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白在熟悉的頭疼中醒來。


    能力透支……全身乏力……


    有一次和冬兵訓練也是這樣,他模模糊糊地想,被禁止使用迴夢逐光之後,幾乎所有的手段都對他無效了……即使開了減速氣場,冬兵的反應也依舊無比敏銳……他打不中冬兵,冬兵也打不中他,最後他的能力使用過度……冬兵還是那副冷酷兇狠警惕無比的樣子……


    消毒水的味道。


    感知逐步恢複。靜寂。唿吸聲。


    臉頰有些微的癢。有人在他旁邊。


    指腹摩挲書頁的輕柔沙沙聲。風拂動樹葉。鳥鳴。


    這裏是x學院。沒有來由的,林秋白這樣判定。


    他迅速作好心理建設,試圖在腦子裏模擬出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並擬定應對方案,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比較擅長隨機應變——他在心底歎了口氣,開始迴想自己私下調查過的關於x學院的資料。


    身邊的氣流微弱地翻卷。一片陰影覆蓋下來。


    林秋白設想過很多種情況——關於他沒有記憶的那些年,他的變種能力,和x學院。其中他自認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在能力覺醒之後,被送到x學院就讀,但後來出了什麽意外導致他被接迴了父親那裏並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但就算是他最荒誕的聯想,也不如此時此刻的現實展露予他的讓他來得震驚。


    那個一直坐在他身邊的人,伸手撩開了他額前的碎發。


    溫涼的吻落在眉間。


    “該醒了,我的小王子。”


    那聲音溫柔如水,帶著由心而發的愉悅笑意。


    林秋白懵懂地睜開眼,撞入一片月華鋪灑的大海。


    x學院的醫療室裏最近很熱鬧。


    x戰警小隊隊長,鐳射眼斯科特,在被抓走小半年後歸來,憑借出色的演技和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在危急關頭忽悠走了包圍學院的軍隊,然後被突如其來的電弧送進了醫療室。x學院院長的老朋友,萬磁王艾瑞克,在硬懟天啟後被臨時隊友的背後一刀放倒,而捅了他的人,x教授的養子,黑曜石obsidian,在那之後因為能力透支自己也倒了,最後和萬磁王一起被鋼鐵俠撿了迴來。


    真是複雜的關係。


    要真的說起來,精神世界受到損害,本應該受傷最重昏迷最久的查爾斯因為營救及時,反而是最快醒來的一個。饒是如此,也是在迴到學院的兩天後了。


    由於查爾斯的精神損傷需要靜養,而最近的醫療室裏總是有許多小崽子進進出出,因此,查爾斯昏迷期間是在自己的房間度過的。


    清晨時刻,漢克照常去給查爾斯做檢查——每天六次的頻率,可以說是非常上心了——一推門,就看到查爾斯抓著床頭的雕花,似乎是試圖坐起來。


    “查爾斯?”漢克立即出聲喊道。他快步走過去扶著他坐起來靠在床頭。


    “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不喊我?頭還疼嗎?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查爾斯醒了有一會兒了,這些時間足夠他想起並梳理清楚之前發生的事情。但太久未能被充足的水分滋潤的嗓子阻止了他的發聲,於是他看著慌慌張張的漢克,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腦道:“我很好,漢克。我想我需要一杯水。”


    熟悉的,溫柔而平穩的聲音在腦子裏響起,一下子就安撫了幾天來躁動不安的情緒。“學院裏的學生不太好,查爾斯。”漢克說,“老師們必須要保持鎮定,但說實話,我們知道更多,反而更焦躁。”


    因為一直有用棉球讓查爾斯在昏迷期攝入足以維持基本滲透壓的水量,所以漢克現在倒是不怎麽顧忌地倒了小半杯水給他。猜猜查爾斯能忍住多久不問那個問題。他看著查爾斯倚著床頭慢慢喝著水,在心裏默默倒數。


    五。


    四。


    三。


    二。


    一。


    查爾斯慢條斯理放下空掉的杯子。他好笑地腦道:“我聽得到,漢克。”


    漢克眨眨眼。他若無其事地從查爾斯手裏接過空杯,聽見查爾斯說:“你得允許我患得患失一下,畢竟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什麽的。”


    “所以現在你的結論是?”


    查爾斯在漢克的腦子裏歎了一口氣。他問:“ober迴來了嗎,漢克?”


    庫爾特有點焦躁。


    他一下一下地甩著尾巴,把一株開得好好的野花打得七零八落。“愛護一下環境,庫爾特。”李千歡說道。


    庫爾特看了一眼李千歡手裏被□□成一團不明物體的混合物——幾分鍾前那還是幾朵開在窗台下嬌嫩漂亮的薔薇花。他小聲說:“這一片的花都是ober種的,你不能摘。”


    李千歡這才看清了自己緊張得隨手扯下來的東西,然後小小地叫了一聲。


    他們正蹲在醫務室外麵的窗台下麵。由於這幾天往醫療室跑的人實在太多嚴重影響了醫生治療和病人修養,漢克不得不禁止學生入內並讓幾個老師輪流看守。


    “嘿,”李千歡拿手肘捅了捅庫爾特,“是教授——教授醒了!”


