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楚王妃被打得措手不及, 身子歪在了案幾上,她捂住臉,站起身,痛恨地看著李悅姝。


    “太後在說什麽?”楚王妃擺出一副又怒又驚的模樣, “妾身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李悅姝道:“你少給我裝糊塗, 怪不得你在宴席上那麽老實,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現在賀卓的人馬已經圍住宮城了, 他要逼宮, 他若是成功了,不僅是我, 你和皇帝都要死, 你明白嗎?”


    楚王妃愣了愣, 臉色有一瞬間的煞白, 她道:“你胡說!”


    然而李悅姝的表情告訴她這不是胡說。


    楚王妃便真的驚住, 她張了張嘴,雙腿有些發軟地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喃喃道:“不可能, 賀將軍隻是說他今日傍晚要設伏刺殺瑞王……不會是逼宮……”


    李悅姝諷刺地笑了笑,輕斥道:“無知。你以為他是真心為你好,與你合作,幫你除掉瑞王的嗎?你可知道, 瑞王多方奔走,為的正是皇帝,為的是你的兒子。他要為你兒子坐穩皇位掃平障礙, 你倒好,整天算計那些陰謀詭計,與虎謀皮。”


    楚王妃滿臉淚痕,抬起頭道:“你休要騙我!瑞王是高宗之子,他怎會對皇位沒有非分之想?!他與你勾結,不就是想要拉我兒下位,自己登基嗎!”


    李悅姝看著她,眼中溢滿失望之色,道:“瑞王自幼體弱,他知道自己活不久,如今做這些,也不過是作為親王,盡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罷了。可恨你身為皇帝生母,最大的受益者,卻做出這等吃裏扒外的事。”


    楚王妃已經說不出話了,她囁嚅著,不斷地搖頭,重複道:“你說的不是真的,你一定是騙我的,你在騙我……”


    李悅姝懶得再理她,留了兩個宮人在這裏盯著她,轉身走了。


    **


    元承坐著馬車,帶著王府護衛們趕去水川別院的路上,果然被攔了下來。


    水川別院所在之處比較偏僻,馬車要經過一條窄窄的巷道。


    就是在這條巷道裏,當時李悅姝被刺殺,元承拽著她,把她拽到了這裏躲避。


    兩側的高牆之上,十幾個蒙麵的黑衣人從天而降。


    頃刻間,外麵便廝殺開來。


    長順緊張地看著元承,道:“王爺……”


    元承神色平靜,道:“無事,區區十幾個人,還殺不了我。”


    巷道狹窄,不僅是護衛們施展不開,黑衣人行動也會受限。


    元承知道賀卓會在路上設伏,因此帶在身邊的人,都是精挑細選的。看著少,卻很耐打。


    實在不行,他在暗中安排的也有人。


    根本用不著他出手。


    元承垂目,看著長靴裏露出來的一截匕首的刀柄,饒有興致地想,小皇後送他的這把匕首,怕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外麵很快平息下來,馬車載著元承繼續往別院去。


    此時元承再沒有必要坐四輪車的,他從車上下來,前麵的守衛推開院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頓時撲麵而來。


    元承麵色微寒。


    眼前橫七豎八躺的都是屍體,有這別院的仆婢守衛,也有一些不認識的陌生人,想來就是造成這般狀況的罪魁。


    不難看出,這裏在不久之前,經過怎樣的激戰。


    侍衛長昌桓帶著人在別院前後搜了一遍,迴來道:“的確沒見著曹將軍。”


    “他身邊的那些人呢?”元承問。


    “有幾具屍身,就是曹將軍身邊人的。”昌桓道。


    一時間,眾人都緘默下來。


    看來是出事之後,曹將軍身邊的人護衛著曹將軍離開了。


    不過曹將軍已經在元承授意下,聯絡了許多管著京城守衛的將軍,他最大的用處已經用上了,現在一時半刻找不到他,也不算什麽。


    元承便說:“留下幾個人為他們收屍,剩下的人跟我迴去。”


    眾人應道:“喏!”


    正在這時,一支羽箭劃破天空,朝著元承後背奔襲而來,昌桓立即反應過來,揮刀一擋,道:“有刺客!”


    長順怒道:“賊人還不死心!”


    比剛剛更多的黑衣人立時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一時間,便隻聽得到兵器相接的鏗鏘聲。


    幾個護衛牢牢地守在元承與長順身邊,他們就站在馬車旁,圍成了一個半圓。


    元承伸手道:“把劍給我。”


    長順知道他說的什麽,連忙側身把背後一直背著的銀霄劍取下。


    他不知道這劍的來曆,隻知道是王爺前段時間得的,削鐵如泥,一看就是好劍。


    元承手握劍柄,向前走了幾步,一向平和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肅殺之氣。


    “不必護著我,讓本王來。”


    這些人是不是都以為他體弱,再也拿不動劍了呢。


    **


    小皇帝被帶到未央宮。


    接他過來的人是宮中禁衛,他看著他們一路上麵色凝重,周圍護了牢牢的一圈,一時意識到是出了什麽事。


    此時一入大殿,看見李悅姝,連忙小跑著過來,臉上有些驚惶之色,拉住了李悅姝的手。


    “母後,發生什麽事了?”小皇帝問。


    李悅姝低頭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道:“是賀將軍逼宮了,不過沒事,你與母後好好待在這兒,一會兒援軍就到了。”


    小皇帝多多少少聽身邊人說過當初“逼宮”的事,也知道他是在當初政變之後,才成為皇帝的。


    此時他聽李悅姝這麽說,心裏頓時就更緊張了,牢牢地拉住了李悅姝的手不放。


    “皇叔會來救我們的,是不是?”


