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息如是想著,再抬眸,便見禦錦捏著一塊龍須酥,正欲送到身邊人口中。


    “何必待她那般好?”蘭息忍不住握住禦錦的手。


    禦錦則望著蘭息的眼睛,小聲解釋道:“錦兒先於她嚐嚐,若是合口味,再邀世子……”


    “何必?”禦錦說得情真意切,蘭息卻有些豔羨那道青色身影。


    “此物原就是我愛吃的,”含笑將禦錦手中的龍須酥咬去半截,蘭息穩住禦錦的手,柔聲補充道:“若想邀蘭品鑒什麽,錦兒直接送來便是,不必顧忌旁的。”


    “這般當真好麽?”偷偷望蘭息一眼,禦錦欲收迴手,腕間卻是一輕。


    她怎會鬆手?


    心底浮起幾分悵然若失,禦錦一時竟忘了收迴手。


    “聽說聖上已是與我們二人賜婚了?”蘭息主動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是世子的功勞!”記起那日船上,蘭息與皇兄喝過不少酒,禦錦遲疑片刻,含笑望向蘭息道,“世子酒量不錯!錦兒著實敬佩!”


    “錦兒懂酒?”亦是記起那夜飲過的酒,蘭息迴味道,“令兄的酒當真不錯!”


    “真的嗎?”欣喜尋著個二人皆能說的話題,禦錦望向蘭息的眼睛,“世子若是喜歡,錦兒改日便尋皇兄討要些!”


    “好。”承禦錦的情,蘭息點點頭。


    禦錦則因眼前人點頭,對其生出萬千歡喜。


    想過禦靈府邸離魏府不遠,禦錦索性同蘭息開口道:“皇兄居處據此不過三個巷口,世子可能與馬夫說說,令其先繞道皇子府,再去別苑?”


    “好。”


    不忍拒絕眼前人,蘭息轉頭朝輦外吩咐道:“四皇子府。”


    “是。”馬夫應得歡快,蘭息未來得及多想,車輦已是停了下來。


    “要我同去麽?”忽然有種女婿上門的錯覺,蘭息起身扶了禦錦一把,禦錦則望望蘭息,輕笑道,“你我婚事,有皇兄的功勞。世子若是能同去,自然更好!”


    “那走吧!”小心扶禦錦下輦,蘭息剛在禦靈府前站定,便看到一架熟悉的馬車。


    蘭息記憶力極好,說見之不忘,並不為過。


    隻是這架馬車……


    “是緲兒的車輦。”蘭息用的肯定句。


    “嗯。”禦錦也在看那架馬車。


    確切說,她在想,這車來時載了何人?


    是緲兒麽?


    揚眉往府門走,禦錦相信自家兄長會站到自己這邊。


    “錦兒?”陪禦錦踏上皇子府門檻,二人未到門前,已是有府婢出門相迎。


    “殿下!”府婢識得禦錦,紛紛見禮。


    禦錦也象征性抬抬手,眾府婢皆叩首謝恩。


    謝罷,一粉衫婢子從人群中起身。


    “殿下!主子正在織春堂同緲殿下投壺,殿下可要一往?”


    投壺?


    蘭息聞聲望那粉衫女子一眼,粉衫女子迅速躬身道:“見過魏世子!婢子命闌珊,是皇子府的女官。”


    女官?驚詫四殿下府中的主事不是男子,蘭息抬眸多看了闌珊一眼,禦錦已揚袖示意闌珊領路。


    “是!”謙恭地見禮轉身,闌珊目不斜視地領二人往織春堂走。


    蘭息見狀,替禦錦搭話道:“皇兄今日心情如何?”


    “迴世子話!打主子昨日從宮中迴來,心情一直不錯。想來,許是沾了世子與殿下的喜氣。”


    “是嗎?”蘭息笑道,“可是那日在西岸,皇兄似乎對我頗有微詞……”


    “世子說笑了!天下哪有不疼妹妹的哥哥!主子是殿下的兄長,自是裏子外子都向著殿下。倒是世子莫要錯想了主子……”話間迴頭笑望蘭息一眼,闌珊迴頭繼續朝前走道,“主子很是欣賞世子。昨日從西岸迴來,主子便說,他在東都酒場從未逢過敵手。如世子這般飲中高人,當真適宜同他在酒局上做個幫襯,做做正事。”


    “這是殿下親口說的麽?”蘭息低眉望禦錦一眼,其眸底皆是笑意。


    是了。哪有不希望血親祝福的婚事?


    想過待會兒遇到禦靈,定是要避免衝突,蘭息緊緊手,心底竟是生出了忐忑。


    覺察到身邊人的步伐有些淩亂,禦錦停步與蘭息整整衣衫。


    反複將其前襟撫平,禦錦踮足擁住眼前人,湊到其耳畔,笑道:“息兒莫怕,皇兄心疼錦兒,定不會為難你。”


    “好。”含笑擁住懷中人,蘭息鬆口氣,無端想起一個詞叫“關心則亂”。


    她是因關心錦兒,才不安麽?


