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華夫人迴來的時候, 攝政王府才移植過來的梅花, 開的正好。


    近些時日的雪有些大,卻是比以往都要冷上不少,來自吳台與西照的皇子皆已返程, 而陳鴻卓家中的小公子,再過上幾日,也要迴到大祁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沈封雪正在溫習兵法, 聽聞麗華夫人迴來, 她合上了書,問道:“她住在哪裏?”


    問寒幫她披上狐裘,道:“我聽周大人說,按照禮製,麗華夫人近日應當會住在驛館, 等到選出一個黃道吉日, 再迴到宮中。”


    “這麽說來, 我們還有機會在她進宮之前見上一麵?”


    問寒道:“應是如此,不過就算是她進宮之後, 姑娘也可以隨時見到的。”


    這話說的不錯,但宮中總有許多限製,總不得外邊自由。


    再者說沈封雪也很想單獨見見她, 這位麗華夫人,一來是墨惜的親妹妹,二來也是先帝獨寵多年的美人, 甚至在四皇子謀逆之後仍然得到陛下的寵愛,這般神奇的女子,怎可不見。


    沈封雪讓問寒找了攝政王府專用的帖子,親自寫好了拜帖,再讓十七晚些時候送出去。


    她垂下眼眸,重新打開兵書。


    *


    勤政殿,小皇帝微帶著不安,等待著林韌到來。


    上次林韌離開之後,有一段時間沒有上朝,這些天來,朝中的大事都是許煥與孫業林兩位大人輔佐他完成的,這兩位的大人不像林韌一般,會把每一件事情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而是逼迫他想應對的方法,一定要他想出來了,再交到攝政王府,等到林韌首肯,才算完事。


    這程序比以前複雜了許多,但誰都沒有提出異議,小皇帝每日不僅要學習治國章法,還要對著一堆自己根本就看不懂的東西發愁,他連睡覺的時間幾乎都沒有。


    他雖然非常累,但卻非常努力。


    他在蕭壽那邊,聽說了有關他四哥的消息。


    自然也就知道,林景驊以前是一個多麽厲害的人,他不知道為何,心中生出了比試的心思。


    與此同時,當年四皇子被冤枉的傳言也越演越烈,近日已有不少朝臣在朝堂上諫言,想讓他為當年先帝所行的錯事翻案。


    但仍然有不少人反對,他們認為,帝王尊嚴不可磨滅,若是林承彰想要為四皇子翻案,則是對祖宗的大逆,實在是天理難容,更何況,有關四皇子的信息都是傳言,真真假假的,誰能憑借著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語,就把當年的案子重新翻開,再度審議呢?


    這般言論自然是把那些相信四皇子的人氣的不輕,當年四皇子是何等風姿,他們曆曆在目,自然不相信四皇子能做出謀逆的事情,若不是當年先帝什麽話也不肯定,一定要再朝堂上殺個血流成河,他們又怎麽會不敢發聲?


    現下總算是有了機會,他們自然願意為了過去的懦弱,堅持己見。


    這兩撥人每日在朝堂上吵個不停,以陳鴻卓為首的大臣認為不能翻案,以許煥孫業林等人為首的,則認為應當翻案。


    倒是攝政王的人,在這件事情上出人意料的一致,他們誰也不幫,完全置身於事外。


    小皇帝沒有辦法,隻能去宣林韌。


    林韌這次的迴答仍然和上次沒有什麽區別,仍是要小皇帝自己做決斷,隻是這一次,他把其中的利弊和小皇帝說的清清楚楚。


    “陛下,臣並不想為此事進行決斷,這一切都取決於您,若是您相信四皇子是冤枉的,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風,自可為四皇子重新翻案,可若是您害怕違逆祖宗章法,從而扣上大逆的罵名,自可隻當此事從未發生。”


    林承彰抿了抿唇。


    他知道這又是一次抉擇,按照蕭公公的說法,皇叔恐怕過一段時間便會離開,將一切權利交給他。


    而這一次,便是測量他能不能做一個合格的君主。


    他想了想近日許煥對他說的話,深吸了一口氣,道:“皇叔,朕認為事情既然存疑,便要探查清楚,上京城裏的流言並非空穴來風,一定要弄清楚之後,才能下定論,也隻有弄清楚之後,才能平息流言。”


    林韌眼眸稍微抬起:“陛下以為,應當如何弄清楚呢?”


