族人的證據。
“美咲身上也有。”安娜道。
她大概是在更衣室的騷動時看到的吧。
十束笑了，為了能讓她們看清“標誌”，他湊到她們麵前蹲下，然後背對著她們道：“這是我們身為周防尊的族人的證明。所謂族人，就是由王授予力量後，伴隨在王左右的存在。”
伴隨在王左右的存在……
真夜垂下眼簾。伴隨在他左右的存在……
十束轉身，看向真夜和安娜，問道：“呐，真夜和安娜，你們……要成為族人嗎？”
話一說完，他突然被人從後麵打了一下腦袋。
啪——！
伴隨這一道令人愉快的聲音，十束抱住了自己的頭。
“好痛——！”
“別在那裏說這種無聊的話。”周防尊一臉無奈地低頭看著十束，“趕快把衣服穿上。”
十束一邊套上襯衣袖子，一邊輕聲嘟囔，“這不是無聊的話，我有很認真在說……”
“可是，”這時，一直沉默的真夜突然道：“尊他，並不想要我。”
……
…………
誒？
十束穿衣服動作一僵，驀然轉頭去看周防尊，結果卻見他的表情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
而草薙也是第一次聽到這話，很是興奮問道：“小真夜，不想要你，是什麽意思？”
真夜道：“在夢中，我問尊，你想要我嗎？尊他沒有迴答我。”
“哦～”草薙笑看向周防尊，“這樣不行啊尊，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問你想要她嗎？你應該好好迴答才是啊～”
十束也在一旁起哄，“是啊是啊，不好好迴答怎麽行～王，你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吵死了！”周防尊不耐煩地緊皺眉頭，感覺到真夜投向他的視線，他卻不想迴看。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站起身，一言不發上樓了。
草薙和十束笑出了聲。
真夜看著周防尊消失在樓道，才收迴視線，低頭，對上了安娜猶如玻璃球般的眼睛。
「姐姐要成為赤王族人嗎？」
安娜的聲音在真夜腦海中響起。
真夜沉默，然後將臉湊近安娜，和她額頭相抵，用隻有她們倆個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不知道。”
「……是嗎。」安娜輕輕閉上了眼睛，蹭了蹭姐姐，「尊，是太陽。」
真夜一直在找太陽一樣的人。
現在，她終於找到了。
但是……
真夜閉上眼睛。
不行。不能擁抱。不能觸碰。
她應該身處的世界。沒有太陽。
本來嘛，真夜匆匆從二樓下來跑出去，草薙是很擔心的，左思右想，便讓尊出去瞧瞧。
你問他自己為什麽不去？
廢話，他可是homra酒吧老板，必須得留下來看店不是？再者，尊武力值極高，由尊跟著最好。
而且，他也是有私心的，總覺得，尊和真夜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綜上所述，草薙就是讓周防尊去了，周防尊也的確是安全地把真夜帶迴來了。
但是……你怎麽把人弄哭了呢？
草薙倒了杯水給真夜，問道：“怎麽了？尊欺負你了？”
真夜雙手緊握水杯，搖搖頭，道：“對不起。”
“為什麽說對不起？”草薙不懂。
真夜沒有迴答，隻是更用力地抓緊了杯子。
草薙以眼神向坐在一旁沙發上的周防尊詢問。
周防尊隻淡淡說了句，“打電話給十束。”
草薙不解地挑挑眉，又瞧了眼低頭沉默不語的真夜，拿出終端給十束撥了個電話。
在“嘟——”了幾聲之後電話被接起，十束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草薙哥？怎麽了？有事？”
“啊嗯……”草薙還真沒啥事找十束，他著實不明白尊為什麽要他打給十束，想了想他說道：“你們現在在哪裏？”
“嗯？迴去的路上。”
“是嘛。”草薙看了眼周防尊，“那沒事了，就這樣。”
掛了電話，草薙歎了口氣：“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出什麽事了？”
草薙不企圖能從真夜嘴裏得到什麽信息，於是便一個勁兒地隻盯著周防尊。
周防不耐煩地看了草薙一眼，轉頭對真夜道：“現在安心了？”
沉默了片刻。不久響起一聲輕輕的道歉。
