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沈家之後, 顧南衣仍有興致帶著秦朗在通寶城內轉了幾圈, 看起來心情闃然沒受影響, 還嚐了不少當地美食。


    有的好吃, 有的是真難吃。


    秦朗亦步亦趨地跟在顧南衣身旁, 任勞任怨地接過顧南衣塞過來的每一份小吃。


    ——多半是嚐一口後就皺著眉往他手裏塞的,好像生怕他拒絕,塞了立刻轉頭走。


    然而秦朗從前顛沛流離時能一兩天吃不上飯, 口味當然沒有顧南衣這麽挑剔。


    一言不發地連著解決了三四份口味各異的風味小食後, 他才開口阻止顧南衣道,“不能再吃了。”


    對顧南衣來說還是正餐更為重要,她戀戀不舍地停下了走向下一家店鋪的腳步,“那迴客棧吧, 怎麽走?”


    秦朗指了個方向,顧南衣不疑有他地轉身就往那頭走。


    她倒不是不認路,隻是有秦朗在時,便慣性地讓他去記路了。


    秦朗靜靜跟在顧南衣身邊,把她和街上來往的人流隔開。


    這會兒沒了別的東西吸引顧南衣的注意力,秦朗醞釀了一路的話終於能開口,“李承淮,你打算怎麽辦?”


    “不怎麽辦。”顧南衣道,“承淮確實尤其擅長模仿他人字跡, 也知道我和老太傅寫藏頭信的愛好,更有可能曉得了我的身份,但他不會做這種事。”


    秦朗沒說話, 但顧南衣隻側臉瞄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我明白你心裏不同意,我也了解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含笑道,“但哪怕是從前的我,也不可能誰都不信任的。”


    顧南衣懷疑再多人,也不會懷疑到李承淮頭上去。


    天底下會模仿老太傅字跡的人不可能隻有李承淮一個,肖姓老人看起來對很多事情了如指掌,他要找到這麽一個人、再禍水東引到李承淮身上,並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秦朗當然沒顧南衣這麽信任李承淮——他才見過李承淮沒幾次,對那人的印象是他根本不像個瞎子,也性格溫和得不像是昔日顧南衣手底下第一謀臣。


    盡管李承淮對顧南衣沒有男女之情這點已經足夠秦朗對他善待兩分,但在涉及顧南衣性命安危時,這兩分善待秦朗可以立刻眼睛都不眨地扔掉。


    想到這裏,秦朗又瞥了顧南衣一眼。


    就讓顧南衣接著信任李承淮,有他暗中防備就行了。


    非要說服顧南衣李承淮可能就是個壞人這任務有點過於艱難,還有可能和她拌嘴,秦朗選擇繞路。


    *


    兩人沿路慢慢迴到客棧之後,秦朗按例去了灶房。


    他前腳才離開沒多久,後腳客棧裏幫工的姑娘就來敲了房門,怯生生地說有人想見秦朗。


    她看起來怕生得緊,連視線都不敢往顧南衣臉上放。


    ——這麽快就有人知道了他們落腳的客棧,還直接要見秦朗?


    顧南衣想了想,道,“說了是什麽人嗎?”


    “說、說了……”年輕姑娘顫聲迴答,“是那位公子讓他們辦的事辦好了。”


    若這不是肖姓老人再度的陰謀,便隻能是前幾日那事查得出了結果。


    “姑娘要是不想見的話,我去打發他們走?”年輕姑娘小聲問道。


    “我去看看,”顧南衣道,“你們客棧人來人往,總不會有人光天化日行兇。”


    她出客房將門掩上,走了兩步又迴頭看年輕姑娘,善意地提醒了她,“在這種地方做工,可不能總這麽害羞,會被人欺負的。”


    年輕姑娘:“……”不,真不是害羞,是你太好看都不敢多看,怕眼神如狼似虎。


    走到能看見客棧正門的地方,顧南衣在二樓廊上駐足向外看了片刻,找到了在門口等待的一人。


    他實在是太好認了,一身沙場裏練出來的肅殺氣息往那門口一杵,硬是把客棧變成了鐵匠鋪。


    要打自然是十個顧南衣綁在一起也打不過的。


    但正好這人她認識,是從前宮內的的禦林軍統領,負責皇宮內和外圍的巡邏警戒,對皇家忠心耿耿,也深得先帝信任,絕不是什麽歹人。


    “這人我認識,我去和他說話就好。”顧南衣迴頭對跟過來的年輕姑娘道,“一會兒等和我同住的少年出來,你就和他說一聲,叫他別找不見我心慌。”


    年輕姑娘重重點了三下頭,“我這就去灶房門口守著等他出來!”


