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陳大夫又細細問了狄嬌嬌父親的情況,迅速整理好了藥箱,伸手示意,“咱們走吧。”


    狄嬌嬌向尤彌鄭重的又道了謝。


    待陳大夫將醫館的門關上,她就引著大夫趕緊往家那邊去了。


    齊昭慵懶靠在醫館的門口,頭微微垂著,目光漠然又薄情。


    “阿彌。”


    他淡淡出聲,“你做的夠多了。”


    尤彌原本目送他們離開,聽到齊昭的迴話,緩緩轉過頭。


    “嗯。”


    她斂眸走到齊昭身邊,輕輕應了一聲。


    齊昭抱起地上的一堆材料,帶著尤彌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


    他看得出尤彌心情低落,語氣放的越發輕柔,“幫我放起來,可以嗎?”


    尤彌點點頭,將項鏈掏出來,心念微動。


    項鏈發出藍色的光,眼前的東西瞬間被收的幹幹淨淨。


    齊昭看著眼前的情形,目光深凝。


    他對工藝和建築一向很有天分,而這項鏈對他來說無疑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他想好好觀察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麽原理。


    但是……這是阿彌的東西,哪怕一輩子不知道,他也不會過多好奇。


    阿彌有她的秘密。


    他也是。


    尤彌走進一家文墨店,從店裏頭買了文房四寶和各式樣的紙板。


    又在店裏頭借用店家的筆在紙板上寫了幾個字。


    【招工:一天十五文錢,摘桃子:一天十八文錢,收麥子,各要十人。】


    這個朝代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錢。


    尤彌記得自己在將軍府的時候,她的貼身侍女,一個月也不過二兩月錢。


    若是摘桃工一天十五文,那一個月按三十天算,那也得有個半兩銀子了。


    在這偏僻的小鎮,半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已然算很不低。


    她將紙板用小木棍綁好,做成一麵小廣告牌,立在了橙花鎮大街上最顯眼的地方。


    這邊正是一個十字路口,往來行人如流水一樣的多,多的是人見這高薪上來問的。


    但是他們也都覺得不靠譜,這麽好的活,怎麽是兩個小孩發布的?


    他們真的有錢付工錢?


    “小女娃,你家招工的大人呢?”


    尤彌眼皮子一抬,“沒有大人,就我。”


    那人嘶一聲,笑道,“你們當真招工?”


    尤彌打量了他一下,絡腮胡,皮膚黝黑,身材結實,一看就是體力活相當不錯的壯漢。眼神憨厚,看起來不像壞人,才迴,“自然是真的,童叟無欺。”


    他很是靦腆的撓了撓頭,似是不好意思在孩子手下幹活,說,“我一個人能幹一個半人的活,能不能多給我加工錢?”


    尤彌笑眯眯,“自然,幹得好酌情加錢呀。”


    齊昭靠在身後的青石磚上,靜靜打量著所有上來和尤彌搭話的人。


    大漢一聽嘿嘿笑了笑,搓搓手,“那你看我行嗎?”


    “行,你留著吧。”


    尤彌要的就是這種人,能幹活的,老實的,花花腸子打歪主意的,投機取巧的,愛偷懶的,一個都不要。


    她坐了一會兒,覺得熱,扭頭問齊昭,“齊昭呀,你熱不熱,餓不餓?”


    還沒等齊昭迴複,尤彌看了看天色,對著大漢說,“你明兒個來這找我們,我們得招夠人才走,知道嗎?”


    大漢見尤彌說話似模似樣,不像尋常女娃,點點頭說,“那行,我明天再來。”


    “什麽時辰到?”


    尤彌想了想,“辰時吧,不必起太早了。”


    等大漢走了,尤彌上前拍了拍齊昭的肩膀,“走,姐姐帶你吃好吃的呀!”


    話音剛落,她拉著齊昭的胳膊,擠開人群往前走。


    橙花鎮此時人流越發擁擠了。


    華燈初上,小鎮中間的小河上有座白色的石橋,零星分布著商販,沿街叫賣的聲音絡繹不絕。


    他們很少會在這麽熱鬧的環境下走動。


    這幾個月以來,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是安靜的,溫馨的,三兩個在一起。


    話不多,但是足夠默契。


    道路兩邊都從二層的屋簷下垂下來橘黃色的一串串的燈籠,小商販的攤位上或冒著熱煙,或傳來香味兒,有賣花燈和麵具的,還有小孩兒愛玩的泥人兒。


    除此之外,還有姑娘賣的胭脂水粉,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


    迴迴來都是為了買東西,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的逛過這裏。


    “齊昭呀,你有什麽東西想買嗎?”尤彌迴頭看他,橘色的燈光照的她麵部柔和。


    齊昭說,“沒有。”


    需要買的材料已經都在尤彌的項鏈裏了。


    說實話,他很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


    過去的日子裏,每次在這種人多地方,他感受到的,總是人心的冷血。


    尤彌逛的很熱鬧,買了不少零碎的小東西放在手上,但是齊昭一直沒說話。


    她很明顯的能感覺出來他興致不高。


    從剛認識的時候,齊昭就是一個很沉默的人。


    尤彌是一直都知道的。


    但是一個人性格本身就是這樣的,她已經習慣了。而且她也不指望自己可以讓他從一個沉默寡言,情緒內斂的人變得活潑開朗又樂觀,這明顯不可能。


    如果是現代的小孩子或許還能用愛開導感化,慢慢讓他活潑起來,但是齊昭顯然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小男孩。


    在一起越久越覺得,齊昭就和她一樣,身體裏關了一個成熟的靈魂。


    剝離開來,才知道經曆有多鮮血淋漓。


    她歎了口氣,溫柔的問齊昭,“齊昭呀,你是不是累了?我還是帶你去酒樓吃飯吧?”


