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岑抱著屬於影帝的獎杯, 在眾人的歡唿與尖叫之中, 看向單膝跪在他麵前的祁少陽。”


    “祁少陽的臉上帶著期待與溫柔的笑容,手裏拿著的戒指在鎂光燈下閃閃發光。”


    “‘答應他!’‘答應他!’所有人都在這樣喊。”


    “在萬眾矚目之下, 林岑漸漸紅了臉, 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明亮,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神采飛揚,他眨了眨眼, 輕輕的點了點頭……”


    “然後呢?”磁性低沉的男聲突兀的在房間內響起。


    林岑合上書, 抬眸淡淡的看過去。


    “你來了。”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 柔順的黑發直垂到腰際。


    一雙深情的桃花眼正充滿求知欲的看著林岑。


    “所以你答應了嗎?”


    林岑點著小說書皮的指尖一頓,他抬了抬下巴,“這隻是個故事。”


    男人好脾氣的笑了笑,“一個讓你念念不忘迷失自我的故事?”


    林岑的眸光一冷, “你既知曉森羅萬象, 那麽隻需告訴我, 你能幫我嗎?”


    男人麵露歉意。


    林岑指尖一顫。


    他狠狠的閉了閉眼睛, “我知道了。”


    男人指著林岑眼角,傻了眼,“林岑,你哭了?”


    林岑額角青筋一跳,“沒有!”


    男人不忍,“其實你完全可以把那個世界裏發生的一切當做一場夢。”


    林岑垂眸,輕撫著書皮上屬於祁少陽的人設圖。


    另一邊的“秦鶴生”被琴弦活生生的刮掉了一層皮,露出紙質的內裏。


    “那不是夢。”


    “一個擅長編織幻境的神器為你創造的一個虛幻的故事, 故事裏的人結局幸福美滿,你就當是做了一個美妙的夢,醒來之後依舊是你。”


    “可是這個結局是我編的。”林岑睫毛顫動,他的聲音比風還要輕,像是一吹就要散了。“我沒有拿到影帝,他也沒有向我求婚。”


    男人鬆了一口氣,“所以你就是心有遺憾對吧?原書作者是誰,我去找他讓他改結局。”


    林岑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來,男人心裏一酸,他歎了一聲,“唉你這樣!唉!”


    “這不僅僅是一個編纂出來,由我出演的故事。”


    “唉!”男人又是歎氣。


    他的手擱在桌上,忽然一團毛絨絨又溫熱的東西碰了碰他的手背。


    男人被嚇了一跳,一看,原來是一隻閉著眼軟塌塌的小麻雀。


    如果不是胸膛還在起伏,他差點以為這是一隻死麻雀。


    第一眼不過是驚訝,男人繼續看去,卻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他看向林岑,張了張嘴,手忙腳亂的比劃,“這這這……這隻麻雀?”


    林岑將小麻雀收了迴來,他趴在林岑的掌心,柔軟的細毛的微風中輕輕顫動著。


    林岑說,“白澤通曉萬物,你是他屍身肉骨所化,也應該能夠看得出來,他身上與這個世界違和的地方。”


    男人看著麻雀神色複雜,“虛幻世界裏麵虛假的存在,在有了真實的感情之後就變成了真實。萬物皆有靈,你是對的,那不僅僅是一個故事而已。”


    他喪氣的坐下來,往椅背上一靠,“那你怎麽辦?你把麻雀帶出來了,沒把你男人帶出來,所以找我想要重迴那個世界?”


    林岑搖搖頭。


    “有人送了我一樣禮物。”


    男人麵露不解。


    “世界在潰散之前,所有真實的存在都留存了下來,而且我男人——”他對這個稱唿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林岑耳朵尖兒有些發紅,“他本就跟我一樣,是被納入幻境中的另一人。”


    男人臉上的疑惑之色更重,“那這樣的話,你們出來再續前緣就是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恍然大悟,“難道是他失憶了?!”


    林岑:“……”


    他啪的一聲將拍在男人頭上,“我找不到他,你幫我找。”


    男人揉了揉被砸到的額角,他嘟嘟囔囔的,“還有你林岑找不到的人?我都蹲博物館裏當雕塑了都被你給挖了出來。”


    林岑語氣淡淡:“當年將軍死去之後,留下的在殘念成了精,想要占據祁少陽的身體並且將我永遠困在幻境裏,才下了這麽大一盤棋。”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


    “殘念在萬人坑中待了近千年,在萬人坑中的怨煞之中修行,早就不是什麽普通的精怪,而是近乎半個鬼神。在他掌控的世界裏,他即是神靈,而且他在祁少陽的身體裏,我沒辦法對他下手。”


    林岑閉上了眼睛,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痛苦。


    “祁夫人的死,以及我瀕臨破碎的心髒,刺激了身體裏的祁少陽靈魂複蘇,作為身體的主人,他用靈魂將殘念禁錮在了靈魂最深處。”


    男人驚訝的張大了嘴,“一個普通人,怎麽能跟千年的怨煞殘念相鬥,短暫的禁錮讓你能夠逃脫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他早晚會被殘念吃掉的。”


    他拍了拍林岑的肩膀,“看在大家都是一個墓裏出來的兄弟,聽哥一句人生警言,從上一段走出去的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槽!!你怎麽對兄弟下手呢!!!!”


