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十一月。


    距離沈封雪與林韌的婚期越來越近, 不僅攝政王府忙了起來, 就連蕭姨娘也忙碌了起來,她自知不是正經長輩,所以平日總是跟在朱嬤嬤身邊忙著忙那的, 倒也真的把忠義侯府布置的一片喜氣洋洋。


    沈封雪近些日子一直在打聽四皇子的事情,由於距離的時間太過久遠,林韌對當年的事情也不太清楚,更別說周禮之他們, 提及四皇子, 他們也隻知道當年四皇子意圖謀逆,最後自盡於死牢之中。


    個中細節,竟是沒有一個人清楚。


    但越是不清楚,越是沒人知道,其中的線索便越是直指一人——先皇。


    沈封雪有時候, 是真的猜不透先帝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似乎是個好皇帝, 畢竟在他在位的時候, 推行出來的國政皆為民眾稱讚,但他同樣的也留下無數隱患, 從來都沒有想要填補漏洞。


    他似乎是一位好父親,在麵對自己兒子的時候,總是拚盡全力給他最好的, 但也從來無情,不管是最後無能為力立了林承彰為太子,還是當年處置四皇子時的手段, 又或者對待林韌,都充滿狠辣。


    而他也似乎是一個好丈夫,他對每個在身邊的女子都極盡寵愛,可到最後,他又比任何人都不顧她們的死活。


    這般心思詭譎的人當上皇帝,對於大祁一半幸運,一半不幸。


    幸運的是大祁還在七國之中苟延殘喘,不幸的是爛攤子實在太多,林韌收拾了這邊,那邊又出了亂子。


    先前見了初一那日,沈封雪本來是想當天再去找他問個清楚,人還沒去,便被出來尋她的朱嬤嬤給抓了迴去。


    索性一時半會兒,初一應當也會與他們一般,觀察著皇宮內的動向,什麽都不做。


    也就把這件事情放在了腦後。


    而近日的皇宮之中,也著實有趣了不少,也不知道蘭馨給林承彰吹了什麽風,小皇帝近幾日十分叛逆,連陳太後都敢頂撞。


    她聽朱嬤嬤提起過幾次,宮中那位氣的不輕,又怕和小皇帝生出間隙,這幾日都沒有見林承彰,反而是稱病躲在昭陽宮中,本來以為林承彰會心有愧疚前去道歉,誰知蘭馨又不知道對林承彰說了什麽,他竟然一次都沒有去看過陳太後。


    一切都如江延所料,陳太後與蘭馨的矛盾不斷升級,兩邊越是對立,越能盡早把陳鴻卓手上的底牌逼出來,她前些時日才接到叔叔的書信,撫木府恐怕已堅持不了幾日,消息馬上就要傳到上京,也就是說,待她與林韌成婚之後,不日便要迴去淳洲。


    誰知,淳洲的人比其她,先來了上京。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與江延的老師,跟在沈承望身邊多年的軍師,墨惜。


    這日她才要出門,還沒從忠義侯府拐過彎,便遠遠地看著一行人騎著馬向她駛來,她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熟人?


    人還未到,沈封雪便驚喜地迎了過去:“老師?”


    來人並未下馬,與沈封雪笑了笑後反而將視線落在她的身後,道:“怎麽不見問寒?”


    問寒身為沈封雪身旁的貼身侍女,小姐出嫁,自然要盡心盡力,她本就看不上蕭姨娘,見到蕭姨娘跟在朱嬤嬤身後,自然不會落了下風,一大早就去攝政王府送信去了,故此她的身後,隻有十七。


    十七猛地打了一個哆嗦。


    她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一般情況下,一個人縱然給她再大的威壓,她也不會有這般表現,可那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是恐怖,如同蟄伏在暗處的毒蛇,隻要稍有不慎便會被他狠狠地咬上一口。


    那人看上去差不多有四十多歲,和江延一樣留著長長的胡須,隻是樣貌比起江延要更加嚴肅一些,看起來不像個謀士,更像是一位大儒。


    他銳利的眼神掃過她,而後對沈封雪哼笑道:“你大清早上的,又要去哪裏閑逛,老子我千裏迢迢從淳洲趕過來,你也應當請我吃飯,後麵的那個小姑娘,你們上京何處最貴,你隻管報上名來,今日我們一起吃垮她。”


    十七:“……”


    方才還極為銳利的人,一開口整個氣質都變了,十七還是第一次見這種人,人也有點恍惚,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迴答。


    沈封雪幫她解圍:“您少來欺負人,迴頭她知道你的性子,兇狠起來能把你的牙齒打掉,得了,您大老遠的從淳洲趕過來是想幹什麽,有話直說。”


    她閃過身,對墨惜道:“您先行進去。”


    墨惜嘿嘿笑了兩聲,一邊輕輕拍馬一邊道:“死丫頭,自打來了上京,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臭男人的身上,怕是我教你的東西都給忘了,行了行了,你別動箱子裏的東西,那裏麵都是你的嫁妝,你別看了,還不快進來。”


    沈封雪才好奇墨惜拖了一堆什麽東西過來,這一聽原來是她的嫁妝,頓時心生好奇:“您還為我準備了嫁妝?”


