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刃,姬鳳仙的配刃。”淩英掐著一個綠色多腳蠕蟲,開口說道。


    淩牧忠臉色煞白,但已不再哀嚎,想來,這蠕蟲便是淩牧義口中所說的“蠱神”。


    “姬鳳仙?”淩牧雲和淩牧義異口同聲的說道。


    “牧雲的母親,原名姬鳳仙,嫁入淩家後,改名為水仙。”


    “然後呢?”對於母親身世,淩牧雲知之甚少,此刻聽淩英提起,不由得好奇起來。


    從瘸九斷斷續續的敘述中得知,淩昊不明不白的帶迴來一個來曆不清的女人,既不是明媒正娶,更沒有八抬大轎,稀裏糊塗的就生活在了淩家。


    按慣例,世家聯姻應是常態,世族講究一個門當戶對,試問山雞又怎能配鳳凰?


    可是在淩昊的執拗和淩家的壓力下,姬鳳仙以妾的身份,暫留淩氏,實際上連個身份都沒有。


    淩牧雲對母親的記憶,也停留在那個麵容憔悴、以藥做餐的模樣,便是對他有些許寵溺,也顯得弱不禁風。


    “然後?和你父親消失了!我知道的也隻有這麽多。”淩英無奈的搖了搖頭。


    “哦!”本以為能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沒想到竟是空歡喜,淩牧雲癟了癟嘴,略顯不爽。


    “沒有了真炁,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用一把刀就能擋住我這第三式吧?”淩牧義不合時宜的打亂了淩牧雲的思緒。


    對淩牧雲的無視,在淩家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人會在意他在做什麽,他的感受如何。


    早已習慣了的淩牧雲,深唿一口氣,壓住心中的悵然,又恢複了往日吊兒郎當模樣:“我說了,要捅你一個對穿!”


    “哼!蠱·附骨!”淩牧義的蠱蟲不再以直線形式進攻,而是如蝗蟲般從四麵八方湧來,原本掉落在地上的蠱蟲也開始急速蠕動,密密麻麻的穿出土層,竄向淩牧雲。


    淩牧雲壓低刀身,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的蓄勢。


    在蠱蟲到達身邊時,雙眼精光閃現,手中墨刃順勢而動。


    速度之快,已分不清刀身在何處,淩牧雲又在何處,隻有漫天虛影和叮叮當當的碰撞之聲。


    一時間風雲色變,看得周圍人眼花繚亂。


    就在眾人還在連連稱奇之際,淩牧義的左肩傳來刺骨的疼痛。


    等他將視線收迴,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滿地的蠱蟲屍體,直讓人作嘔,可淩牧雲帶來的震撼,卻如此的不可置信。


    “把身法篇練至大成,再舉一反三,運用在刀法上,哎,孺子可教!”不知道這一聲歎息是淩英的惋惜還是後悔。


    隨著墨刃緩緩抽離淩牧義的身體,殷紅的鮮血順著刀身流淌。


    淩牧雲忽然說道:“就捅你一個對穿!”


    “哦,你剛才的話沒說完。”淩牧義有些憤恨,一手握住墨刃,用力拔出。


    鮮血飆出,淩牧義慘笑一下,直挺挺的摔在地上,眼神裏有一絲清澈。


    “輸給本家,不丟人。”


    人人都說,淩氏長公子醜,但沒人說,長公子心眼小。


    “小小年紀,竟如此心狠手辣,看來,是留你不得!”淩牧義好歹是有父母的,此時見兒子被捅的生死不明,淩正飛身前來,一手扶起淩牧義,另一隻手,雷光化作圓球刺拉拉的響著。


    目光裏,滿是殺機。


    “打了小的,來的老的,淩正,我也要捅你一個窟窿。”淩牧雲喘著粗氣,再次將刀尖指向淩正:“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想弄死我了吧?”


