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衣的力氣哪裏比得過秦朗, 不得不伸手抵了一下他的胸膛才沒整個人撞上去。


    秦朗垂眼看她雖趔趄這一下, 但神態卻很自如, 一點也沒有窘迫羞惱的模樣, 眉鋒不由得稍稍壓了下去。


    但秦朗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蘇嫵在那邊已經發出一聲怒吼,“秦朗!”


    秦朗隻抬眼掃了怒不可遏的蘇嫵一眼,心中突地升起了個符合他年齡的念頭來。


    ——他堂而皇之地當著蘇嫵樓蒼杜雲照的麵, 微微低下頭去貼近顧南衣的麵龐, 在她唇角停頓不到一息的時間,將帶著涼意的嘴唇印在了那瓷白的臉頰上。


    幾乎是下一刻,帶著殺意的破風聲就從秦朗麵前削了過來。


    秦朗早有準備,將顧南衣輕輕往旁一帶, 自己偏頭就避開了樓蒼這一擊。


    突然被秦朗親了下臉的顧南衣一愣,見四個人眼看著就要在灶房這麽個小天地裏打成一團,立刻製止,“住手!”


    剛要去接著追殺的樓蒼動作一頓,神情劇烈變幻兩番才轉向顧南衣,委委屈屈地道,“他親你。”


    蘇嫵則怒道,“秦朗,我們出去打, 看老娘不教教你什麽叫臉蛋開花兒?”


    “顧姑娘,這小子狼子野心,不能縱他。”杜雲照更是義正言辭。


    顧南衣扶額, “一個個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都和孩子一樣。”


    ——從前蘇嫵和薛振不也是這麽爭奪她注意力的?


    “好了,都出去。”顧南衣不容拒絕地道,“秦朗還要繼續做飯。”


    蘇嫵咬著嘴唇道,“我來做!樓蒼杜雲照你們和秦朗好好聊聊!”


    她有意強調了“好好”兩個字,神情十分不善。


    秦朗對顧南衣抱的是個什麽心思,第一次見麵時蘇嫵就知道了,但這和秦朗剛才當著眾人的麵刻意做出來的事完全不是一個道理!


    這完完全全就是示威!


    蘇嫵氣昏了頭,一時間在心裏把秦朗和自己暫時的合作關係都給唰一下幹脆利落地割斷了。


    “不要調皮,”顧南衣道,“秦朗隻是同你們開個玩笑。”


    “不是玩笑。”秦朗卻突然說。


    顧南衣怔了下,訝然地側臉看了秦朗一眼。


    少年低眼迴視她,神情冷然又坦白,“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說完,又掃了樓蒼杜雲照,道,“出去打。”


    蘇嫵和顧南衣真就被留在了灶房裏。


    蘇嫵對鍋碗瓢盆熟悉得很,馬上就接手了先前秦朗做到一半的活兒,但做得頗有幾分心不在焉。


    她偷偷瞧了倚在門邊的顧南衣好幾眼,到底還是忍不住地道,“南衣,他從前也跟你這麽……開玩笑麽?”


    顧南衣沉默了會兒才道,“這是第一次。”


    蘇嫵怔忡了下,她放下手中的木筷,囁嚅了片刻又問,“那你……不討厭?”


    顧南衣卻反問,“阿嫵早知道了?”


    蘇嫵慚愧地垂下頭去,“我原是想,喜歡你的人那麽多,我不可左右你的想法,要你自己選出一個最喜歡的才算數……”


    “我不討厭秦朗,”顧南衣道,“可他想要的我給不了他。”


    蘇嫵說不出話來,心中有些黯然,卻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為了誰在歎氣。


    “大概這小子一直不說,也是因為知道我怎麽想。”顧南衣懶洋洋地說,“你也不必歎氣,他是個通透的人,既然做了,便不會後悔的。”


    蘇嫵嘟嘟囔囔了幾聲,心裏想都能親到那一下了,換成誰都不覺得後悔啊!


    她心裏憤懣,手中的動作便跟著大了幾分,乒呤乓啷了片刻才安靜下來。


    待再抬頭去看時,顧南衣仍然半靠在門邊,視線看著不斷傳來刀劍相撞生的門外。


    蘇嫵不情不願地道,“若真是擔心,不如出去看看?刀劍無眼,說不定便受傷了。”


    “不礙事。”顧南衣卻沒動腳步,她帶著笑意調侃地道,“我親手撿迴來的崽子,不會鬥輸的。”


    ——誠如顧南衣所言,等門外那三人迴來時,沒人受什麽重傷,隻一個杜雲照的衣服上被割裂了兩道傷口,樓蒼麵色漆黑,秦朗反倒是看著最平安無事的人,好像隻是出門又買了一趟東西再迴來一般。


    蘇嫵看得心裏一跳:樓蒼是秦北淵手底下武藝最精湛的人,杜雲照也是年輕一輩中出挑的身手,兩人夾擊秦朗一個,竟然好像沒給他造成什麽麻煩?


    顧南衣見三人迴來,指了指桌上,“傷藥給你們備好了,自己看著用吧——該吃飯了。”


    這便無異於是逐客令的意思。


    杜雲照在秦朗手底下吃了個小虧,走時帶了瓶傷藥,朝顧南衣一抱拳,“顧姑娘,我還是迴去磨練武藝,總有一日能將秦朗斬……敗於刀下!”