    一件小事被她說得跟要上戰場一樣嚴肅,顧南衣看著忍不住又笑了笑,可立刻又覺得自己這時候不該發笑,趕緊抿唇將笑意隱了去,道,“若是他出來時我還沒迴來,便拜托你了。”


    “放心吧漂亮姐姐!”年輕姑娘下意識禿嚕了嘴,再飛快捂住自己的嘴也來不及了。


    正待邁步往前走的顧南衣停了一下,她扭頭看向年輕姑娘漲得通紅的雙頰,終於意識到對方不是在怕生,而是害羞。


    “多謝你誇獎,我很開心。”顧南衣頓了頓,“——是真的嗎?”


    “當然了!”年輕姑娘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漂……姑娘長這麽大,難道不應該是在萬千誇讚豔羨中長大的嗎?”


    顧南衣啞然。


    她倒是覺得自己之所以在這些聲音當中長大,依靠的是那本不該屬於她的地位和出身罷了。


    “姑娘長得這麽漂亮,說話又這麽輕聲漫語,性格一定很溫柔,”年輕姑娘羨慕地道,“你身邊那位英俊小哥才對你死心塌地的吧。”


    顧南衣沉吟片刻,問了一個她自己也沒想到的問題,“我和他相配嗎?”


    年輕姑娘露出了謹慎的表情,她沒有立刻迴答,而是盯著顧南衣看了兩眼,猶豫地道,“姑娘不可能配不上他,但若你問的是反過來……我不知道怎麽答才能討你歡心。”


    “這些年我明白一個道理,”顧南衣道,“隻有實話最能討人歡心。”


    年輕姑娘誇張地舒了一口氣,道,“那你們當然很相配!今日客棧裏上上下下從老板娘到廚子,都在討論你們倆登對的話題呢。”


    顧南衣半信半疑道,“不覺得我比他……穩重成熟許多嗎?”


    年輕姑娘自從說禿嚕嘴後整個人便放開許多,聽見顧南衣這句問話甚至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怎麽可能?姑娘你看起來就比他年輕一些,不是嗎?”


    聽到這裏的顧南衣雖然不能說全信,到底是鬆了一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氣。


    可年輕姑娘接著說出來的下一句話就令她險些沒能保持住笑容。


    “而且我看一直都是他在照顧你,一定是覺得你年紀小,所以才這麽麵麵俱到!”年輕姑娘信誓旦旦地道。


    顧南衣:“……”想到這些事秦朗從四年前就在日複一日地幹了,突然有點良心作痛。


    她頓時失去了接著問下去的興趣,擺擺手便下樓去了。


    可一句“都是他在照顧你”在顧南衣腦中縈繞不去,煩不勝煩。


    問過在門口的崔天鷹名字和身份後,顧南衣忍不住問他,“崔統領見過秦朗吧?”


    崔天鷹是第一次見顧南衣,仍震驚於她的麵容,磕磕巴巴地答道,“見、見過一次,正是前幾日的午夜。”


    顧南衣點點頭,往下問,“我和他看起來,是不是他更加成熟穩重?”


    崔天鷹拿捏不準正確的答案是什麽,試探地道,“……是……?”


    “何以見得?”


    崔天鷹一下就知道自己答錯了,腦中飛快運轉了下,正色道,“他看起來比顧姑娘高大,又總板著一張臉生人勿近,當然看起來比你年長一些。”


    盡管知道這是崔天鷹剛剛編出來的瞎話,顧南衣也覺得心中好受了些。


    她一邊唾棄自己竟然也有了愛聽讒言的昏君毛病,一邊終於能將話題扯迴了正道上,“崔統領來找秦朗,要說的就是前幾日那些人的消息吧。你是要等他迴來當麵和他說,還是先告訴我,再讓我轉達給他聽?”


    “告訴顧姑娘也是一樣的,”崔天鷹立刻道,“我離開前陛下口諭,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護好顧姑娘——你才是做主的那個人。”


    原本崔天鷹還不太懂,見了顧南衣一眼馬上茅塞頓開。


    薛振怎麽可能舍得顧南衣死。


    “那換個地方說吧,”顧南衣道,“進來找個雅座我請你喝酒?正好等一等秦朗。”


    崔天鷹幹脆地應了聲是,跟上了顧南衣的腳步。


    落座時他隨口問道,“秦小公子將顧姑娘單獨留在此處,是不是因為有什麽重要事務要去辦?”


    顧南衣想了想,道,“是挺重要的。”


    民以食為天,吃飯的事情怎麽能說不重要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準時的一更!感動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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