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溫泉禁製被宣寧撤去, 她前腳踏進閣樓,長寒幾乎是逃般離開。


    半空中, 長寒踏在寒霜上, 謫仙般的容貌時而掙紮, 時而冷漠。


    他找到人了。


    隻是……


    眸子輕閉, 長寒腦海中浮現的便是女子纖細光滑的腰身,他輕歎一聲,將這段記憶抽取泯滅。


    “既已尋到人,執念便作消除。”長寒再度睜開雙眸, 眼中已經恢複冷漠。


    次日。


    宣寧一大早便精神抖擻地起床, 換上白衣藍裙, 興致頗高地直奔磨劍峰。


    在切磋過程中, 宣寧對武技的感悟速度更快, 靈隨心動她已經有思路, 接下來就是在不斷切磋與磨礪中嚐試。


    磨劍峰是劍宗九脈弟子尋求突破,都會來的一個地方,山腳下的小擂台多達上百座。


    宣寧挑選著合適的小擂台,她走著走著, 忽然看見一個約戰牌上寫著:剛出關, 想要造福師弟師妹, 要求年齡三十歲以下, 修為金丹初期以上。


    多麽熟悉的配方,多麽熟悉的味道。


    宣寧想到昨天的封乾。


    那小子的技法比宣寧要強上幾分,但他的武技不行, 且還沒拿出全部實力,最後主動認輸了。


    如果他拿出全部實力,即便是宣寧,也需要認真應對,當然,這是指不動用五行元素的情況下。


    宣寧朝著這塊約戰牌的方向走去。


    小擂台上,封乾臉上的青紫已經消退,在欺負好幾個師弟師妹後,他心情又明媚起來。


    “哈哈哈哈哈——”


    “下一個誰上啊?”


    今天的封乾還算克製,沒有開啟言語嘲諷,周圍看熱鬧的弟子不多,大部分都是真誠求突破的。


    但即便是真誠求突破,看著封乾的對手被血虐,也讓一部分剛突破至金丹期,想要穩固修為的弟子心裏發悚。


    小擂台附近的弟子沉默一瞬,宣寧舉手,“我來!”


    見到宣寧,封乾臉立即黑了。


    “怎麽又是你啊!”封乾說著就往擂台邊緣走,“來來來,讓給你,讓給你,我不打了!”


    “不戰而退可不好。”宣寧笑了下,“要是你這次贏了我,我就不來了。”


    “可別,你們這些好戰狂是贏了就瘋狂捋吧,我就是想造福一下師弟師妹,真的不想跟你打啊,很累的!”


    封乾苦著一張臉,他來磨劍峰,隻是要享受享受虐菜的快感,可不是來享受被虐的。


    “那你現在是要下擂台嗎?”宣寧此刻已經站上擂台,磨劍峰擂台的一些規矩她懂。


    像這種雙方踏上擂台後,其中一方不戰而退的話,捅到其峰脈長輩那裏,絕對要被吊打一頓。


    這已經不是贏不贏的問題,而是關乎臉麵以及士氣,劍宗講究的就是站上擂台,哪怕知道結果,也必須要全力以赴。


    封乾本來是想趁宣寧沒上來之前盡快找個借口溜走的,結果借口沒想好,人已經上來。


    “這還走個錘子,來,打,打唄!”封乾興致缺缺。


    “師兄好像沒什麽精神,我們先熱個身?”宣寧嘴角一翹,主動出手。


    宣寧所說的熱個身,就是逮著封乾的臉就來一下,很快,一張新的豬頭臉出爐。


    “打人不打臉,你懂不懂?!”封乾有點生氣了。


    “想要不被打,師兄就拿出點真本事。”宣寧身形後撤幾步,淡定道。


    “這可是你說的!”連著兩次被同一個人壓著打,封乾這驕傲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了。


    接下來的戰況,愈演愈烈。


    宣寧也難以避免受傷,認真起來的封乾確實有點東西。


    這一場,持續將近半個時辰。


    最終,以宣寧極強的續航力,硬生生將封乾累倒在地,無力地揮了下手,“不打了,不打了啊——”


    封乾主動認輸,宣寧果斷停手,她磕了粒療傷丹,盤坐在擂台上,調整自己略有紊亂的氣息。


    “咳咳,師妹,我看你技法突破在即啊,要不要在這處擂台,多守幾輪?”


    封乾休息了會,突然說道。


    宣寧疑惑地看著他。


    “我去幫你找幾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來,師妹下次高抬貴手行行好,不要老盯著我一個人捋可以嗎?!”


    封乾是真的遭不住了,再切磋幾次他怕自己對磨劍峰產生陰影。


    他能感覺自己在技法方麵,要強於宣寧,但差就差在體魄不足,後勁不足。


    他一輪打完,如果解決不了宣寧,硬耗下去,他之前那一輪相當於白打。


    且宣寧每一次打在他身上,都特別痛。


    “可以。”


    宣寧想了下點頭,她剛才已經摸到靈隨心動的境界脈絡,正好自己狀態還行,再打兩場不是什麽問題。


    封乾立馬蹦下擂台,頂著一張青紫浮腫的臉,沿著這條路找到立在岔路口的約戰牌,唰唰唰開始修改。


    “腳踩天脈趙漁秀,拳打地脈風吟子,誰敢與我一戰?!(低於金丹中期不要來,免得自找其辱。)”


    封乾滿意地看著自己修改後的措辭,點了點頭,然後瀟灑離去。


    宣寧在擂台上盤坐著等待封乾叫人過來,結果等著等著,她發現在擂台附近圍觀的弟子,正在變多。


    偏偏沒有一個人上台來找她切磋。


    “好囂張……居然還是一個女子,修為才金丹初期,她哪來的底氣?”


