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齊昭從來沒有向她要過任何的東西。就連吃飯她分給他食物,他都都會難受半天。


    這樣一個高傲的人,會向她借錢?


    尤彌覺得不可思議,直接掏出一兩放他手上。


    她沒說不用還了。


    因為說這種話,對於齊昭來說,是羞辱,不是善意。


    她也沒問他要做什麽,竟然會主動借錢。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尊重齊昭。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齊昭輕聲說。


    尤彌正在琢磨具體的路線,外麵叫賣聲音又大,她一時沒有聽清楚齊昭說什麽,還以為說的是你先去,齊昭已經走了,她就也循著剛剛的大爺教的路線,直接往左拐。


    往左一直走,人群還是一樣的密集。她拐了好幾個岔口,終於見了一家賣活牲畜的。


    她跟人家談好價格,買了兩公兩母,一頭小羊,手裏牽著五根並成一根的繩子,溜著羊往迴走。


    這羊都是從小被溜慣了的,很聽話,不會亂跑,整齊有序的跟著尤彌往迴走。


    剛拐了兩個岔口,她就又分不清楚往哪兒走了。


    從前就有點路癡,這又是第一次來,她努力記了好久,還是把路忘了幹幹淨淨。


    齊昭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若是沒辦法集合可就糟了。


    尤彌有點焦心,牽著羊走在大街上,突然間,一個大娘指著尤彌驚喜的喊道,“這小女娃像不像剛剛那個畫上的小女娃!”


    她茫然地迴頭,周圍一圈買菜的大媽們都應和道,“是啊是啊,好像啊!就是穿的沒有畫上鮮亮!”


    誰在找我?


    身邊圍著的人越來越多,尤彌被圍在了中間。


    一人,五羊,場麵一度尷尬。


    尤彌還在猜測是不是齊昭,遠處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是個女人?


    她扒開人群,看見羊中間的尤彌,眼睛頓時被點亮,急忙忙的過來蹲下,打量了她好幾眼,說,“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尤彌細細的看了她一會兒,想起來她是自己原主的親信,從小打大一直在自己身邊的趙姨。


    趙姨是原主之前的母親的貼身侍女,因為和她母親情同姐妹,所以她打小就喊她趙姨,她母親死了以後,趙姨一直在她身邊悉心管教,所以依著原主的智商才能活到那麽大。


    可惜最後還是被庶妹坑死了。


    她收了神,幹巴巴的扯出一句,“趙姨……?”


    趙姨一聽頓時熱淚盈眶,摟著尤彌親了又親,感激涕零,“哎喲我的小姐啊,你怎麽放起羊來了?”


    她心疼的一把把繩子從尤彌手裏拽走,又是難過又是埋怨的抹了把眼淚,“小姐怎麽會在江柳走丟了?你都不知道,將軍都急死了!我們在這附近的小鎮村裏都找了好幾個月了!”


    將軍?找了自己好幾個月?


    尤彌好好搜了一下記憶。


    在原主的記憶裏,曾經她的父親大人是很愛她母親的,可是後來她母親因病去世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對自己笑過,甚至連尋常父親的關懷都沒有。


    反而是在一年以後,又開始常常去妾室那裏……


    除了再也沒有正妻,一直給她一個嫡女的名頭,吃穿用度上都不短缺以外,她實在感覺不出父親疼愛女兒的痕跡。


    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會派人找了自己好幾個月?


    當初原主走丟的時候,沒過幾天就被找迴去了,她倒是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大人會這樣做。


    按著尤彌現在的想法來說,她覺得她的父親來找自己,說不好是因為什麽。


    有很大可能,是因為他真的心裏是有這個女兒的。


    不然妾室把她丟了,按著之前他對她的態度,他頂多找一陣,找不迴來也就算了,更不可能說找好幾個月了。


    但是猜測歸猜測,她卻是不能迴將軍府的。


    她把趙姨手裏的繩子拿迴來,平靜的說,“趙姨,我不能迴去。”


    趙姨明顯愣了一下,眼眶的淚珠兒還掛著,呆滯的問,“為什麽?”


    她雙手握住尤彌的肩膀,急急的說,“你從小嬌生慣養,受了委屈怎麽辦?你這麽大點一個孩子,你說你怎麽能不迴家呢!”