“對不起。”
這三個字讓周防尊無比厭煩地咂了咂舌，“十束他們如果出事的責任怎麽可能在你這種小鬼身上，搞清楚自己的斤兩，再說那三個字……”
“尊！”草薙責備般地衝周防尊叫道。
真夜微垂眼簾。
對不起。
***
十束他們迴來，渾身是傷。特別是和湊兄弟戰鬥過的八田和伏見，衣服全都破了，身上淨是淺淺的刀口
周防尊略過幾人，視線落在十束身上，不禁皺起眉頭。
“啊哈哈……”十束姑且試著用笑容加以蒙混。
周防尊向十束勾了勾手指。
十束嘿嘿笑著向周防尊走去，當他來到周防尊近前時，周防尊抬起胳膊抓住了十束的右側肩膀。
“痛痛！輕點啊王……！”十束不由得叫出聲來。
周防尊無奈地歎了口氣。
“誒？十束哥你受傷了？”八田一臉驚訝地探過身來。
“嘛嘛，頂多隻是腫了而已。況且，如果沒有小真夜為我求情，我的肩膀估計就廢了。”說著，十束看向周防尊身邊的真夜，溫柔一笑，“謝謝，小真夜。”
真夜輕輕搖了搖頭。
八田疑惑，“求情？什麽求情？”
“沒什麽，沒什麽。”十束傻笑，“比起這個，八田和小猴子都成那樣了。必須先讓他們用樓上的淋浴洗洗身子和傷口啊。”
八田和伏見身上的刀傷雖然不深但卻很明顯。
八田與伏見對望了一眼。
伏見一動沒動，和平時一樣，帶著有些不悅的表情揚了揚下巴，“你先去吧。”
聽了伏見的話，八田為難地看著十束和周防尊，戰戰兢兢地說道：“但、樓上是……”
酒吧二樓是周防尊待的地方。八田感到有些顧慮。
對此周防敷衍地說道：“你去用吧。”
“是！那我就不客氣了！”八田急忙低頭行了一禮，轉身就要往樓上跑。
真夜卻突然出聲道：“那個八田先生……”
“嗯？”八田聞聲迴頭，和真夜對上視線那一瞬間，臉漲得通紅。
“樓上安娜還在休息，還請您小聲一點。”
八田不由別開眼，昂首挺胸，中氣十足地迴道：“是、是——！”然後衝著走上樓去。
草薙走到真夜身邊，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別擔心，那孩子有分寸的。”
真夜點點頭。
“十束，伏見，坐那邊去。我給你們做一下應急處理。”草薙讓十束和伏見坐到椅子上，然後取出急救箱。
“那個……對不起了。”鐮本顧慮重重地走到十束身旁，突然低下頭來，看著腳底下說道，“我明明跟你在一起，卻還是讓你受了傷……”
十束一愣，又花了數秒時間，不解其意地眨了眨眼，然後終於明白了鐮本在說什麽，於是他眉梢低垂，露出了沒出息的苦笑，“不不不……快別那麽說了……真是的，沒有保護好自己完全是我的責任嘛。”
十束基本上是個粗線條的人，一般不會感到特別自卑，但此時此刻到底還是會有些無地自容，明明身在“吠舞羅”卻“不戰鬥”。
“即便如此，多多良是很重要的存在。”
這時，一直默默站著的真夜用著淡淡的聲音，卻異常堅定地說道。
十束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剛、剛剛，小真夜是叫了我的名字了吧？！是吧是吧！！”
真夜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又叫了一遍：“……多多良？”
“嗚哇——！糟糕，剛才竟然有些心動了！呐呐，小真夜要不要跟我交往……啊痛！”
十束摸著被打痛的後腦勺。
草薙收迴手：“話可不能亂說。”他坐到十束跟前，打開急救箱，“當心穗波老師把你碎屍萬段的。而且……”
草薙瞥了眼一旁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的尊，笑笑。
“而且什麽？”十束問。
“嗯？……啊，嗯……”草薙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話搪塞過去，他並不覺得有些話現在能說。
轉眼，瞥見一旁鐮本，他靈光一閃，“而且，鐮本你也不用太在意，這家夥雖然很弱，但意外地耐打。”
十束將此理解為草薙在給他們打圓場，於是順著話，點頭道：“沒錯沒錯。”
伏見一臉掃興。
就在這時，二樓突然傳來了一聲跟粗獷的尖叫聲。
“咿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八田的聲音。