    他們小心地蹲低了一點。漢克推著查爾斯走進醫療室。


    希望查爾斯不要腦,不然我們肯定會被發現的。”


    邊上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說道。


    李千歡一轉頭,看見穿著小裙子的姑娘從灌木叢裏鑽出來,頭上頂著一隻以抱蘿卜的姿勢抱著她的頭發啃啃啃的兔子。


    妮娜?她什麽時候過來的?


    “兔子小姐說有小惡魔藏在醫院外麵。”妮娜小聲說,“瑞雯姑媽告訴我,父親和哥哥躺在裏麵——所以我過來看看。”


    小藍魔庫爾特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兔子小姐說小惡魔看起來很乖。”妮娜補充道。她頭頂上的兔子偏過頭,衝庫爾特抖了抖耳朵。


    “艾瑞克和斯科特都沒有什麽大問題,休息幾天應該就能醒過來。”漢克拉開了簾子,露出病床上躺著的人,“斯科特是電擊導致的神經性昏厥,艾瑞克……”他頓了頓,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艾瑞克的傷口並不嚴重,事實上,雖然是穿透傷,但隻傷到了肌肉。但他受到了特殊的‘陰性傷害’(這個詞他說得很拗口,因為最初是obsidian教給他的),我不清楚他什麽時候才會醒來。”


    “是ober的能力。”查爾斯平靜地說道。


    漢克有點拿不準查爾斯的心情,畢竟現在被他探究的人才是平日裏洞察人心的那個。還好查爾斯並沒有給他太多猶豫為難的時間。他推著輪椅轉到房間另一邊,拉開了obsidian病床邊的隔簾。


    男孩很安靜地躺在那裏,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那是查爾斯在病床上無聊到腦人時常有的姿勢。


    “他越來越像你了,查爾斯。”


    昏迷中的他顯得格外乖巧,已經徹底轉變為棕黑色的半長頭發溫順地散落。他的皮膚一如既往的蒼白,也許因為中國人骨架比較小的原因,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模樣——天知道算起來他應該快要十七歲了。


    查爾斯伸手,溫柔地整理了他額前散落的碎發。


    “檢查結果呢?”


    “不太好,查爾斯。”漢克迴答。他翻開手裏的檢查報告:“內髒受到震傷,出現過一次大出血,腕骨,腿骨等多處存有斷裂痕跡,推測之前曾經曆過多次骨折,血細胞代謝速度和以前相比沒有任何改善,雖然因此沒有出現大出血後的危險期,但這依舊是一個隱患。能力過度透支,身上舊傷遍布……”他稍微拉下被子,露出男孩纖細的脖頸,一道堪稱猙獰的傷痕橫踞其上,“你能想象曾經發生過什麽,查爾斯。他差一點就死了。”


    事實上,那些骨傷,刀傷,刺傷都是冬兵給林秋白訓練的時候弄出來的。冬兵是最優秀的殺手,加上他長期處於不高興狀態,即便在長官不得致命的命令約束下出手也極其狠厲。事實上,除了骨傷需要用陽春白雪加速愈合,其他的外傷隻要用能力的第二形態就能治愈,最多也就是痛一痛或者傷口過深留個疤,所以他也從來沒覺得冬兵下手過重是個什麽問題——至於咽喉上那道割傷,那是在他和冬兵談戀愛之前,某次調戲過頭付出的代價。


    但很明顯,x學院這群戴著六十米團寵濾鏡的變種人(特別是丟兒子丟了兩年半的老父親查爾斯·澤維爾)會怎麽看這些傷痕就不言而喻了。


    “是九頭蛇。”漢克說,“ober的腰側被打上了章魚骷顱的烙印。”


    查爾斯頓了頓。他掀開被子,將男孩寬大的病服下擺輕輕拉起來。


    那個醜得很有個性的徽章印在蒼白的皮膚上,顯眼到刺目。


    他清透的藍眸席卷起風暴,海浪在陰沉的墨藍色陰雲下翻滾。


    “我知道你現在恨透了九頭蛇,但我不得不提醒你,”


    查爾斯轉過頭,托尼·斯塔克拉扯著他的領帶走進來,腳邊跟著一隻黑貓,“老賈告訴我,小睡美人的腦電波顯示,他的記憶有被篡改的痕跡——洗腦或者催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


    “也許超人是對的。”查爾斯說。漢克告訴他萬磁王和obsidian都是鋼鐵俠拎迴來的,所以他並不意外會在這裏看到他。


    “但我們的藍眼睛教授能解決這個,對嗎?”


    “是的,我能。”


    查爾斯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碧眼的黑貓懶洋洋拖長了聲調喵嗚了一聲。它抓著查爾斯的褲管爬上去,舒舒服服地窩在了查爾斯的腿上。


    “歡迎迴來,溫祁。”


    他用那雙藍得能將人溺斃在裏麵的眼睛溫柔而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它。


    “溫祁已經十五歲了吧?”他用指尖點了點黑貓濕漉漉的鼻尖。


    謝謝你帶斯科特迴來。


    在黑貓的腦海裏,查爾斯說道。


    黑貓無辜又純良地歪頭看了一眼(看起來)笑得溫溫柔柔的某教授,甜甜地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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