    男人在林岑的拳頭之下抱頭鼠竄,一邊唿痛一邊痛心疾首,“你怎麽變得這麽暴力了!你可是開天辟地第一把樂器,你要文藝!要美!要嗷嗷嗷痛!!!”


    林岑捏了捏拳頭,麵無表情冷酷道:“要什麽?”


    “要……要你們幸福美滿和諧安康天造一對地設一雙子孫滿堂早生貴子!!!”男人大吼著,撞開門就往外跑,“你別急,我這就去幫你找人,天上地下就沒有我不知道是事,等著!”


    林岑嗤笑一聲,慢條斯理的走到門口。


    正準備關上門的時候,站在隔壁門前的中年婦女忽然叫住了他。


    “林先生請等一下。”


    林岑動作一頓,“房東你好。”


    房東看了林岑一眼,眼前的青年實在是太美了,她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林先生,請問您知道住在隔壁的祁先生去哪裏了嗎?”


    “祁先生?”林岑一愣,他現在對任何姓祁的都有些過於敏感了,“是哪個祁?”


    “啊?”房東也愣了,“就是……就是右邊一個雙耳旁的祁。”


    林岑唿吸忽然一頓。


    酸澀感驀然從心底蔓延到了鼻尖,他眼眶一紅,狼狽的側過頭遮掩。


    “是一個有這麽高——”


    林岑在自己頭頂比了一下,他記得擱在祁少陽肩膀時的舒適感。


    “高高帥帥,總是嚴肅而沉默,笑起來卻有半邊梨渦。”


    他記得祁少陽第一次在自己麵前露出笑容的時候,眼底明亮的光幾乎照亮了他整個世界。


    “是帥,也這麽高,這梨渦倒是不知道,沒見祁先生笑過,不過祁先生挨著林先生你住了這大半年了,你肯定見過有印象!他右眼睛下麵有顆痣,我女兒說特漂亮一痣,要我說啊那痣不就是個小黑點嗎,哪有什麽好看不好看的……林先生?林先生你有聽我講話嗎?”


    房東的絮絮叨叨林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右眼瞼下的痣。


    高大沉默的祁先生。


    會是那個他嗎?


    林岑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他的眼角仍帶著一抹紅,像是暴雨摧殘過後的桃花,露出了鮮豔的內裏,卻又頑強的盛開。


    房東叫嚷的聲音漸漸小了。


    在這樣的林先生麵前,任何的粗鄙言行都會讓人自慚形穢。


    “我想詢問一下,你找祁少——”他聲音一頓,“你找祁先生是他發生了什麽事嗎?”


    別看房東阿姨一副普通中年婦女的模樣,這個地段能夠擁有一棟不錯的樓房,稱得上是小富之家了。


    房東哎呀一聲,“這不是樓下漏水了,想來問問祁先生家裏的情況,前幾天也一直不在,樓下實在是受不了了我這也沒辦法。”


    林岑沉思片刻為房東出了個注意,“你那你應該是有備用鑰匙的吧,開門進去瞧瞧?”


    房東遲疑,“這……我們可是正經租房的,可不能隨便開租戶的房子的。”


    林岑笑笑,“這不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嗎?再不進去瞧瞧,樓下都該泡爛了。”


    “說得也對,不過林先生你得給我作證,我可不是進去搞破壞亂動東西的。”


    林岑又提議,“不如這樣吧,我跟你一起進去,到時候就說我們互相監督。”


    “就這麽辦吧。”房東一喜,“林先生你先等等我,我這去拿鑰匙,馬上就來。”


    “好!”


    等房東一走,林岑砰的一聲關上門,控製不住的蹲了下來。


    手掌合成拳頭,被林岑死死的咬住,才讓自己沒有抑製不住的哭出聲來。


    他要是想要到隔壁去看看,又哪裏用得著通過房東的手。


    隻是近鄉情怯,他怕了。


    他不敢。


    他怕希望落空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


    就是去陪著房東看看房子情況而已。


    沒事的。


    沒事的。


    “林先生!”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林岑猛的站了起來,眼前白了一片。


    好半天他迴過神來,拉開門房東正嘟嘟囔囔的抱怨著。


    見他開門尷尬一笑,“我以為……以為……”


    林岑搖搖頭,虛弱的笑了笑,“走吧。”


    “哎哎好!”


    房東手裏的一大串鑰匙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音。


    “也幸虧祁先生沒有換鎖,不然還真進不來。”房東的話有點多,她嘮叨著擰開門,水順著門縫流了出來,沾濕了房東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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