他用早已過了變聲期的少年聲音，發出了像女孩子一般的「咿啊啊啊」的慘叫。
真夜最先動起來，她匆匆跑上樓。
十束和麵向自己的鐮本對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滿了疑問。然後，十束看向坐在旁邊的伏見。
伏見也是一臉驚訝，他皺著眉，抬頭看向二樓，然而，卻沒有動的打算。
畢竟真夜已經上去了。
草薙和周防尊似乎也是這樣想，一動不動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又是一聲……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比上次還要撕心裂肺。
“什、什麽情況？”草薙拿藥的手停了下來，一臉莫名其妙地望向周防尊。
周防尊挑了挑眉，歎口氣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站了起來。
然後，十束、鐮本、草薙和伏見也都相繼起身。
上了樓梯，來到浴室門口。五人眼中首先看到的，是打開了更衣室的門前……佇立的少女和女孩的背影。
再往裏看，便見八田麵紅耳赤、一|絲|不|掛地站在冒著熱氣的更衣室裏。
他全身濕漉漉的，頭發也都緊貼在頭上，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看上去就像淋雨後身形變得小了一圈的小狗一樣。
大家瞬間了解了事態。
“你……你們！到底是怎麽迴事？！”八田以慌張驚恐的聲音和奇怪的說法向真夜和安娜問道。
姐妹倆如出一轍的麵無表情。
安娜：“我來洗手。”
真夜：“我來看安娜。”
語氣都是如出一轍的平平淡淡。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八田就像是舌頭打結了一樣，一直無意義地重複著一個字。他似乎依然非常混亂，像在跳奇怪的舞蹈一樣亂揮著胳膊，完全沒有想到要去遮掩關鍵部位。
加之，姐妹倆像是什麽也沒有意識到一樣，一直看著八田的裸|體，臉上掛著完美的漠不關心，不見一絲動搖，甚至到了讓八田覺得可悲的地步。
“……就算要宣稱自己是童貞也該有個限度吧。”伏見突然道，他露出一臉膩煩的樣子，仿佛是在說自己看到的是一件非常無聊的事，“快把衣服穿上。”
八田這才像是被點醒一般，拿過一旁浴巾胡亂遮在身上，然後衝著真夜大喊。
至於為什麽不衝著安娜大叫，或許是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跟小孩子計較不大好。
“你、你，怎麽突然闖進來……！”
真夜：“……”
八田脖頸處的青筋都暴起來了，“這，這對、對教育不好！”
真夜：“……”
八田情緒激動到氣喘籲籲，“你就，就不能有個正常反應嗎？！！”
真夜挑挑眉，正常反應？
她低頭看了眼安娜，然後轉向八田，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問：“……是要給錢嗎？”
八田：“……”
十束大笑出聲，“啊哈哈！給錢！真的啊！小真夜太有意思了！”
他笑得有些誇張，簡直要沒氣了。
真夜被他笑得有點懵，迷茫地看著他。
這時周防尊徒手抓住了十束的腦袋。
“啊、好痛！好痛啊王！”十束拚命掙紮。
草薙走過去將真夜和安娜的身體轉過來，三人一起離開房間。
路過十束的時候，草薙看他痛苦掙紮的樣子，歎了口氣，“住手吧，尊。他本來腦子就不好使，這樣下去會更缺心眼的。”
周防尊放開了十束的頭，未發一語，好像是沒看到這等無聊事一樣，轉身和草薙他們一起離開了。
十束擦著眼角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笑得太厲害，而滲出了淚水，然後又不思悔改地笑起來。
“八田哥……”隻有鐮本帶著同情的目光，悄悄幫八田把門關了起來。
八田石化在更衣室裏。
伏見則在他之後去洗了淋浴。
****
酒吧一樓
打烊後，十束沒有迴家，而是待在酒吧裏，讓草薙處理他右肩上的傷。
肩關節隻是有點紅腫，沒什麽大礙。
草薙給十束敷上熱毛巾，而十束則和兩姐妹閑聊。
關於在中心裏發生的事，因為有安娜在，幾人都閉口不談。