    說話間,墨惜已到了忠義侯府門口,他下馬道:“咱們家雖然清貧,但女兒出嫁,便是再窮也不能隻收聘禮,他心疼你是他的事情,我們的禮也不能虛給人家。”


    正說著,朱嬤嬤和蕭姨娘聽到響動迎了出來。


    蕭姨娘見到墨惜,微微愣了一下,而後連忙對他恭敬行禮,也不敢多說,隻帶著人將墨惜帶來的東西挪放到庫房,並命管家招待跟隨墨惜而來的淳洲將士。


    沈封雪與墨惜一同向著正廳走去,墨惜感歎道:“這裏的陳設和你父親當初離去的時候幾乎沒有改變,算起來,我有十多年沒有來到這個地方了。”


    沈封雪輕笑:“那借著這個功夫,您在這兒多住上幾日?”


    墨惜笑道:“景還是舊日景,人可不是當年的人了,即便我住上再多日,我懷念的時光也不會再迴來了,你近日可見過初一?”


    這突如其來的轉換話題,打了沈封雪一個措手不及。


    她詫異道:“老師認得初一?”


    墨惜道:“你去上京之後,我也在關注著上京城中的動態,秦元忠落馬,再到賢妃歸來,這其中的推手定不會是林韌,更不可能是左相,這般手段,也隻可能是四皇子府上舊人了。”


    沈封雪更加詫異了:“老師還知道四皇子的事情,更有甚,您認識初一?”


    墨惜哼了一嗓子:“你以為我千裏迢迢來到淳洲,隻是為了你們的婚事,雖然的確是占了大頭,不過還是有帶了帶點私心,不然這上京城,便是天王老子親自去請我,我也不會迴來。”


    沈封雪“哦”了一聲,而後又好奇道:“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也和我說說唄。”


    墨惜看了她一眼,道:“都快要嫁人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多問題,你說說你,不想著好好嫁人,每天就關心這些跟你沒關係的事情,你煩不煩呐。”


    “我就是這麽煩,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沈封雪滿臉都寫著你快點告訴我,“師父,你我師徒多年情誼,就應當沒有秘密,再者說了,您手無縛雞之力,到時候若是那個初一對你做了些什麽,我連去救你都不知道當不當救。”


    墨惜嘿了一嗓子:“他若是動我,你還能不救我怎地,不說這些,我想見見嚴和玉,他是囚在公主府嗎?”


    秀娘的事情已傳迴淳洲,墨惜知道也不為過,但一提起來嚴和玉,沈封雪便不是很愉快:“若師父想見,我自然可以安排你們見上一麵。”


    墨惜歎了一口氣:“當初秀娘來的時候,我便猜測她此行可能送命,甚至也和她說明,她執意於此,我也攔不住,我不是想見他,隻是想從公主府拿點東西。”


    沈封雪這會兒倒是困惑了:“長公主府我去過幾次,沒感覺裏麵藏著什麽東西啊。”


    “那東西又不是你藏的,你當然不知道,再說了,那對於你來說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隻是我的一位故人曾經在那裏放下的,我這次去取迴來,也隻是想懷念故人,我那位故舊,乃是位芝蘭玉樹的少年,怎地,你要不要見上一麵?”


    他認識的芝蘭玉樹的少年,恐怕如今都和他一樣變成糟老頭子了。


    沈封雪不願意多做探究,便道:“明日我尋個時間帶您過去。”


    “拿個東西罷了,隨時都可以,不過若說是我真的想見什麽人,我倒是挺想見你未來的夫君的,也不知道這孩子這麽多年長成什麽樣了,不過能被你看上,應當是長得不錯,不然你怎麽可能選擇嫁給他?”


    沈封雪更加驚訝了:“瞧您這話說的,我是那般膚淺的人嗎?不過您認識的人可真多,連林韌都認得,這是見過幾麵的關係,還是更加深入的關係啊?”


    墨惜哼了一聲:“我認識的人可多了去了,你想象不到的,別再這兒探我口風了,老子餓得半死,你趕緊去給我找點吃的。”


    沈封雪誒了一聲,才要去喊人,忽然猛地轉身:“誰——”


    她話音未落,抬手將茶案上的茶杯向門口一甩,茶杯炸裂的瞬間,沈封雪見到了沈啟的臉。


    少年的臉龐慘白,眸中陰鷙的氣息還沒有散去,見到她,不僅沒有說往日那些刻薄之詞,在短暫的畏懼過後,透露出了些許懷念。


    他抿唇,口中喃喃二字,沈封雪沒有聽見,但看著他的口型,已然猜測出來。


    他說,長姐。


    漫長的時光,所有的不可能,在這一瞬,都變成了可能。


    種種過往,透過雲霧蔓延在此地一方,她們兩個人隔著前世今生,重新站在一處。


    是了,他才是真正的大運者,既然她能迴來,林韌能迴來,他為什麽迴不來?


    但沈封雪沒有驚慌,也沒有激動,隻是看著他的眼睛,輕笑道:


    “你迴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那位故舊,是為芝蘭玉樹的少年。


    可惜時光荏苒,少年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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