    杜雲照走得十分瀟灑,樓蒼卻很不樂意。


    如果不是估計顧南衣還在這裏,他能再和秦朗大戰三百迴合到你死我活。


    秦朗的身手增長太快,跟竄天猴似的速度令樓蒼暗自心驚不已:才三年多四年不到的功夫,秦朗已經從被他穩穩壓製到隱隱約約超過他一頭了。


    若是再過個兩三年,汴京哪裏還有秦朗的對手?


    秦朗又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要是連打都打不過,用什麽從秦朗手裏把人搶走?


    樓蒼咬牙站著沒動,心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個念頭。


    “樓蒼,”顧南衣點了他的名字,“還有事?”


    樓蒼恍然抬起臉來,遙遙同顧南衣對視了一眼,隻覺得自己心中萬般念頭都被這個第一次見麵時便捅了他傷疤的少女看穿,狼狽地扭了一下視線,道,“我也迴去了。”


    他掉頭就走,連傷藥也沒帶走。


    倒是秦朗拿起傷藥看了眼,把玩了兩下,不知道心中想了些什麽。


    蘇嫵端著菜出來,見到秦朗完好無恙,不由得有點氣惱,嘲諷地道,“功夫見長,早知道我跟他們出去三個打你一個。”


    “姑娘家不要喊打喊殺。”顧南衣道,“穿這麽好看的裙子,弄壞了不漂亮。”


    蘇嫵被誇讚了好看,頓時臉上微微一紅,“好,我聽你的。”


    “今日你也先迴去。”顧南衣又說,“我和秦朗有話說——樓蒼帶來的那些吃食,你帶著走吧。”


    蘇嫵動作一僵,看看秦朗又看看顧南衣,癟著嘴妥協了,“好嘛,我替你送到慈幼局去。”


    等蘇嫵將桌上布置完,便提著樓蒼送來的大包小包走了,隻餘下了顧南衣和秦朗兩人。


    “你要是現在改口,我便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顧南衣道。


    秦朗皺眉。


    他完全能想象出來顧南衣作為昭陽長公主處理政務時說這句話的模樣和場景,就好像給犯錯之人一個迴頭認錯的機會一般,令他心中很是不喜。


    “我說了不是玩笑。”他硬邦邦地說,“我就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顧南衣問。


    秦朗倏地抬起頭來盯住顧南衣的眼睛,他一字一頓、語句清晰地道,“對你做他們都想過但沒敢做的事的意思。”


    他剛才做的事情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裏偷偷地想過卻不敢付諸現實,但秦朗敢。


    如果沒那膽子,就活該得不到自己渴望的人。


    顧南衣沉默了半晌,隔著美食的氤氳熱氣淡淡地將剛才說給蘇嫵的話也說給了他聽,“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我知道。”秦朗應得很快。


    他當然知道顧南衣心中沒有這根筋,若不是他今日一時衝動挑破窗紙,顧南衣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開竅。


    秦朗原本確實是打算徐徐圖之的。


    可頭腦發熱這事兒誰說得準。


    既然已衝動完了,秦朗也不懊惱,他直白地道,“我的話不會收迴,你要麽趕我走,要麽便是默許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想到秦朗落下親吻前的短暫猶豫,顧南衣下意識地觸了觸唇角,又見秦朗的視線像是受到了指引似的跟隨她的動作,不知道怎麽的心裏生出一絲別扭來,輕咳一聲就把手放下了。


    ——倒也不是全然任性亂來,還是顧慮她想法的。顧南衣想道。


    她卻沒意識到這想法多少有點太過偏袒秦朗了。


    “不會趕你,少用這話來激我。”顧南衣無奈道,“不是早對你許諾過,你不想走,便沒人能趕你走?”


    秦朗當然不可能忘掉這句。


    但直到顧南衣這麽說了之後,秦朗繃緊的神經才微微鬆下來兩分,他觀察著顧南衣的神情,試探地道,“那我以後再……”


    “沒有‘再’。”顧南衣收了麵上多餘的神情。


    “那我問過你,得你首肯就是了。”秦朗不以為然地得出了結論。


    “誰給你首肯?”顧南衣涼涼道。


    秦朗想了想,將匕首歸入皮鞘,上前兩步道,“你看。”


    顧南衣掀起眼皮掃了冷峻的少年,不冷不熱道,“怎麽?”


    “樓蒼傷了我。”秦朗說著將胸口的衣服拉下來給顧南衣看,“差點就捅進我心口了。”


    顧南衣低頭瞧了眼少年胸前,隻見到他身著的內甲上有一道不淺的劃痕,隱約可以瞧見後頭的肉色。


    樓蒼是當殺人兵器培養起來的,出手自然不會輕到什麽地方去。


    這樣想著的顧南衣道,“又沒真傷著你——上次陛下來時你好歹是真見血了,這次連血都沒見也來找我耍賴?”


    “你仔細看。”秦朗堅持道,還伸手將內甲的暗扣解了。


    顧南衣隻得定睛又細瞧了一眼,還是隻能看見年輕人身上結實流暢的肌肉和力美結合的線條,順著秦朗的指引湊近兩寸之後,才瞧見剛才劃痕的位置後麵稍稍被擦破了皮,滲出一點兒幾不可見的血色來。


    顧南衣哭笑不得,“你這要是被承淮看見,立刻就會得句‘傷風敗俗’。”


    她這句話說完,秦朗便撇開了臉去。


    ——這時顧南衣才從秦朗的側麵瞧見他的耳根已經紅了一半。


    作者有話要說:小秦:………………看。


    顧老師:…………?等等,你自己把衣服拉起來的,你臉紅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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