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稀疏月色的餘光之中。


    好像看到一朵火花炸開星光滑過,隨後便是一道撕裂耳膜的槍響聲。


    “警察!別動!!”


    原本愣在原地的那人頓時一驚,抬頭向對麵的體育館入口望去。


    兩道身影站在遠處。


    其中一人的手中還托著槍,正飛快地向這邊跑來,另一人卻是被嚇傻在原地。


    那人用掙紮的目光,看了眼麵前身形微顫、搖搖欲墜的路明非,毫不猶豫轉身就逃。


    嘭!嘭嘭!!


    又是幾聲震耳的槍響,在體育館內響徹迴蕩。


    可惜,那人也隻是一個踉蹌,很快便消失在陰影之中。


    “別走!”


    路明非迴過神來,下意識想要追去。


    但是剛一邁開腳步,就感覺到一陣暈眩,喘著粗氣坐在地上。


    一束手電光也照在了他的臉上。


    “別動!舉起手來!”


    聽到這熟悉的爆喝聲,路明非終於認出來了。


    “蔣警官,是我,路明非!”他連忙舉起手來,指向遠處催促道,“快!他應該就是剝皮案的兇手!快去追他!”


    聞言,那個人已經疾步跑了過來。


    “靠!那瘋子跑得這麽快!”


    來人正是蔣閻,還有學校保安。


    蔣閻低聲暗罵了一聲,轉過頭對保安交代道:“麻煩你留下幫他們叫救護車!”


    說罷,就提著一把槍,不甘心地向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隻留下保安一臉懵逼地呆愣在那裏,看著地上那顆死不瞑目的猙獰人頭,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報警叫救護車。


    他就是一個保安啊!


    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啊?!


    一臉慘白側趴在地上的柳淼淼,感覺自己的肩膀突然被扶住了。


    狠狠打了個冷顫,掙紮著想要逃走,卻感覺全身都疼,一點力氣用不上。


    “咳!你,你沒事吧?”


    直到耳邊傳來同樣疲憊的聲音。


    “得……得救了。”


    柳淼淼半閉著眼睛,感到全身的力氣瞬間遠離自己,徹底軟在那個懷裏。


    “……路明非……是伱?”她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那張有些陌生的麵容,又看向那側頸處血肉模糊的傷口,有些恍惚地問道,“你沒事吧?”


    “皮外傷罷了……”路明非勉強咧起嘴角,略顯無力地搖了搖頭,“你傷到哪裏了?我看到你挨了一錘。”


    皮外傷?


    人類的頸部是最為脆弱的部位沒有之一。


    大腦有頭骨的保護,然而頸部卻隻有脆弱的頸椎,不談輸送血液和氧氣的頸動脈,那裏也是人類極為薄弱的中樞神經走廊,一旦嚴重損傷即可致命。


    都直接切掉皮肉了,怎麽可能是皮外傷?


    柳淼淼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心情異常複雜地看著他的側臉,小聲道:“肩膀那裏……有點痛……”


    她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緊張又期待地前來赴約,卻遇到一個殺人的瘋子,險些就被一錘子給砸死,居然被一個衰仔給救了。


    之前全校表彰就已經刷新了她對路明非的認識,剛剛拿著一柄竹劍就敢衝上來和那個瘋子廝殺,果決狠厲的樣子沒有一絲一毫像以前那個衰仔。


    哦,倒是這個嘴硬的樣子,感覺還是有些幼稚。


    念及此,柳淼淼扯了扯嘴角,最後看了一眼路明非,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路明非當然不會像柳淼淼腦補的那樣嘴硬。


    因為他確實感覺側頸處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


    有些費力地換成了跪姿,讓柳淼淼靠在自己懷裏,沒有一絲一毫旖旎思緒。


    除了兩人的唿吸聲,以及保安焦急的報警聲,周圍隻剩一片死寂。


    砰!!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路明非和柳淼淼不約而同地全身一震,可一聲槍響後外麵又再次恢複了安靜。


    怎麽迴事?


    還沒有逃走嗎?


    打中那家夥了嗎?


    路明非突然有些緊張。


    他用力晃了晃痛欲裂的腦袋,急忙要把柳淼淼放在地板上,就想要站起身追上去看一看。


    但是,卻忽然被拽住了衣服。


    “別,別走。”


    柳淼淼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抬頭看著路明非,死死抓著他的衣服語氣不安道:“別走,別把我留在這裏,求求你!”


