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林家的大兒子身邊多了隻黑貓。


    沒人知道它是怎麽出現的,反正一覺醒來,這隻黑貓就跟在林秋白腳邊晃悠了。然而這裏是瘋子遍地走,變態多如狗的九頭蛇基地,即使出現一隻南極雪狼或者其他什麽也不會有人吃驚的。所以當所有人都看清了這隻貓戴著一個綴了黑曜石的貓領結,確定這是家養的不能拿來做實驗之後,就無視了這隻貓的存在。


    林秋白去了林朗的實驗室。昨晚睡覺之前,他拿到了身份卡,擁有所有非機密場地以及一部分特地機密場所的出入資格。


    林朗和他的團隊正在研製外勤用體能強化劑。林秋白進來的時候,他正讓助手記錄下最新的實驗數據。


    “父親。”林秋白象征性地出了個聲表示自己來了。他叫“父親”的語調很奇怪,平鋪直敘沒有任何附帶的感情——就像是單純地念出“父親”兩個字而不像是唿喚某個擁有血緣聯係的直係親人。林朗簡單地點了下頭,又將注意力轉迴了那個透明的玻璃隔間。實驗人員為手臂上紋有八爪骷髏紋身的士兵注入了淺紅色的藥劑。靜立幾秒後,士兵一拳擊向了測力計。


    黑色的指針立即飆升到區域二的頂端。這代表這一拳的力量已經達到普通人類極限的兩倍之強。平心而論,這已然是非常好的結果。然而林朗的眉峰依然緊皺。他發出一聲“果然如此”的歎息。


    助手記錄下第二次擊打的數據。隻達到前者的五分之一。


    “試劑與細胞生物結構的不兼容性導致無法持續的短暫性刺激?”林秋白問。正在對比數據的女助手多少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不。”林朗取下眼鏡,伸手捏了捏鼻骨,疲倦道,“單向刺激使細胞活躍度增長過度導致機體供能不足。”


    林秋白眨了眨眼。前者會讓人短暫地提升體能,隻是狀態無法持續。也就是說,藥劑在作用開始時是成功地提升了人體機能——各種意義上的。那麽這劑藥劑算是“不完全成功”,隻要解決細胞對藥劑的排斥反應就行。後者是指藥劑隻提高了肌肉細胞活躍度,而唿吸作用的產能總量沒有提升導致支持活動的能量供不應求。不僅隻能短暫提升還會在提升結束後因為atp剩餘量過少進入虛弱狀態——虛弱狀態,多麽可怕的詞,對於外勤體能提升劑來說,這簡直是徹底的失敗。


    “我能看看嗎?”林秋白問——但他在詢問的同時就已經走向了實驗台,顯然沒打算在乎迴應。林朗對此並沒有意見。他用嚴厲的目光掃視了一周,讓那些好奇於“dr.林家十四歲的試驗天才”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手裏的工作上。


    午三點。冬兵在實驗室找到了沉迷試劑無法自拔的林秋白。


    他最近沒有任務,因為要對林秋白進行訓練,也沒有被凍迴休眠艙。所以這段時間難得成了他的空閑期——噢,別想著winter soldier會有什麽娛樂活動。這隻能導致他把“訓練新人”視為這段時間的唯一任務並認真執行。


    林秋白從顯微鏡後抬起頭來。他的嘴裏叼著一根黃油餅幹(這嚴重違反了實驗室行為守則,絕對不要模仿),思維還停留在細胞在試劑下的活動形態上,這使他的眼神看起來極其無辜而迷茫。好在他很快就調整了狀態,跟身邊合作的青年道別——“可這個試驗剛進行到一半!”青年有些不滿地抗議。沉浸在試驗裏的研究院甚至膽大包天地瞪了冬兵一眼。“把試劑保存下來。你繼續跟蹤它的活動變化做好記錄,接下來的結果分析可以等我晚上過來再做。”林秋白安撫地說——然後,看了看埋頭在實驗數據裏的林朗,沒打招唿直接跟冬兵跑了。


    林秋白從浴室走出來,立即被冷得一個哆嗦。他穿著一件長袖t恤,過大的衣服鬆鬆垮垮地掛在他身上,長長的下擺甚至越過了大腿——這顯然不是他的衣服。這是冬兵的。


    是的,訓練完他才發現,他的身份卡是工作區認證用的,私人區的身份卡他爸沒給他。十分鍾就被逼出了一身汗的林秋白最後厚顏無恥地借用了冬兵的浴室——他想著冬兵也算是特派外勤人員再怎麽也有單獨房間的吧?


    他當然有。


    林秋白站在他的房間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冬兵的獨立房間不是因為“權限”,而是因為“危險”。


    狹窄的,幽暗的房間,隻有一個簡單的鋼板床和一個木桌。這個房間裏甚至沒有暖氣,也許他該慶幸浴室裏至少有熱水?


    這可是西伯利亞的冬天,室溫零度以下!