    齊昭看出尤彌因為自己逛街的興致沒了,嘴唇動了動。


    他很想說,阿彌,我沒關係的,我真的沒關係的。


    可是阿彌的關心,他……


    舍不得推開。


    他抿抿唇,看到眼前的尤彌笑了笑,才把話咽了下去。


    尤彌帶著他拐了好幾個彎,眼前終於出現一個三層高的樓。


    上迴她就在路邊聽好幾個人說要來絕味樓吃飯,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絕味絕味,鴨脖?


    她興衝衝的拉著齊昭走進去,渾然沒有看到齊昭的質疑和不放心的眼神。


    這個樓明明就在剛剛站的地方的左手邊,但是阿彌卻繞了好幾圈……


    以後,一定要緊緊跟好阿彌才行。


    尤彌帶著齊昭徑直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好位置。


    小二笑著過來把菜單擱下,一見是兩個小孩,衣著服飾普通,笑容頓時斂去七分。


    “這兒是我們這的菜單。”他吊兒郎當的背著手站著,一副愛點不點的樣子,胡子拉碴的嘴一撇,蔑視的看著他們。


    尤彌掀起眼皮子瞧他一眼,沒把他當成個東西,隨手點了幾樣,“水晶蝦仁,千漣醋魚,羊肉銅鍋。”


    話音一落,她衝著齊昭嫣然一笑,“齊昭有什麽想吃的嗎?”


    齊昭往身後的椅子一靠,神色淡然,“沒有。”


    她笑意瞬間斂了下去,“再要兩碗米飯。”


    見這兩個小屁孩這麽臭屁,還不把他放眼裏,這小二頓時眉頭一擰,瞪著驢眼就要生氣。


    但是身邊客人還多,他壓了壓氣焰,冷笑著說,“醋魚可是咱們這的招牌,沒個幾錢銀子可是下不來的。”


    他鼻孔噴氣哼了一聲,“二位出門的時候家裏錢可給夠了?”


    本來見他態度不好,尤彌也不欲跟他計較。畢竟他們這麽大點的孩子,若是不懂事的上酒樓吃飯,有的付不起錢想吃霸王餐也是時常會有的事,但是他大可以好好溝通,不用這麽狗眼看人低。


    尤彌冷冷看他一眼,氣勢拿了個十足十,從頭上將那步搖拔下來往桌子上一壓,“我且不說有錢沒錢,就憑這碧玉金步搖,我會缺你這點?”


    那小二原先沒注意,他再定睛一瞧桌子上的金步搖,頂上的翡翠成色極好,燈光下渾體清透,似乎不像凡品。


    可是這二位穿著又的確不太富貴……


    小二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保險一點,趕緊腆著笑意,點頭哈腰,“小的沒見識,這就給您報菜。”


    他走了以後,尤彌小臉上揚起一抹嘲弄,將步搖又重新插進發間,捧著茶水喝了起來。


    這世道總有這麽些捧高踩低的人,若是直接不鎮住他,反而跟他好好說話,那他就會更得寸進尺,讓人下不來台麵。


    他們這幾個月斷斷續續的也沒添什麽好衣服,因為平時下地幹活,總穿不上什麽綾羅綢緞的,這勾一下,那劃一道,好衣服也禁不起這樣造。


    反而是粗布麻衣,穿起來吸汗又柔軟,造價便宜,破了就草草縫補一下,實在不行就丟了,再換新的。


    今日出門就沒刻意挑好些的穿,倒是讓人看不起了。


    尤彌吹了吹茶葉,斂去目光裏的諷刺。


    這人什麽底子,哪兒是看衣服就看得出的?當真膚淺。


    這小二整這麽一出,尤彌好心情頓時消了一多半。她沒說話喝著茶,卻沒看見她對麵的齊昭看著自己的眼神。


    阿彌剛剛拿自己送的步搖出來了……


    齊昭看似坐姿隨性,實則不知所措的扣緊了手下的扶手。


    那她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


    若是喜歡,可是她從未表現出多歡喜,若是不喜歡,又時時戴在身上。


    這本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了,可是齊昭卻覺得重要。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送阿彌禮物。


    這邊傳菜的小二報好了菜以後,悄悄來到了一樓的櫃台,他捂著嘴,在掌櫃耳邊悄悄說,“樓上有兩個看起來挺有錢的奶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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