    路明非掙了幾下,居然無法擺脫她。


    “你……你已經安全了啊。”


    在心中的無奈之餘,生出一團無名之火。


    正要甩開柳淼淼,身後的保安跑來。


    看著楚楚可憐、蓬頭垢麵、布滿淚痕的女孩,路明非突然感覺自己像極了拋妻棄子的渣男。


    遲疑片刻,最後歎了口氣,轉頭對跑來的保安說道:“蔣警官去追兇手了,那個方向,麻煩您去看一下情況,支援……”


    “不用了!”


    還不等路明非把話說完,便傳來蔣閻不甘的聲音:“媽的,那瘋子跑得太快了,肯定很熟悉這裏的環境。”


    啪!


    他打開了體育館的電閘,麵前瞬間變得燈火通明。


    “咳咳!”


    路明非下意識用手遮了遮刺眼的光,等眼睛終於適應體育館內的光線後,才看著遠處還靜靜地躺著一顆人頭。


    而蔣閻臉色難看地遠處走了過來,一隻手捂著手臂,一隻手拿著用麵巾紙包著的東西,看起來形狀細長。


    “抓到了嗎?那家夥怎麽樣了?你的手……”路明非打起精神,語氣急促地問道。


    蔣閻沒有迴應,隻是看著他的傷口,還有慘白的臉,深深地歎了口氣道:“接下來交給我們吧。”


    聞言,路明非愣了一下。


    原本還能強行挺著的身體和精神,突然感覺一股疲憊如潮水般湧來。


    像是被一句話戳破的氣球一樣,身體一軟便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靠在柳淼淼的身上,讓其一陣手足無措,但還是強忍著羞澀,輕輕摟住他的肩膀。


    “啊…那就…交給你們了…”


    路明非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角卻漸漸露出一絲笑容。


    總算,沒有讓那家夥得逞啊。


    但是為什麽…高興不起來呢…


    ………………


    躺在病床上,向窗外看去。


    先是能看見樓盤剛起的大廈,再是頂上的天空,午後的晴天藍的很爽利,幹淨的像是沒有渣滓。


    耳邊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像是咕嚕咕嚕的氣泡浮起。


    窗外的輕微車聲,門外的嘈雜人聲,還有身旁的唿吸聲……


    這一切讓路明非模糊了夢與現實的界限。


    把他從恍惚中喚醒的是一股溫度,一片陽光從窗簾隙出的小縫照在手臂上,介乎於燙與暖洋洋之間無法忽視。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先是迷茫地看著白色天花板,然後看向了身旁的那個床位。


    柳淼淼身上纏著繃帶,臉色蒼白地閉著眼睛,肩膀上被打上了石膏,手也被繃帶吊在胸前。


    “肩胛骨重度骨裂……”


    床頭病曆卡寫的診斷結果,讓路明非的心不由得一沉。


    兇手使用錘子的鈍器擊打太狠,柳淼淼的傷勢比他想的要嚴重。


    就在這時,門口的喧囂聲越來越近。


    能聽到一個男人在門口憤怒的聲音,還夾雜著一個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是她媽媽,我看看還不行嗎?”


    門被推開了,一對穿著衣冠楚楚,但是風塵仆仆的中年男女疾步走了進來,兩人表情恐慌地在病房裏掃視一圈後,就直奔柳淼淼的病床而來。


    但還沒等走到床前,女人就大聲哭起來。


    “啊!我的淼淼!”


    蔣閻也走進了病房,向路明非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了招唿。


    “女士,別擔心,已經做完手術了,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


    柳淼淼的媽媽被自己丈夫攙扶著,坐到了柳淼淼的床邊,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臉上滑落下來。


    但她依然用一隻手堵住自己的嘴,似乎怕吵醒仍然在昏迷中的女兒,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柳淼淼的手。


    柳淼淼的爸爸低頭看著女兒,臉上也是痛惜和恐懼的表情。


    不過,聽蔣閻說女兒沒有生命危險,他的表情才稍微輕鬆了一些。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他看向蔣閻沉聲問道。


    蔣閻向兩人簡單解釋了一下,然後指向沉默的路明非說道:“就是他從兇手的手中救下了柳淼淼。”


    聞言,柳淼淼的父母把目光都投向了路明非,柳淼淼的媽媽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紅著眼睛哽咽著說道:“孩子,阿姨,阿姨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淼淼!”


