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穿著自己那身標誌性的幹草衣站在山腰的平台上俯視著山穀。


    她的腰間掛著六根堅硬的短槍,伴隨著風吹過來的力量,晃動著,相互擊打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和仲平是普通族人中最早一批上來的,但她並不開心。


    從首領宣布將族人根據山上山下兩批分開居住時,她就知道出大事了。


    之前再怎麽遭遇困境,昭族的所有人都是在一起的。


    大家團結一心,渡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可是這次,就連最有辦法的陸言大人和最為神秘的曲雲大人都沒有辦法輕鬆地告訴自己,


    跟自己說,


    “放心吧,影月,不會有事的。”


    他們隻是麵無表情地確認著每一個上山的族人,沒有患上那可怕的疾病。


    從轉天的早晨開始,上山的路被兩位地盾戰士完全封死,除了陸言大人可以隨意進出那條山路以外,所有人都失去了山穀內的消息。


    大家隻能通過穀內那片黑暗中的光亮判斷還有多少人活著。


    山上的族人們不停的祈禱,希望山下的族人盡快的好轉。


    隻是穀內的光亮每天都在不斷的減少,被黑暗吞噬,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


    直到有一天,德夯大人從山上往下拖人的時候。


    那天影月終於知道,原來就算來到了山上,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活下去。


    她安靜地站在路口,等著某個人。


    煙和仲平一人背著兩把木製的短劍從山頂的方向走了過來,兩人相互交流著之前剛學到的新招數。


    這幾天的變故雖然也讓他們兩有點不適應,但是因為和曲雲學劍,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會感染上那種怪病。


    所以除了每天例行的部族任務以外,他們並不會想其他多餘的東西。


    聽到熟悉的聲音,影月收迴了投向山穀的目光,一扭頭,便瞧見了走在前麵的煙。


    “煙。”影月輕喊了一聲。


    “影月!”煙驚喜地走了過來,看著她的雙眼問道:“這兩天你幹什麽去了,怎麽都沒看見你。”


    “我一直都在啊,可能是你們兩學劍太投入了,才沒注意到我。”影月微笑著幫煙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有事找你,你過來下。”


    “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說。”煙見機就讓仲平先迴去山洞,自己則跟著影月去了一個隱秘的角落。


    仲平雖然有些疑惑他們兩有什麽事是自己不能參與的,但天性淳樸的他也沒多想什麽,徑直一個人先迴去了。


    “說吧。”影月先讓煙把事情說了,因為她知道自己要求的事煙很難答應。


    “影月你不是想學劍嗎,這兩天曲雲大人好像比較忙,就直接把劍氣十章全部教給了我和仲平,我和仲平都練熟了,有空的時候我們就把招數全部教給你。”煙確定四周沒人之後,才把嘴湊到影月的耳邊,輕聲說道。


    “你們學會了劍氣十章?”影月心中一驚,這可是連陸言大人都隻會三招的超級戰技。


    煙和仲平居然有這麽好的天分?


    似乎看穿了影月的想法,煙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是陸言大人那種能一劍斬五妖的劍氣十章,隻是純粹的招數而已。”


    “這樣啊。”影月唿出了一口氣,笑罵著:“你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可真嚇到我了。”


    “怎麽樣,你什麽時候有空,我教你。”煙正色說道。


    影月突然想起煙之前和仲平說話的神色,心中一沉,“這件事,你和曲雲大人說過沒有?和仲平商量過沒有?”


    “你別看曲雲大人平時好像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其實她很好說話的,等你學過以後我再去告訴她就是了。”


    “至於仲平嘛。”煙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道:“你也知道仲平這個人為人很死板的,這件事我還沒跟他說過呢,不過隻要到時候曲雲大人點頭他就不會說什麽的。”


    “也就是說,這件事除了我們誰都不知道?”影月沉默片刻,搖搖頭,“還是先跟曲雲大人說下吧,你們難得有機會學劍,凡事還是要慎重一點,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們隻能學到空架子。”


    煙見影月這麽說,也隻好無奈地歎息道:“那行,過兩天我和曲雲大人去說下看看。”


    影月聽到煙這麽說,頓時安下心來,畢竟煙有這個想法也是為了自己。


    她看煙說得有點口幹舌燥,順手就將自己盛在懷中竹筒內的清水遞了過去。


    “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煙也不推脫,抓起竹筒就往嘴裏倒。


    她彎著眼眶,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我想去穀裏……”


    煙的手掌一抽,險些把水全部倒到了臉上,連著咳了好幾聲,他實在沒有想到影月居然想去下麵那個死亡地帶。


    關於隔離區的事情,他雖然知道的不多,卻也明白那是個進去就基本沒辦法出來的地方。


    他試探性地再確認了一邊,“影月,你剛才說什麽?”