    揉揉懷中人的肩膀,蘭息拉開二人的距離,重新跟著闌珊往府內走。


    禦錦展顏笑笑,卻是搶到蘭息身前。


    自家夫婿,自然要自己護著。她禦錦旁的不行,卻是專門護短。


    盤算過禦緲已在屋內,禦錦搓搓掌心,隱隱有與其爭鋒的架勢。


    不知禦錦所想,蘭息隻是扶著身邊人的臂肘,連續邁上三個台階。


    待二人立到階上,闌珊與二人躬身道:“世子、殿下稍後!容婢子去通傳。”


    “去吧!”蘭息應聲,禦錦眉間浮起笑意。


    便是如此。稱心如意的夫婿便該是身邊人這般。


    心滿意足地靠在蘭息懷中人,禦錦等闌珊迴話,不料眼前卻是多了兩道人影。


    “錦兒真是春風得意呀!”揶揄著自家皇妹,禦靈看蘭息一眼,抬袖與蘭息豎了個拇指,大笑道,“東都之內,寵妻者,蘭弟當稱第一人!”


    笑罷,禦靈又指著蘭息與禦緲道:“皇妹,你說蘭弟非良配,你且看看,端是這相貌便是一表人才!遠勝過你推崇的江家老四,哪裏比得上蘭弟?”


    “皇兄謬讚了!”見禦靈態度不錯,蘭息沉眉掃了禦緲一眼,低笑道,“在緲殿下眼中,本世子可比不上江公子!”


    “哎!蘭弟太自謙了!江家老四在酒桌上從未熬過三巡,若非錦兒喜歡,本殿當真是看不中他!”禦靈隨性地拉住蘭息的衣袖,邀約道,“堂內有酒,還可投壺,蘭弟可要進來玩玩!”


    “容我問問錦兒的意思!”含笑扯迴自己的袖口,蘭息低聲問身邊人,“錦兒?”


    “嗯!”含笑示意蘭息應下,禦錦掃禦緲一眼,快步擁身邊人,進了織春堂。


    禦靈見狀,隨即跟了進去,不曾想,禦緲竟沒有跟進來。


    “靈皇兄!”記得昨日父皇近侍那句‘好自為之’,禦緲徑直立在門口,冷聲道,“靈皇兄既是要招待皇姐,緲兒便先行告辭了!”


    話罷,禦緲欲走,屋內的禦靈卻不悅道:“等等!”


    “皇兄還有何事?”禦緲轉身。


    禦靈揚袖指指案上的賭約道:“皇妹把賬清了再走!”


    “城西孝仁坊一百二十八間商鋪皆歸皇兄……”


    “是與我麽?”禦靈愈發不悅。


    迫於禦靈的氣場,禦緲抿抿唇,負氣道:“自今日起,城西“緲”字號商鋪皆歸皇姐名下。”


    “滾吧!”仿佛出了一口怨氣,禦靈悠哉遊哉地與盤坐在榻上,招蘭息對座,“蘭弟,來,今日為時尚早,你我小酌兩杯!”


    “這……”蘭息與禦錦交換眼色,卻被禦錦推了一把腰。


    “嗬!錦兒跟著蘭弟當真是恣意!”觀察著自家小妹的動作,禦靈看蘭息也越來越順眼。


    不過……


    “蘭弟也莫要太寵她!”笑著教訓蘭息一句,禦靈召婢子與禦錦搬來鋪了軟墊的太師椅,親手與蘭息斟茶。


    凝神觀著蕩在杯中的茶湯,蘭息望禦靈一眼。


    禦靈指指鄰座的禦錦,笑道:“錦兒在此,我們還是莫要飲酒!”


    “可我們此行便是為酒而來。”沒忘記自己的初衷,禦錦看看隻有三人的屋舍,含笑搖著禦靈的袖口道,“皇兄!息兒說,她喜歡你府上的酒!你可能贈我們幾壇,讓我們帶迴府中飲?”


    “當然!區區美酒算什麽!你幼時為兄便說過,隻要你開口,便是要皇位,皇兄也想法子弄與你……等等!”忽地意識到是禦錦出了聲,禦靈驚詫地望向蘭息。


    “是錦兒!”含笑與禦靈點頭,蘭息好奇禦靈接下來的反應。


    不料禦靈竟是笑著與蘭息擺手道:“方才是為兄魔怔了!蘭弟方才說了什麽?”


    “息兒什麽都沒說!”笑著坐到蘭息身側,禦錦握住蘭息的指尖,朗聲與禦靈道,“皇兄,方才便是錦兒在說話……息兒與我尋到了神醫!治好了錦兒的啞疾!”


    “什麽?”禦靈皺皺眉,一時竟未領會禦錦的意思。


    “錦兒說,是魏世子尋人治好了錦兒!”禦錦耐心等自己兄長迴神。


    不想,禦靈迴神第一句話竟是“原來月姑娘說的是真的”。


    “月姑娘?”蘭息不意外禦靈會調查月青。


    隻是,月青說了什麽?竟能扯上錦兒的病?


    “皇兄?”禦錦也一頭霧水。雖然月青聲名遠播,但西岸卻是她第一次見月青。


    “她說了什麽?”禦錦開門見山。


    禦靈含笑擺手道:“錦兒莫要多想!月姑娘已是說過了,魏世子向來潔身自好,坊間傳言皆是無稽之談!”


    “哦?”禦錦沉沉眉,心思卻是百轉千迴。


    月青這話漏洞太多。一者,若是息兒不去煙柳之地,如何識得她?二者,若是息兒潔身自好,如何會去煙柳之地?


    “蘭弟?”禦靈看蘭息一眼,見其沒有坦白的意思,隻得硬著頭皮同禦錦解釋道,“月姑娘說,蘭弟去西岸,便是為了尋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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