    “目無尊長!”淩正隨手甩出一團雷光,襲向淩牧雲。


    “這是什麽!”如果隻是簡單的一道雷術,倒也沒什麽稀奇,可這團雷光竟能忽左忽右的跳躍閃爍,淩牧雲一時無法猜出其真正的攻擊點。


    這種雷術,且不說淩牧雲未曾見過,縱觀淩昊傳給他的雷法,加上他未曾參悟的部分,都沒有關於這種術法的描述:“看來,要找機會搞到完整版的《太師雷霆正法》!”


    “夠了!”淩牧雲的表現出人意外,可以說,是三代裏最有天賦的淩氏族人。


    可僅憑這點,是無法接下在雷法上浸淫半生的淩正的“雷擊”之術,更何況,淩正修行的,是未刪略過的《太師雷霆正法》。


    淩正閃身來到二人之間,空手接住炸雷,輕輕捏碎:“還不夠亂麽?牧雲,你先迴去。”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形勢比人強。


    警惕的收起墨刃,背在背上,淩牧雲轉身,忽然停住腳步,像忘記叮囑一樣咧了咧嘴:“記住,淩正,我還要捅你一個窟窿呢。”


    說完,頭也不迴的邁出和悅堂大院。


    這一刻,再也沒有人說他放肆了,在一幹小輩中,他有放肆的資本。


    大堂內的唏噓淩牧雲並不知曉,就像諸多悔恨和嫉妒一樣,他並不在意。


    “公子,這逼格,真滿!”瘸九一瘸一拐的跟在淩牧雲身後,嘖嘖的稱讚。


    “那是!小爺是誰?對了,後麵有人跟著沒?”


    “沒有!”


    “確定沒有?”


    “確定沒有!”


    “快,背我迴去!”


    “誒?剛不是挺威風的麽?震撼全場!再說,我一個瘸子,怕是……”


    “你再不背我,我就倒在地上了!媽的,脫力!爹媽留這點玩意,今天是都用上了。”


    “你不是說夫人還教你刀法了麽?都沒見你用過。”


    “我媽不是也說了,雷法不到大成,切忌使用。”


    ……


    “你能不能穩一點,這顛來顛去的。”淩牧雲嫌棄的說道。


    “我倒是想穩,腿不齊啊!將就著吧!”


    主仆兩人,像搖搖馬一樣,顛簸著迴到了小院。


    淩牧雲強撐的精神在進院的一瞬間崩塌,沉沉的趴在瘸九肩上睡了過去。


    “真不賴,比淩昊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將淩牧雲放在床上,瘸九從床腳摸出一排銀針:“不知道瘸子的手藝退步沒?再過兩年,怕是連穴位都分辨不清咯!”


    小院的風平浪靜與和悅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淩英本想力排眾議,更改決定,他在淩牧雲身上看到了家族崛起的希望。


    更看到了自己在朝堂上與“王謝桓瘐”談笑風生的身影。


    奈何,族中之人竟出奇的一致:沒有一人讚成,尤其是淩飛,竟以家族決裂相威脅。


    活下來的才是天才,死了的,叫屍體。


    就像大晉朝一樣,能扶起來的新興勢力,十不足一。


    淩英未能力排眾議。


    他不能不妥協,淩飛主管著家族商路,值此之際,淩家沒落迫在眉睫,經受不起太多的風吹草動。


    淩氏走了,攜老挈幼,隊伍很長,動靜很大。


    “淩氏淩牧雲暫代定北城淩氏族長,攜三百護衛與定北共存亡。”


    掩耳盜鈴的把戲,隻能給自己留點臉麵,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轉過身的一口唾棄,說明了一切。


    如果淩英知道淩家最後的家底,是被留下的以忠誠著稱的三百府兵哄搶,連牆上的鎏金大字都被切割了去,不知他作何感想。


    定北城自淩氏離開,一片悲涼。


    趁亂打劫的、偷盜的、欺男霸女的,時時刻刻在上演,甚至“淩府”這兩個鎏金大字,都被好事之人扯下來,掛了金漆。


    小院,是淩家最後的一方淨土,是定北淩家最後的臉麵。


    三日前,淩牧雲留下的除了驚歎,還有餘威。


    等他真正醒來時,已是三日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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