    林秋白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他環視房間一周,沒有找到任何能放衣服的地方——然後他就被一件作戰服糊了一臉。


    林秋白把作戰服從臉上扒拉下來,聽見浴室裏傳來了水聲。


    感覺有點奇怪。


    林秋白用厚厚的作戰服把自己裹好。他坐在床沿抬起頭搜尋一周,果然在天花板的角落發現了臉偽裝都懶得做大咧咧擺在那裏的攝像頭。


    過長的頭發擋住了眼睛,擋不住眼下深深的,像是常年存在累積起的青黑。永遠沒有情緒的臉,幾百年沒刮過的胡茬。缺少“房間裏不該有攝像頭”,“洗澡要關門”,“晚上睡覺要蓋被子”——沒錯,這個硬的要死的鋼板床上隻鋪了一層薄薄的床單,根本沒有被子——等基本常識,對命令的絕對執行力。這些讓他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人”,而是一件“工具”。


    工具。林秋白想到這個詞,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在記憶裏翻找了一會兒,想起了其他人對冬兵的定義。


    “資產”。


    更奇怪的是。他抬手按住了心髒。這裏有莫名其妙的感覺。和昨夜的“缺失感”不同,是一種酸澀的,飽脹的,令人想要落淚的情緒。


    林秋白坐在那裏安靜地和攝像頭對視了幾秒。然後他起身走了出去。


    當冬兵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林秋白專心致誌拿著把剪刀哢擦哢擦開開合合地玩。


    “嘿!”林秋白朝他揚了揚剪子,目光從冬兵被水沾濕的衣服下清晰可見的胸肌和人魚線上一晃而過,笑眯眯地說,“要不要剪個頭發?”


    冬兵坐在椅子上,雙腿並攏,手放在膝前,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很乖巧的模樣。他額前過長的碎發已經被剪去,露出那雙綠鬆石一樣冷翠色的綠眼睛。


    林秋白站在他的麵前給他刮胡子,他甚至不用彎腰——感謝身高。


    冰冷的刀鋒緊貼著皮膚劃過。林秋白看見冬兵緊繃的唇線,以及全身上下都彰顯出的,無可忽視的警戒感。無意識被調動的機械臂,精細的葉片舒張咬合的細微聲響在一片寂靜裏無比清晰。


    真是有趣。林秋白想。他手中的刀片轉過一個漂亮的弧度。最後一點胡茬也被刮淨後,他認真地打量著這張臉。年輕,很年輕。二十六,二十七……不能再多了。


    足夠英俊的眉眼,足夠迷人的綠眼睛。如果笑一笑,是能夠引來眾多女人尖叫的類型。


    心底那種毫無緣由的,如幼貓抓撓一般的癢麻更加清晰了。


    於是他調轉了刀尖——朝向那近在咫尺的喉結。


    僅僅一瞬,地轉天旋。


    後腦勺狠狠撞上牆壁,重得臉耳邊都一片嗡鳴。扣在脖頸的金屬手臂用足了力氣,脆弱的喉結發出瀕臨碎裂的呻.吟,被擠壓到極限的喉管甚至發不出喘息。極力睜大的眼,緊縮的瞳孔調整著焦距。沒有恐懼。黑曜石一般閃亮的黑眼睛張揚著興奮,直直迎上了冷綠色瞳孔裏鋒銳的戾氣。


    三秒。極限已至。


    那雙黑眼睛裏的光芒,隨著死亡的臨近越發明亮。


    緊扣的金屬手臂驟然放鬆,從窒息的邊緣猛然迴歸的人跪倒在地,急促而劇烈地喘息。然而他看向罪魁禍首的目光是那樣開心,帶著“一切都如設想”的歡欣鼓舞——而冬兵僅僅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坐到了床沿。


    林秋白終於緩過氣來。他扶著牆站起來,瞟了一眼早已被他用能力從內部毀壞漆黑一片的攝像頭,不出所料地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他抬起指尖點在脖頸,金綠色的光芒迅速消去了青紫淤痕。然後他走過去,拉開了門。


    林秋白略有些詫異地看著門口正欲破門的,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困惑地,依舊溫和有禮地問:“發生什麽了?”


    他的身上還穿著過於寬大的,明顯不屬於自己的t恤,外麵罩著的又是熟悉的,屬於冬兵的作戰服。由於方才瀕臨窒息的關係,黑眼睛裏還帶著生理性的水潤霧氣,微紅的臉頰被蒼白的膚色襯得分外顯眼。更不用說雖然努力保持平穩,但依舊微微低喘的語調——


    被安排監視冬兵的小組長尷尬地後退一步,並示意身後跟隨的小隊不要輕舉妄動。


    這是dr.林的兒子。他認出來了。


    但他隨即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於是他又站了迴去:“我們檢查到這裏的監控出現了異常。”


    然後他就看見,麵前這位優雅貴氣的,整個基地唯一一個特級研究員的兒子,阿爾法級變種人,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表情。


    “抱歉。我可能,沒有控製好自己的能力。”


    他邊說著,邊往旁側了身。於是小組長就順利看見了坐在床沿隻穿了一件單衣身上還濕著一臉不開心眼神堪比寒冰的winter soldier.


    最後這個小組長帶著自家組員落荒而逃。


    還好寶寶有先見之明作死之前先毀了攝像頭否則這個時候冬兵就因為試圖謀殺基地研究員該被抓去修理了。完全不知道他們腦補了些什麽還為自己的行為沾沾自喜的林秋白:奧斯卡欠我一個小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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