    李悅姝心說,你皇叔現在也沒消息傳過來,賀卓還在準備路上設伏他,也不知道他身邊的人手究竟夠不夠用。


    而這一切,都是你生母從旁幫襯,助紂為虐的。


    可她頓了又頓,也沒把這話說出來。


    楚王妃如何,自有事畢之後再行定罪。勾結反賊,就算顧念著小皇帝,不賜死,幽禁一生,與小皇帝再不能相見也是可以的。


    李悅姝這麽想著,麵上卻一派平靜的,她道:“你皇叔會來的。”


    小皇帝隱隱察覺到母後似乎心情不太好,他便不再多問。等李悅姝牽著他的手在坐榻上坐下之後,繃起一張小臉,緊緊地依偎著她。


    **


    元承直身而立,一身天青色衣袍上,漸了星星點點的血汙。


    他右手握著劍柄,劍尖朝下,刃上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


    黑衣人已經全都癱在地上,不能動了。


    昌桓低聲問他:“王爺,可要留活口?”


    元承道:“不必。”


    閉著眼睛都知道是賀卓的人,就地正法便好。


    昌桓便帶著人去一個個補刀,確認都死絕了,才迴來複命。


    眾人小心翼翼地覷著元承,一時心裏都在嘀咕。


    瑞王何時練的這麽好的身手?一直都是那樣一副病弱的樣子出現在眾人麵前,原來使起劍來,也能眨眼間取人性命,跟他們這些專職做侍衛的比,身手都絲毫不差。


    大家的頭不約而同地都更低了些。


    雖然他們從前也尊敬王爺,但經過今天這一遭,自家王爺,好像更可怕了些。


    馬蹄聲由遠而近。


    剛剛放鬆的侍衛們立時又神情緊繃,紛紛握緊了刀柄。


    待得人近,眾人才認出來,這是王府的小廝福春。


    福春翻身下馬,匆匆跪地,從懷中掏出一份朱紅卷軸,雙手高舉,大聲道:“王爺,這是調兵的詔令!奴婢幸不辱命,給您帶來了!”


    元承伸手接過,問:“皇宮那邊怎麽樣了?”


    福春道:“奴婢來時,賀將軍已經動手了,他的人攻到了含光門,其他幾個宮門處也有他的人。太後身邊的禁衛提議說讓太後緊閉宮門,這樣他們就可以撐到援軍到來。”


    元承眉頭一皺:“皇宮已經被包圍了?那你是怎麽過來的?”


    福春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低聲道:“是……是您房裏的……密道……”


    元承:“……”


    福春心說,完了,他總算知道為什麽自家王爺和太後關係這麽好了,原來還有密道這種東西!那他們豈不是隨時幽會,常常見麵?


    算了算了,不敢想,不敢想。


    福春這聲音雖小,但元承身邊還站了一圈侍衛,個個都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此時自然也聽到了。


    他們原還有些沒明白這話什麽意思,待看見福春一臉複雜的神情之後,突然就心領神會了。


    他們對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頭。


    **


    “殿下,反賊已經拿下含光門,現在往承天門來了。”


    “殿下,承天門已被攻破了!”


    “……”


    殿外隱隱傳來打鬥聲,嘶喊聲。廖淮再次入殿,拱手稟道:“殿下,反賊……已經包圍了未央宮。”


    小皇帝嚇得渾身一抖,又往李悅姝身邊縮了縮。


    李悅姝道:“不急,按原計劃,守好未央宮即可。”


    廖淮應是。


    小皇帝問:“母後,我們會死嗎?”


    李悅姝道:“不會的。”


    她把小皇帝摟在懷裏,摸著他的腦袋,溫聲安撫:“你別看宮門一道道被攻破,其實那是母後故意的。不讓反賊的人馬全部闖進來,你皇叔的人怎麽包抄他們呢?”


    小皇帝似懂非懂,不過他聽李悅姝這麽說,到底是放心下來。


    “未央宮是你皇爺爺曾經的住處,這裏宮殿的布局、地勢都是經過考量的,易守難攻,你放心,他們攻不進來。”


    兩人正說著話,外麵卻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穿透牆壁,刺入人的耳膜。


    小皇帝愣了愣,說:“朕好像聽到母妃的聲音了。”


    李悅姝撫著他腦袋的手立時頓住。


    小皇帝仰頭問她:“是母妃嗎?母妃也在這裏嗎?母後也讓人把母妃接過來保護了嗎?”


    李悅姝垂目看他,默了片刻,道:“是,是你母妃。”


    小皇帝驚喜道:“母後真好!派人接朕過來保護不說,還把母妃也接過來。不過,朕還以為母妃用過宴席,早就迴家了呢。”


    李悅姝看著小皇帝一臉興奮感激的模樣,沒應聲,轉頭對溫綾道:“去請楚王妃過來。”


    溫綾躬身應是。


    看著溫綾離開,小皇帝有些不解地問:“母後,你好像不太高興?欸,對啊,母妃剛剛怎麽也叫那麽大聲呢,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李悅姝鬆開他,輕聲道:“等你母妃來了,你就知道了。”


    少傾,楚王妃被兩個宮人攙扶著帶入殿中。


    溫綾迴到李悅姝的身邊侍立,垂首不語。


    小皇帝呆呆地看著發髻有些淩亂,裙擺帶著髒汙,麵容憔悴不堪,一側臉頰高高腫起,眼圈還紅腫著,明顯是剛哭過一場的母妃,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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