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東市, 沈封雪繞著街道逛了整整一圈, 也沒發現有什麽事情可以找給林韌。


    她今日未帶帷帽,偶爾遇見兩個臉熟的公子,看到她之後都掩麵而逃, 沒等她說話,人都已經走遠了,都做到這種程度了,沈封雪也不好意思硬逼著人家和她說話, 便隻能帶著十七隨意逛逛。


    偶然路過珍玉軒, 那掌櫃的還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唿,看的她心裏發毛。


    沈封雪歎了一聲,沒事找事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好在日子還長,她還有的是機會。


    拍拍衣服, 她決心明日再來, 上京城中想對她不利的人可太多了, 她總得給人點機會不是?


    才想離開,迎麵走來了一位穿著紫色衣衫的公子, 見到沈封雪他先是詫異了一下,隨後很快調整好表情:“縣主,許久未見, 今日可是得了空?”


    這人眼熟,但沈封雪一時想不起來,還是十七在她耳旁提了一句, 才想起來這人是西照的六皇子,薄臨。


    先前他們還在西市那邊見過一麵。


    質子住的地方,位於東市南方的驛館之中,在這個地方見到薄臨並不奇怪,她想了想,這質子身在大祁,遠離故土,這麽多年謹小慎微的,隻求生存罷了。


    沈封雪還沒喪心病狂到找他的麻煩,便笑了笑:“今日天氣不錯,出來逛逛,王子也是?”


    一聲王子,讓薄臨的身體微微怔愣了下。


    他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叫他王子了。


    身為質子,他自然是不受西照皇帝寵愛才會被送來大祁,來了之後也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個不對,就會保不住自己的小命,人人都稱他一聲六公子,誰還記得他是西照的六皇子。


    但他也是不敢反駁沈封雪的,眼前的這名女子,不僅是威震邊境的大將軍之女,還是上京城中全是滔天的攝政王的心尖人兒。


    他隻能壓下那抹苦澀和不適。


    薄臨唇角微抿,聲音溫潤如泉:“今日得閑,本想獨自喝上兩杯,正好遇見縣主,驛站裏有從西照進貢的好酒,若是縣主不嫌棄,便與我通往,喝上兩杯。”


    一聽說有好酒,沈封雪的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淳洲女兒向來好酒,她怎會拒絕?


    沈封雪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真心:“如此,便謝過王子美意了。”


    沈封雪與薄臨一起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質子們住著的驛館,還未進門,便看見一道拱門立在最前方,幾樹鬆柏在旁邊,顯得空蕩蕩的。


    薄臨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這會兒見沈封雪的眼裏有些許好奇,才道:“先前庭院前是種了梅花的,不過年關之前,攝政王忽然下令將官道上的梅花都砍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總不好在這種地方得罪攝政王,便也一道砍了,本想著今年春日再種些花,現下倒是寒酸了。”


    “無妨,空曠一些也好。”


    沈封雪自是知道林韌為什麽砍花,心中暗笑這人真是小氣,卻不便與薄臨說,隻道薄臨在上京城中處境艱難,便是連朵花也不敢種。


    可這般謹慎之人,會好心的請她喝酒?


    沈封雪的唇角微微上揚,她正愁找不到事情氣林韌,這倒是還有人找上門來幫她。


    她倒是要看看,今日這好酒背後,又隱藏著什麽殺機。


    兩個人一路往驛站裏麵行走,不多時,便看見一群穿著吳台衣飾的仆人們與他們擦肩而過,那些仆人們見到薄臨,個個都是趾高氣昂,一臉不屑。


    同樣是質子,倒是還分出了三六九等。


    薄臨臉上露出一抹尷尬,沈封雪笑笑,隻當沒看見,全了他的臉麵。


    吳台的四皇子今日並不在驛館,也省去了去拜訪的麻煩。


    沈封雪入了院,便與薄臨一同在廊前的亭中,兩人落座,沈封雪方才發現石桌上還放著一盤棋。


    她見棋盤上,黑子攻勢極猛,看似勝利就在眼前,實際上白子已經將它後方層層包圍,隻等著一擊必殺。


    沈封雪落座的地方,正是黑子。


    眼看便是滿盤皆輸。


    她饒有興致地問:“王子喜歡下棋嗎?不知這棋局是與誰而下,有些意思。”


    薄臨坐在她對麵,聽她這麽說麵色薄紅,道:“自娛自樂罷了,我處境尷尬,總要找些事情打發時間,縣主也懂下棋?不如縣主看看,這黑棋應當如何走出困局?”


    她拿起黑子,冰涼的觸感傳達到手心,纖細潔白的手指在棋盤上前後左右的挪動了幾番,也沒有辦法落子,隻能聳了聳肩:“我不怎麽會下棋。”


    她隨手一扔,黑子落在某處,碰亂了棋局。


    薄臨聽她這麽說,哪兒還看棋局,隻得趕緊說:“縣主尊貴,不會下棋也沒有關係,棋子隻是娛樂,不必認真。”


    “姑娘,大事不好了——”


    沈封雪才想說話,冷不丁的聽見了問寒的聲音,迴頭一看,問寒一臉眼淚從外麵衝進來,拽住了她的袖子:“姑娘,大事不好了啊,大事不好了啊!”