    尤彌歎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趙姨,我不是走丟的,我是被蘭姨娘丟在這的。”


    趙姨臉色一僵,原本焦急的語氣也漸漸的頹了下來。


    她一直都知道蘭姨娘對大小姐的心思不純。


    蘭姨娘有兩子一女,在將軍府已經是名義上的大夫人,但是將軍始終不肯扶她為正妻,所以現在她也隻是個姨娘身份。


    她一直覺得,將軍不肯扶她為正妻就是因為尤彌還活著,若是尤彌死了,那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讓她一直屈居妾位了。


    所以蘭姨娘不喜歡大小姐,幾乎是除了將軍人盡皆知的秘密。


    隻是蘭姨娘是慣會裝好人的,不光在將軍麵前裝,在尤彌麵前也裝。之前原主傻乎乎的,一丁點兒腦子也沒有,還以為她是真心對她好。


    連她被丟在江柳了,她都還以為自己是不小心走丟的。


    趙姨嘴唇微微顫抖,囁嚅了幾下,說,“可是小姐,你始終是將軍府的嫡小姐,這樣在外麵流浪,且不說將軍不同意,連趙姨也不願意呀。”


    尤彌知道她是真心實意為自己好,耐著性子解釋道,“趙姨,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可是且不說我迴去了蘭姨娘怎麽對付我,光是這提心吊膽的日子,我也不想再過了。”


    她歎了口氣,央求道,“你就當今日沒見我,可好?”


    趙姨幾次想開口,終是沒說出來。


    她看著眼前的小女娃,突然覺得她好像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在府裏需要她時時照顧的嬌憨的大小姐,也懂事了很多。


    看來是在外麵風吹雨打受了罪,一下子就成長起來了。


    這樣一想,趙姨更是心疼的緊。


    但是她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蘭姨娘膽敢借著祈福之名把大小姐丟了,就已經說明她快沒耐心了,貿貿然迴了家,沒順了蘭姨娘的心意,說不定她還會使什麽陰招,倒不如讓小姐先平平安安的長大。


    她想了想,問道,“你如今是在哪兒生活?趙姨不是不能答應你,你起碼讓趙姨知道你過的好不好?是不是?”


    尤彌甜甜一笑,抱了抱趙姨,似哄著小孩一樣,安慰她,“我現在在一個沒什麽人的地方住,有吃有喝,一切都挺好的。”


    趙姨聽她這樣說,多多少少放了心,又追問了一句,“你不迴府真的可以?”


    尤彌趕緊點點頭。


    趙姨這才妥協了。她從懷裏摸出來一個令牌,垂著淚塞進她手裏,百般不舍,“這是你的令牌,上迴祈福在我身上的,你若是受了委屈,這令牌興許能幫上你。”


    “好啦好啦,我一個人真的挺好的!”尤彌把令牌揣進懷裏,手裏牽著的羊咩咩叫了幾聲。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天快黑了。


    又勸趙姨趕緊迴去休息,“我得走了趙姨,你千萬保重自己,不要說出去我還活著的消息,我們……”


    她頓了頓,笑著說,“一定會再見的。”


    趙姨也知道這其中利害關係。


    來找大小姐的人裏麵不光有將軍的,自然也有蘭姨娘的眼線,如果被蘭姨娘的人看見了她還活著,又不知道會惹出多少事端。


    她又交代了好些日常的叮囑,站起來一步三迴頭的走了。


    尤彌在身後給她一個勁兒的擺手。見她離開在街頭,她才牽著羊繼續往前走,去找齊昭。


    不知道又拐了多少圈,她兜兜轉轉的,迴到了最開始走散的那個街口。


    她看著湘亭書齋四個大字,往裏麵探了探頭。


    齊昭會不會還在裏麵啊?


    要是走了,他們怎麽見麵?


    尤彌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原地等著,說不定齊昭找一圈還會迴來。


    就當她準備找個地方坐下的時候,身子突然被巨大的力道扯的轉了個圈。


    她定睛一看,正是齊昭紅著眼睛看她。


    “阿彌。”


    他喊完她的名字,想說什麽又沒再說,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生怕她又消失了似得。


    尤彌知道他是擔心了,彎起水靈靈的眸寬慰的笑,“我沒事。我這不是見到你了?”


    這是她才打量到,齊昭懷裏抱著厚厚的一遝。


    “這是什麽?”


    齊昭心裏懸著的石頭才落下一半,還處於失而複得的後怕裏,猛地被尤彌這麽一問,霎時有些不好意思。


    他微微低了頭,“書。”


    尤彌嘻嘻一笑,也沒有問他是什麽書,牽著羊說,“咱們迴家吧?”


    齊昭默默點頭,順手把她手裏的繩子拿了過來。


    尤彌也沒有反抗。


    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說我可以的。齊昭一定會反駁一句,你不可以。


    齊昭真是會照顧女孩子呀,長的又這麽好看,腦筋好用,又能幹,以後的老婆一定會很幸福的!


    還沒到夏天,所以白天還沒有那麽長。尤彌和齊昭走在路上,商販和攤位都已經掛上了燈籠。


    出攤賣小吃的也多了起來。尤彌在這個鋪子上買點串串,在那個鋪子上買點點心,各種幹果糕點的,提在手裏滿滿當當,也沒花幾個錢。


    小孩子沒有不愛吃零食的,齊昭和孟和都還小,自己做的飯雖好,也得吃點零食解解饞。


    她走出小鎮,已經沒有光亮了。外麵沒有了行人,尤彌在齊昭的注視下,直接把手裏提著的荷葉包,全部都塞進了項鏈裏。


    項鏈發出幽藍的光,東西消失的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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