    路明非窘得滿臉通紅,撓了撓頭:“阿姨……阿姨您別這樣……我應該的……我隻是湊巧去了出事的地方……”


    好不容易才哄好了柳淼淼的媽媽,柳淼淼的爸爸則承諾醫藥費全包,路明非有什麽需要都可以和他說。


    就在三人交談時。


    “唔……”一道輕微的哼聲傳來。


    最先注意到的是柳淼淼的媽媽,連忙握住柳淼淼的手掌紅著眼:“淼淼,感覺怎麽樣?還疼嗎?渴不渴,餓不餓啊?”


    “媽媽?”柳淼淼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爸媽,愣了幾秒後,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搖了搖頭,“我,我沒事,多虧了路明非……”


    不等她把話說完,便看到了被兩人擋在身後的路明非,也在打量著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之間,一張小臉逐漸變紅。


    柳淼淼爸爸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目光深邃地不知道在心裏想著什麽。


    “柳淼淼同學,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蔣閻從後麵走近兩人的床位,卻被站起的柳淼淼媽媽擋住。


    “你是哪位?有什麽好問的?”像是護著自家雞崽子的母雞,她豎眉不滿地說道,“淼淼現在這個樣子,怎麽接受你們的詢問?”


    “女士,我是市局刑警隊的隊長,蔣閻。”


    蔣閻瞥了眼臉色還很差的柳淼淼,有些為難地說道:“我們也很清楚您女兒的情況……可她畢竟是和兇手近距離接觸的人,如果她能及早為我們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我們也能早點找到那個像謀害您女兒的兇手。”


    “不行!”柳淼淼毫不客氣地拒絕道,“我女兒現在需要充分的休息,還有,門口那些把門的,什麽時候能撤走?我們是受害者,你們把我們當犯人嗎?”


    “這個暫時還不行。”蔣閻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


    一旁沉默良久的男人臉色微沉,冷聲道:“需要我給你們局長打電話嗎?”


    蔣閻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同樣冷聲地說道:“雖然具體情況不能向你們透露……不過,兇手很可能還會對你女兒下手。”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看著兩人陡然一變的臉色,慢條斯理道:“還要我們的人撤走嗎?”


    “叔叔,阿姨,他沒有騙你們,確實是這樣的,那個兇手下手是有目標的,恐怕真的有可能再對柳淼淼下手。”路明非連忙幫著勸了一句。


    聞言,柳淼淼的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捏緊了被子,又看向一旁床位的路明非。


    柳淼淼的媽媽沉默良久,好一會才擠出幾個字道:“那就……先這樣吧。”


    說著,便輕輕扶著柳淼淼躺好,又把床搖高讓她能舒服地說話。


    蔣閻打開公文包,拿出筆記本和筆,盡量輕聲細語地問道:“柳淼淼同學,能不能請你講述一下當晚的情形。”


    可是,盡管如此,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柳淼淼的臉色還是一下子變得煞白,原本平緩細微的唿吸也急促起來,眼睛裏霎時充滿了淚水和恐懼。


    很顯然,她還沒從昨晚的陰影中完全解脫出來。


    “夠了!”柳淼淼的爸爸見狀,不滿地沉聲開口道,“你們警方難道不知道體諒一下受害者嗎……想問的話,過幾天再說吧。”


    說著,便直接站了起來,伸手指向了門外,一副下逐客令的樣子。


    “好吧,很抱歉打擾了。”蔣閻無奈歎了口氣,把紙筆又塞了迴去,“柳淼淼同學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叨擾。”


    說罷,給一旁的路明非遞了個眼色,然後便轉過身去,大步走出了病房。


    路明非心領神會地坐了起來,穿好拖鞋正要跟上去,便聽到柳淼淼喊了自己一聲:


    “路明非,你等等……”


    說著,她還要坐起身來,卻被媽媽伸手按住,焦急道:“別亂動了!你還沒痊愈呢!”


    路明非隻好向她擺擺手,緊跟著蔣閻走出了病房。


    出門的時候,還能聽見柳淼淼和媽媽在對要不要換病房一事小聲爭辯。


    當然,柳淼淼是不想換的那個,而柳淼淼的爸媽想讓她換單間。


    這讓路明非不禁一陣苦笑,看向靠在門口牆上的蔣閻,輕聲問道:“找到那個家夥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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