    “看衣著,是求道弟子吧,什麽時候求道弟子這麽狂了?”


    宣寧耳目敏銳,聽見這些弟子的小聲交流,她眉頭微皺,隱約覺得這情況有點不對。


    宣寧當即站起身,打算離開。


    “這位,便是腳踩趙漁秀,拳打風吟子的……姑娘?”


    一個腰間佩劍,麵如冠玉的青年望著宣寧,含笑問道。


    “我並未說過這種話,且趙漁秀與風吟子,我均不認識。”宣寧立即否認。


    “噢?這座擂台的約戰牌上可是如此寫的,約戰牌非擂台主不可變動……”


    麵如冠玉的青年笑意吟吟。


    “……”宣寧心裏已經清楚,封乾那個比陰了她一把,但明麵上,她還是解釋道:“擂台,上一任是封乾。”


    “封乾?原來是他啊,我說那般措辭,與他性情倒是極為相符的。”


    青年失笑,“不過姑娘能讓封乾如此對待,可見實力不低,切磋一場如何?”


    “嗯。”宣寧點點頭。


    她觀這青年氣度不凡,修為在金丹中期,氣息穩健,應該跟封乾屬於同一個梯次,或許更高點。


    風度翩翩的青年將腰間佩劍收起,走上擂台也並未先手,而是跟宣寧各自斜角站定後,溫聲開口:“姑娘請。”


    宣寧點頭,先行出招。


    兩人交手後,皆有些暗自心驚。


    宣寧已經這青年應當與封乾同一個梯次,但真正切磋時,她發現這青年比之封乾,還要厲害,極有可能屬於梯一層次。


    相比宣寧心中的驚訝,青年內心的震蕩不比她輕。


    他初看到約戰牌上的內容,還以為是封乾又在鬧幺蛾子,想著教訓一二。


    誰料擂台上的人,是一個剛把封乾打下擂台的女子,秉著賜教與好奇的心思,青年提出切磋。


    這女子出手動作看似輕柔,但其氣勁強得驚人,青年不得不認真對待。


    這一場切磋,持續將近半個時辰。


    兩人招式對拚後,青年拉開一段距離,望著宣寧笑道:“再打下去,即便是打上三天三夜,我們也難以分出勝負,平局如何?”


    宣寧神色鄭重,點頭同意。


    這青年也是走的續航路子,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且雙方該施展的都已經展示,再打下去意義不大。


    青年主修的劍術,這表示他一旦執劍,實力還會暴漲,不容小覷。


    “多謝師兄賜教,今日我受益匪淺,告辭。”宣寧走下擂台,準備去半山腰觀戰。


    “師妹技法實力不俗,怎會來劍宗求道?”青年臉上帶著溫爾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劍宗善技法者諸多,能更快提升。”宣寧沒有隱瞞。


    “原來如此。”青年頷首,眼眸微亮地提議道:“師妹這般實力,倒可以去一號擂台試試,那裏都是苦修技法的弟子在切磋。”


    “嗯。”宣寧點頭,記下這個信息。


    兩人同路走了片刻,皆意識到對方要去半山腰的擂台觀戰,青年笑了:“還未問過師妹名諱,我姓風,風吟子。”


    “雲鏡。”


    宣寧說罷,忽然覺得風吟子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過,她稍一迴想,記起風吟子最初說的那句由封乾留下的措辭:腳踩趙漁秀,拳打風吟子。


    宣寧:“……”


    封乾,你小子等著。


    “風師兄,是封乾留在約戰牌上的那位嗎?”宣寧問。


    “正是。”風吟子笑著說,“改日若碰上封乾,可記得連帶著師兄那份,好好教訓他一頓。”


    “一定,一定。”宣寧當即應下。


    兩人一同來到半山腰的擂台,前排已經坐滿,宣寧主動朝著後排走去。


    風吟子看了眼正朝他揮手的同脈師弟,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意頷首,而後朝著宣寧所擇的方向走去。


    對於風吟子坐在旁邊,宣寧倒沒在意,畢竟前排都沒有位置,他到後排坐也正常。


    擂台上兩個金丹後期的弟子正打得激烈,雙方速度極快,也隻有金丹期修士才能勉強看清。


    宣寧神色專注,看他們見招拆招,各種巧妙的應對之法。


    “師妹覺得這二位,誰會贏?”風吟子盯著擂台上的兩人,見宣寧看得專注入神,不由問道。


    “我再看看。”宣寧沒有貿然迴答。


    她對這兩人都不熟悉,僅這麽一時半會的觀察,很難看透兩人的路數,還得繼續觀察。


    約莫半刻鍾。


    宣寧認真斟酌後,給出迴答:“這一場,手臂係著紫帶的師兄,會贏。”


    “師妹何以見得?”風吟子好奇地問。


    擂台上空,長寒踏在寒霜上,雙眸微垂,落在與身旁青年交流得熱切的宣寧身上。


    他已經找到人了。


    找到了玉乙的寧寧,但……情緒上並未得到滿足,甚至有幾分空落。


    就連她與旁人笑顏逐開的場景,落在長寒眼中都覺得分外刺眼。


    長寒神色淡漠,刺眼又如何?


    不過是凡人身的情緒在試圖影響他罷了,長寒踏步離開,打算尋一處靜修之地短暫閉關。


    待磨劍峰半山腰的擂台結束,宣寧一臉滿足地起身,對身旁的風吟子感謝道:“今日勞煩師兄解惑了,我暫住在天脈。”


    “與師妹一席交談,我亦受益匪淺,怎能說是勞煩。”風吟子風度翩然,莞爾一笑,頗有君子之風。


    賀淵明胸腔熱切地抵達磨劍峰時,見到的,便是宣寧與風吟子相視而笑的場麵。


    他心髒猛然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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