    林承彰悄悄地看了蕭壽一眼,見他輕輕點頭,他頓時充滿了勇氣,道:“皇叔,您應當知道四哥的下落吧,朕想悄悄地,先見見他。”


    他略顯局促,但在接收到蕭壽的示意之後,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朕想見他。”


    林韌對小皇帝的要求並不詫異。


    蕭壽對著他點了點頭,這就說明林承彰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去見林景驊。


    林韌垂眸:“臣知道了,這件事情還請陛下不要告知其他人,臣自會為您安排。”


    小皇帝與林韌又說了許多今日朝政上發生的事情,在得到了林韌的指點之後,才放林韌走人,蕭壽親自來送,也不知道是得了小皇帝的旨意,還是自己想要與林韌說話。


    話題自然是離不開四皇子的。


    蕭壽已許久沒有與林韌單獨說話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從何開口。


    還是林韌先開了口:“公公親自來送我,若是有想要問的,我且看著迴答你。”


    蕭壽也算是跟在先帝身邊的老人了,也是一路看著林韌長大,自然對他的性格比較了解,他也不和他彎彎繞繞的,直接問道:“奴才想問的問題確實很多,這第一,四皇子可是王爺找迴來的?”


    林韌見蕭壽不與他繞彎子,也幹脆道:“不是。”


    蕭壽點了點頭:“那四皇子,可覬覦陛下之位?”


    林韌道:“本王並不知道,這種事情也可能隻有他本人知道,本王說他不想,難道他就不想了嗎?”


    這麽說也是,蕭壽歎了口氣,道:“奴才知道四皇子是受苦了的,可這件事情淵源已久,奴才無法妄下定論,也罷,屆時看到他了,再說其他吧。”


    林韌眸光一沉,他聽出了蕭壽的弦外之音,但也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談論淵源的時機,隻道:“你記得提醒陛下,如今的林景驊,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了,他現在的麵目,陛下應當是會怕的。”


    蕭壽腳步一頓。


    他的手難得抖了抖,低下頭去的時候,眸中竟湧現出來點點淚光,他長吸了一口氣:“奴才知道了,奴才……會提醒陛下。”


    林韌點點頭,嗯了一聲。


    忽地他皺起眉,向著斜側的方向看去。


    一抹藍色的衣角快速從後麵閃過,林韌皺眉,冷哼了一聲,道:“陳太後若是治不好這個後宮,便把手中的權利換個人使用,本王倒是不知道,這後宮的人竟能在前朝的地方隨意走動。”


    蕭壽瞧見蘭馨離開,心裏對她更加厭惡,當下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林韌,眼睛一眯,對著身後的小太監道:“去,咱們往昭陽宮中走一趟。”


    林韌迴府的這段時間,攝政王府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林韌不在,沈封雪便是主母,麵見客人這種事情自然是她來做,她看餘靜慌慌張張的,還以為又活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人物,一問才知,這次想要求見林韌的,竟是初一。


    此人說重要不重要,但若說不重要,也算是個特殊的人物,餘靜不知道當不當見,便去請沈封雪拿主意。


    沈封雪本就對他充滿好奇,自然是會見的。


    一進前廳,便看見初一捏著劍柄,一臉怒容的盯著旁邊的青羽衛,明明是前來見人的,偏偏又生出來一副劍拔弩張的氣勢。


    這要是林韌在這兒,可能還需要青羽衛顧及,沈封雪倒是不怕他的。


    她揮退青羽衛,帶上了一點笑容:“怎麽,今日來找誰,又什麽事情?”


    初一見著是她,不是林韌,微微鬆了一口氣,片刻後悶著聲音道:“找你。”


    “奇了,你沒事不去禍害別人,來找我做什麽?”


    沈封雪半點王妃的架子也沒有,隻好奇地盯著他,倒也看不出來什麽,因為初一帶著帷帽,根本就看不見臉。


    初一被她這麽一懟,當下就有點想發脾氣,但想到他有求於人,即便再生氣,也忍耐了下來,道:“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的。”


    沈封雪點頭:“你且說說何事。”


    初一在帷帽底下瞪了她一眼,好一會兒,才道:“他迴來了,對嗎?”


    這個他,指代的人隻有四皇子一個。


    沈封雪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問道:“他是你的主子,他迴沒迴來,你不知道,還需要來問我,難不成……”


    沈封雪已猜到了初一今日的目的。


    如今四皇子歸來的消息已傳的沸沸揚揚,但誰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四皇子,包括初一。


    林景驊不願見他,自然不會讓他從新月閣知道他的下落,初一百般打探,仍然找不到人,怎麽會不心急。


    萬般無奈,唯有下下策。


    求她便是下下策。


    但也唯有這個下下策,是他最大的希望了。


    沈封雪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見你,但總歸這是他自己的意思,或許你可以忍耐一段時間,等到時機成熟了,他願意見你了也說不定,至於求我,我便與你明說了吧,若是你身上沒有有價值的東西,我也不會幫你。”


    話音才落,她便看到眼前的人,麵對她直接跪了下去。


    他聲音堅定,甚至還帶了一絲懇切:“求你,讓我見他。”


    沈封雪輕笑,她眸光落在他的手上,上麵帶著許多陳年舊傷。


    “那麽,你能給我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放在草稿箱沒發,全勤無了,我裂開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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