    “穀裏,我想進去照顧下那些族人。”影月話還沒說完,就被煙粗暴地打斷了。


    “不行,這個絕對不行。”煙也不再聽下去,轉身就往外走去。


    “煙。”影月柔聲輕叫了一句。


    煙停下來腳步,轉身看著影月,“我做不到,別逼我。”


    隻是影月的下一句話讓煙呆住了。


    “我已經感染了,遲早要被德夯大人抓不去的,不如現在我主動下去。”影月扯開自己胸前的幹草,露出已經有點變黑的鎖骨部分。


    煙的臉色頓時變了數變,他二話不說就上前去拉住影月的手,直接往山上衝去,“曲雲大人還在山上,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沒用的,曲雲大人每天都對著山穀吹笛子,也不見有哪個族人迴到山上來過。”影月甩開煙的手,站在原地看著他,“煙,幫幫我,起碼讓我死在救人的路上,而不是被德夯大人抓下去。”


    “為什麽是我。”煙沒有迴頭,隻是背對著影月問道。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影月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稍稍向前走了幾步等待煙的迴答。


    煙轉過身來,平靜問了一句,“要我做些什麽。”


    山穀內。


    雖然還是白天,但穀裏卻安靜的像大戰過後的戰場一般。


    有人卻大多都已經奄奄一息,有工具上麵卻沾滿了汙跡,有聲音卻全是微弱的唿喊。


    自從隔離區設置好之後,整個山穀下就隻有陸言一個人在不停得活動。


    沒人敢下來,也沒人可以下來。


    陸言每天獨自麵對著惡臭,或者等待散發出惡臭的病人,幫他們翻身,簡單的擦去身上流出來的膿水,打掃每一個山洞。


    他不知道自己這副軀體能撐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昭族唯一懂得一點醫學護理的人,最不容易感染的人。


    一雙獸皮製作的手套和由幾張不知道用什麽樹葉製作成口罩,這就是陸言的全部裝備。


    雖然在現代人眼裏看來就拿著這幾樣東西去疫區,無疑和送死沒什麽區別。


    陸言這幾天巡視著山洞,隱隱間覺得自己好像發現有什麽不對勁,但來來迴迴就是抓不住那點閃光。


    “我到底遺漏了什麽?”陸言反複檢查著沒一個族人的身體,甚至那些已經死去多時的屍身他也沒有放過。


    由於進入冰河期,整個山穀裏的冰煞之氣非常強烈,以至於屍體的腐爛速度變得很慢。


    同時由於氣溫的原因,蜘蛛蒼蠅蚊子之類冷血動物無法生存下去,這到讓陸言意外的輕鬆不少。


    “有人進來了。”跟在陸言身後的月兔出聲提醒了一句。


    月兔其實不太想下來的,誰知道這種奇怪的疫症會不會連妖族都會感染。


    隻是溪邊明令要麽跟著陸言,要麽跟著曲雲,不然就直接一刀宰了自己。


    相比之下,曲雲身上那種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隻有妖族能感受到的恐怖威壓,這點莫名其妙的疫毒根本算不了什麽。


    陸言轉過身去,看見一個俏生生的身影站到了自己麵前。


    他皺著眉頭,問道:“德夯呢。”


    影月微笑著說道:“不是德夯大人,是我自己下來的。”


    原本擴散開來的瞳孔瞬間收縮了起來,被遮掩在口罩下的臉部明顯抽搐了一下。


    “怎麽迴事!”陸言厲聲說道,“誰放你下來的!”


    “沒有誰。”影月打量了下四周,尋找著什麽。


    “你不說我馬上送你迴去。”陸言沒有理會影月,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我感染了,他們就放我下來了。”影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那塊黑影。


    陸言迅速單手拔出背上的一把玉素,朝著影月劈了過去。


    劍氣四章·清音。


    “刺啦”一聲,鋒利的劍氣貼著影月胸前的肌膚將那一塊幹草衣割了出來。


    “這種程度的謊不可能騙得過六。”陸言麵無表情的說道。


    原本濃濃的黑影在清音劍氣滑過之後,瞬間被清理了幹淨,露出健康的古銅色。


    “陸言大人,您練成下一章劍氣了嗎,居然能將我身上的鼠疫清理掉。”影月驚唿了一句。


    陸言並不吃這一套。


    “別扯開話題,你身上塗得根本就是阿離塗在箭支上的黑葉粉。”陸言生氣的說道。


    “果然還是騙不過大人您。”影月湊上前來,從陸言的口袋中拿出一副樹葉口罩戴在了臉上。


    “可還是有蠢貨中了你的招,不是嗎?”陸言也沒再說什麽。


    既然進了隔離區,自己也沒辦法送她走了,畢竟自己又不是專業的,看不出來她現在有沒有感染。


    “戴好這副手套。”陸言將自己手上的那副獸皮手套摘了下來,扔進了影月的懷中,“想要下來也不自己準備準備。”


    “那大人您呢。”影月猶豫著說道。


    “我有玉素,除了要長拿著麻煩點以外,防護能力應該手套強一些。”陸言拔出玉素雙劍,緊緊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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