    她翻來覆去的就這麽一句,便是話不可以這在裏說了,問寒向來穩重,能讓她哭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沈封雪歉意地對薄臨笑笑:“王子,今日不巧了。”


    薄臨站起身,道:“縣主既有要是,我也不好多留縣主,等到縣主來日有空,再請縣主小酌。”


    沈封雪點點頭:“告辭。”


    薄臨很有眼色,知道沈封雪與問寒有話要說,便沒有相送,等到兩個人的背影都離開之後,他長長地唿了一口氣,臉色一變,快步地向著屋內走去。


    身旁的小廝們齊齊散開,為主子開路。


    薄臨再三確認旁邊無人,才謹慎地打開了門,走向了房間的內室,屋內,一個與吳台小廝們穿著明顯來自一處的官員,反捆在椅子上,見到薄臨,瞳孔放大,寫滿了驚恐,他嗚嗚的想要發出聲音,可是嘴上堵著白布,隻能發出低聲的嗚咽,無法求救。


    來自西照的皇子,嘴唇微張,深吸了好幾口氣。


    身邊的小廝為他遞上一把匕首,小聲的提醒他道:“王子,機不可失,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西照,便再也沒有六皇子了。”


    他舔了下嘴唇,雙手顫抖的接過匕首,心一橫,閉上眼,想著眼前的官員,狠狠一刺。


    鮮血落在他的臉上,匕首落地,寒芒中映出他無措的臉。


    *


    沈封雪走的很快,見問寒不停抹淚,安慰道:“天塌下來了你哭的這麽慘,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你倒是和我說說,光哭我也沒辦法幫你。”


    問寒跟在她的身後,聞言狠狠瞪了一眼十七,抹淚道:“我又不是為了自己哭,這禍到臨頭了姑娘還這麽淡定,我卻淡定不了。”


    她扭了脖子,憤憤道:“今日陛下到府上下旨,那旨意當真是荒唐至極!”


    沈封雪想著她來上京的時候,小皇帝便下了讓她住到攝政王府的旨意,便足夠荒唐了,他還能幹出來什麽荒唐的事兒?


    沈封雪見怪不怪,還有心情和問寒笑:“那你倒是說說,陛下又下了什麽荒唐的聖旨?”


    她並未收聲,足以見得她對小皇帝也沒有多尊重,十七垂下眼眸,不語。


    問寒咬著嘴唇,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沈封雪又笑:“你看,我問你你也不說,一個勁兒的跟我賣關子,又心急又不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煩惱的也隻有你自己,好了,不管是什麽荒唐的旨意我都能接受,你且說來我聽聽。”


    問寒心想這旨意你要是知道了可真不一定接受,但總不能讓沈封雪蒙在鼓裏,便在腦海中斟酌了措辭,才開口道:“陛下今日下旨,為您與王爺賜婚。”


    沈封雪腳步一停。


    她扭過頭,定定的看了問寒一眼,唇角勾起:“你說什麽?”


    她表情晦暗不明,但問寒知道,這是姑娘動怒的前兆。


    也是,任誰接到這般荒唐的旨意,哪怕是心中早有準備,也難免不會生氣。


    更別和攝政王關係惡劣的沈封雪了,針尖對麥芒和歡喜冤家,區別可大了。


    可陛下旨意已下,她也沒有辦法,問寒歎息,重複道:“姑娘,陛下下旨,為您與攝政王賜婚。”


    果然,這種旨意,姑娘是沒辦法接受的。


    沈封雪“嗤”了一聲:“這般旨意,恐怕並非出自林韌本意。”


    林韌絕對不會瘋到把一個隨時會弄死他的人當做枕邊人,小皇帝應當也不是那種會隨意下旨的人,所以今日攛掇小皇帝的會是誰,是左相,還是右相,他們做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麽?


    沈封雪發現她越來越看不懂這群朝臣了。


    不過,有林韌在,想必他也不會接旨,攝政王不同意,這聖旨應該也就不用當迴事兒,想到這裏,沈封雪放下心,她拍了拍問寒的肩膀:“你不用擔心,林韌不會答應這種事情的。”


    說罷,沈封雪沒事兒人一樣往迴走。


    問寒的臉憋的通紅,她現在覺得,姑娘可能也不是很了解那位攝政王。


    她幾次想張嘴,但幾次都不知道該怎麽給姑娘說,但不說不行,最終,問寒咬咬牙,赴死一般的對沈封雪道:“姑娘,攝政王他,同意了。”


    隻聽“啪”的一聲。


    一代名將沈封雪左腳拌右腳,一個踉蹌摔倒在平坦大路上,她顧不得自己摔的生疼的膝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緊緊地抓住問寒的手,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收藏訂閱,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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