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有一株天藍色的車矢菊,


    已是凜冽寒冬,雪落成毯將目光所及處皆染成銀白,唯有這扇窗台一抹明媚湛藍。而當台前那個為它澆水的人抬起頭時,即使是這樣純粹的藍也要黯然失色——他的眼睛宛若小天堂灣裏開滿的花海,當他朝你望來時,你會恍若看見海映星河皆入他眼中。


    如果那個深深戀慕他的男孩兒尚在此地,定會將視線從書本亦或是手機屏幕上移開,溫柔又眷念地注視他所深愛的養父。但現今在此地的人與那個男孩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那雙純黑如墨的眸子冷似寒星,由於某種特殊境遇,此刻更是漠然無物。他眼中的世界似乎是沒有情感的,好像周身的一切在他眼裏都是某種毫無意義的符號或是數據——


    “早上好。”窗台前的人將水壺倚在花盆邊,放下整整齊齊卷到手肘處的衣袖。林朗站在門口看著他拉開了書桌前的椅子。


    “請坐?”


    林朗被“拘留”在澤維爾學院已經有幾天了。說是拘留,其實並沒有人對他的行為作出幹涉,甚至沒有阻止他進入學院的實驗室——如果不算某些知情的學生和極少數的老師偶爾流露出的恐懼或是憎惡,以及下意識疏遠的態度,林朗會恍惚以為自己隻是來此做客——不得不說,在相對溫和的查爾斯·澤維爾引導下的澤維爾學院,的確是一個極其溫馨……


    收迴前言。


    林朗撫平衣擺的褶皺,麵無表情落座。查爾斯敏銳發覺了醫學褂下擺處被灼燒過的細微焦黑痕跡。顯而易見,在林朗前往校長室的路上,某些學生對他表示了熱切的“歡迎”。


    “管教不周。”他漂亮的藍眼睛流露出歉意,真誠到沒有任何見到此幕的人能夠懷疑他對某些惡作劇所持有的不讚同態度。——即使林朗不用看便清楚其下塗抹的晦暗陰影,也無可避免地消卻了本便寥寥無幾的不悅。


    “年少氣盛而已。”林朗淡聲。他接過查爾斯遞來的那杯花茶擱在手邊,隨處流連的目光掃過整個房間,厚重古老的紅木書架上擺滿書籍,和某些故作風雅的人不同,這裏擺放的所有書都有明顯的閱讀痕跡,看得出它們經過主人的精心嗬護,除了幾本太過陳舊的書籍起了毛邊,其他都透露出一種特殊的瑩潤質感。書的數量極多,種類同樣繁雜,從《永恆之王》到《知更鳥女孩》,從《時間簡史》到《哈密頓體係》——即使他知曉查爾斯·澤維爾擁有遺傳學,生物物理,心理學多專業的博士學位,這裏的書籍所涉及的方麵也未免太過廣闊。當他的視線落到最近,最容易被發覺的地方,黑眼的男孩親吻藍眸教授的側臉,溫柔的陽光與微風連同此刻的美好一起被定格在小小的相框中,便明白了那些晦澀難懂的,與查爾斯擅長領域無關的書籍的來源。


    在林朗下意識注意環境的同時,查爾斯也在觀察。嚴格算來,這是他第一次與林朗相處。一個把靈魂奉獻給九頭蛇的天才科學家——而天才與瘋子向來隻有一步之遙。這是之前琴和漢克他們對於林朗的統一認知。然而查爾斯並不這樣認為,特別是透過琴的視角見到了,他們“俘虜”林朗時所看見的那些畫麵之後。


    他站在巨大的顯示屏前,屏幕的冷色熒光映亮純黑眼眸,為毫無情緒的淡漠塗抹上更加冷寂的白。尖銳刺耳的警報,慌忙雜火——這些都不能讓他有絲毫動容。他抿緊的,鋒銳的唇線和冷寂的眸光將所有喧囂隔離在外,留存一方空白。


    當你靠近,近到能夠看清那片顯示屏,你將會驚訝地發現,在這樣注定敗落的絕境中,他所如此認真注視的並非任何重要的資料,亦或是什麽生死攸關的玩意兒,顯示屏上隻有某個實驗體所有的相關資料。最頂端已然灰暗的頭像邊,刺目的紅色印章強硬地烙下標記——“已死亡”。


    直到最後的防線也被攻破,某個突擊隊長撕開戰火插到他身邊,叫喊著類似危險撤退的話語,那個男人才施舍般移開目光環視四周慘狀。他將指尖摩挲的玩意兒放進醫學褂的口袋,隨即又覺察到不妥般拿出來掛在了脖頸,將黑色十字架藏進了毛衣內裏。


    顯示屏出現大片大片的警告窗口,刪除進度無視所有係統保護緩慢卻堅定地前進。他輕輕地說了句什麽。太過輕微的發音被淹沒在瘋狂的喧囂裏。


    100%已刪除。


    一切歸零。屏幕在幾次閃爍後鋪展成一片空白。黑發黑眼的研究員平靜地轉過身麵對破門而入的變種人,雙手插在醫學褂的衣兜裏,那種遺世而獨立的空寂並未受絲毫影響——他伸出手,特製的手銬鎖住了那雙蒼白纖細的手腕。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巨大顯示屏跳出幾個鮮紅的單詞。


    “out of search.”


    查爾斯思考了很久。他現在還能夠看見林朗掛在脖頸的項鏈,銀白長鏈串起黑曜石雕琢的十字架,這無疑是obsidian在離開澤維爾學院時收到的,來自庫爾特的禮物。


    這並不該是一個對孩子毫無愛意的父親所有的表現。即使林朗本性淡漠,但這些細節卻是無法忽略的——在查爾斯眼裏。他一直在思考要如何與林朗相處,畢竟一個是“父親”一個是“養父”,甚至隸屬於敵對陣營——


    “ober一直很聰明。”查爾斯開口說道。他的目光溫柔又眷念地落到相片裏歡笑的男孩臉上,“或許不應該說是聰明,他簡直就是一個天才。我沒有見過哪個八歲的孩子已經能完全理解原子理論,他吸收新知識的速度堪稱恐怖。”


    “正因如此,我才不想把他拘束在學院裏。這裏太小了……他應該接受更加係統的教育,擁有更廣闊的天地。”


    林朗聽得很認真。在查爾斯說起林秋白時,他的眼底甚至有淡漠的,但的確存在的專注和溫柔。


    這不該是一個用自己的親生兒子做實驗的瘋子科學家的眼神。這是一個父親的眼神。


    “他站在八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我們至今都未能清楚病因。我個人猜測是他體內變種基因的‘進化’所引起的副作用——在那以後,他的能力表現簡直是飛躍了一個等級,甚至衍生出了不同的表現形態……偏題了。”


    “也許是我們的過度反應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不得不說,那真的嚇到我們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範圍。”


    就像自願收斂雙翼,居於囚籠的白鷹。


    “你後悔了。”林朗說。


    短暫的靜默。查爾斯清澈溫柔的藍眼睛浮動出暗湧的陰影,那種似乎無時無刻的溫柔從他的眼裏褪去了。


    “是。”他承認道,“但我並不後悔將他送離莊園。他值得更廣闊的天地,不該被感情困居於此。我隻是後悔,在那樣危險的時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太早離開,給了你們太多的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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