“小真夜，給錢，這種話你是從哪學來的？”
“……陪姑姑一起看電視劇的時候。”
“啊，是嗎。”那究竟是怎樣的電視劇啊？
十束默默吐槽，然後一笑，“嘛，小真夜以後還是少用這種詞比較好。”
真夜點點頭。
“那安娜呢？”十束又問，“白天都幹什麽了？”
“……睡覺。”
“啊，是午睡嗎，真好呀。你睡得怎麽樣嗎？”
“把尊和姐姐的夢連到一起了。”
“誒，連接夢……？”十束瞥了眼周防尊，又瞧了眼真夜，“白天發生什麽了？”
周防尊不會迴答的。真夜也不會說的。安娜更是像個洋娃娃乖乖坐在姐姐懷裏悶聲不語。
所以十束隻能看向草薙。草薙見此一臉高深莫測道：“說來話長，我就不說了。”
“……”喂！
十束歎了口氣。但是——他總覺得今天的王看上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啊……
在真夜和周防尊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觸碰的世界。
果然，真夜來到這裏，是命運的安排。十束這樣感歎著。
敷著肩膀的熱毛巾變涼，草薙將它拿下來，貼了塊膏藥上去。
“好了，這幾天記得換藥，半個月應該能消腫。”
“謝了。”
治療結束後，十束正要穿衣服，這時突然發現真夜和安娜正盯著自己的後背。
“那個，是什麽？”真夜看著十束的後背道。
尋著她們的視線，十束也轉過頭來看向自己背後，但那個位置很難看到。不過，即使看不到，他也明白她們在說什麽。
在十束後背——即左肩甲骨上，有著吠舞羅的“標誌”。這是身為赤王周防尊的族人的證據。
“美咲身上也有。”安娜道。
她大概是在更衣室的騷動時看到的吧。
十束笑了，為了能讓她們看清“標誌”，他湊到她們麵前蹲下，然後背對著她們道：“這是我們身為周防尊的族人的證明。所謂族人，就是由王授予力量後，伴隨在王左右的存在。”
伴隨在王左右的存在……
真夜垂下眼簾。伴隨在他左右的存在……
十束轉身，看向真夜和安娜，問道：“呐，真夜和安娜，你們……要成為族人嗎？”
話一說完，他突然被人從後麵打了一下腦袋。
啪——！
伴隨這一道令人愉快的聲音，十束抱住了自己的頭。
“好痛——！”
“別在那裏說這種無聊的話。”周防尊一臉無奈地低頭看著十束，“趕快把衣服穿上。”
十束一邊套上襯衣袖子，一邊輕聲嘟囔，“這不是無聊的話，我有很認真在說……”
“可是，”這時，一直沉默的真夜突然道：“尊他，並不想要我。”
……
…………
誒？
十束穿衣服動作一僵，驀然轉頭去看周防尊，結果卻見他的表情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
而草薙也是第一次聽到這話，很是興奮問道：“小真夜，不想要你，是什麽意思？”
真夜道：“在夢中，我問尊，你想要我嗎？尊他沒有迴答我。”
“哦～”草薙笑看向周防尊，“這樣不行啊尊，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問你想要她嗎？你應該好好迴答才是啊～”
十束也在一旁起哄，“是啊是啊，不好好迴答怎麽行～王，你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吵死了！”周防尊不耐煩地緊皺眉頭，感覺到真夜投向他的視線，他卻不想迴看。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站起身，一言不發上樓了。
草薙和十束笑出了聲。
真夜看著周防尊消失在樓道，才收迴視線，低頭，對上了安娜猶如玻璃球般的眼睛。
「姐姐要成為赤王族人嗎？」
安娜的聲音在真夜腦海中響起。
真夜沉默，然後將臉湊近安娜，和她額頭相抵，用隻有她們倆個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不知道。”
「……是嗎。」安娜輕輕閉上了眼睛，蹭了蹭姐姐，「尊，是太陽。」
真夜一直在找太陽一樣的人。
現在，她終於找到了。
但是……
真夜閉上眼睛。
不行。不能擁抱。不能觸碰。
她應該身處的世界。沒有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