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寧泊湖。


    那滿湖的荷花果然好看,水中荷葉如盤,左右搖擺,風姿綽約。初荷天然去雕飾,玉潔冰清,一池碧蓮千點紅,令人心曠神怡,連心胸也開闊了不少。


    十六:惜佳期


    永寧宮算不上最大的宮殿,隻因此宮內獨有的假山湖泊、林間小徑而別具一格。到了夏季,滿湖的荷花怒放,大似瓷盤,小似粉拳,格外動人。


    太後命蘇姑姑將茶水點心布上,因坐席不夠,太後坐下後,隻賜座給素語和瑤妃,還餘下一個座位,太後上給了錦言。錦言連忙再三辭讓,太後隻得作罷,將座位賞給了惠婕妤。


    惠婕妤謝了恩,臉色並不好看,朝錦言望過來。錦言裝作不知,隻牢牢盯著那滿池荷花出神。


    就在這時,皇上來了。他今日一身黃袍,額上帶著沁紅血玉,端的是風流逸致。眾女紛紛將視線從荷花上轉移到他身上,嬌態媚笑不一。


    “母後怎麽如此偏心,這麽好的景色,隻叫了她們過來遊賞......”皇上走過來,惠婕妤已經站起身,將座位空了出來。如此,素語和瑤妃依次坐了下去,喚作皇上挨著太後坐下了。


    錦言站在遠處,離湖極近,偶爾衣衫被風吹起,便觸到荷花之上。她不敢迴頭,可是感覺身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刺得後背生痛,不知不覺腳步便往前移了移。


    太後笑道:“哀家見有人穿了荷花衫子好看,便想過來看看這真的荷花了。皇帝,今兒個早朝勞累,這會子賞賞荷,歇上一歇吧。蘇辣子,給皇上預備一些酸梅湯,也給皇後她們準備些吧。”


    當太後說道荷花衫子時,錦言心裏一驚,迴頭看去,見皇上正疑惑地看著她,眼中似有一絲不屑,正是那一絲不屑,擊得她心碎神傷。


    素語嘴角勾起一抹令人難以覺察的冷笑,轉身道:“白嬪,這樣的好景色,難得太後和皇上都在,你就唱支歌來聽聽也好。”


    自從慶嬪被賜死後,白嬪一直未曾近君服侍,終日也隻是守在曼音閣。錦言還在澄瑞宮時,也曾與她閑聊了幾次。錦言從留痕室出來又去了永寧宮後,兩人倒一直未曾相見。


    白嬪福了福,說道:“臣妾自是情願的,隻是身子不爭氣,昨夜吹風受了涼,今兒個嗓子不適......”


    素語輕輕“哦”了一聲,皺眉道:“怎麽曼音閣的人沒來稟報?這幫奴才越來越混賬了,耽誤了主子的身子,看他們有幾個腦袋來擔待?”


    白嬪忙迴道:“是臣妾不叫她們說的。隻不過是受涼而已,今兒個已經喝了薑湯發了汗,不過嗓子還有些不適,養幾天就好的。”


    太後悠悠說道:“也罷,皇後,挑個醫術精湛的太醫給白嬪瞧瞧去。白嬪,有他們這些人陪著哀家,你迴去歇著吧。等身子好了,再來給哀家請安。”


    白嬪謝了恩,轉身離開,經過錦言身旁,對她微微一笑。


    白嬪剛剛離開,眾人不禁有些掃興。突然聽見有人說道:“太後,皇上,臣妾的歌聲雖然比不上白嬪姐姐,可也甘願獻醜,讓太後和皇上高興。”


    眾人將視線投到那人身上,卻是靈選侍,她自從在竹林被封,至今未曾被皇上臨幸,早已成了後宮的笑柄,如今看她站出來,四周都是不屑的冷笑聲。


    瑤妃冷哼一聲:“人家唱歌討了皇上歡心,你也來湊熱鬧?別掂不清自己斤兩,徒增笑料。”


    瑤妃生氣惱怒不是沒有緣由的。那白嬪本是從她瑤仙殿出去的,這會子素語又將靈選侍安排在她的宮殿,瑤妃將怒氣一股腦發泄在她身上,平時也沒少作踐她。這會子看她竟然有膽子越過她出來爭寵,瑤妃怎麽不氣?這以後誰還能將她看在眼裏?


    靈選侍牢牢盯住瑤妃,說道:“白嬪姐姐與臣妾出來獻歌,都隻是為了討太後和皇上高興罷了。瑤妃娘娘既然不悅,那麽請瑤妃娘娘來獻歌可好?”


    瑤妃頓時臉上煞白,極其難看,那雙眼睛似是要噴出火來。她嗓音沙啞,說話聲音已是有些不悅耳,何況是唱歌?在眾人麵前被人揭了短處,她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上前撕爛靈選侍的嘴,一字一板地喝道:“靈選侍,你竟敢在太後和皇上麵前侮辱本妃?”


    惠婕妤離靈選侍近一些,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算是提個醒,不過也不願意開口為她說話。瑤妃的麵色更加難看,一時竟哭了起來,不依不饒地道:“太後,皇上,你們就忍心看臣妾被人羞辱嗎?”


    素語暗地裏覺得好笑,不慌不忙地道:“瑤妃,你也不必生氣。依本宮之言,就叫靈選侍唱吧,唱得好就不追究了,太後高興了也會賞她。唱得如果不入耳,那麽就再追究她以下犯上之罪,也算給你一個交代,可好?”


    瑤妃一愣,沒有想到素語竟會為自己說話,那以下犯上的罪名定得十分重,算是給足了瑤妃麵子。瑤妃衝素語感激地一笑。她哪裏知道,素語恨極了靈選侍,當日她受溫昭儀指使混進澄瑞宮,雖然沒有釀出大禍來,也是害得素語時時刻刻防備,哪裏想到她一下子就被封為靈選侍?


    太後聽著煩躁,心裏煩亂,說道:“也罷,也罷,讓她唱吧。即便她唱歌難聽,也比你們這樣吵來吵去的好些。”


    靈選侍不安地看了看皇上,見他依舊毫無表情,隻是望著滿池荷花出神,似是沒有聽見眾人的對話,不禁有些著急。


    因為緊張,靈選侍一張口便失去了音準,聲音也有些幹澀,不甚動聽。她心裏恐慌起來,隻將目光緊緊盯著皇上。皇上仿佛是聽見了她的歌聲,初始皺眉,慢慢竟轉頭過來,目光中漸漸有了些鼓勵。


    靈選侍心裏一動,聲音慢慢穩住,最後的旋律雖然不能令人驚豔,也頗有些傷感的迴味。一時之間,大家都沉迷在歌聲中,不似婉轉,不似悠揚,隻是那種情感打動了眾人。


    皇上表情複雜,沉默了許久才問道:“你這歌裏唱的是什麽?”


    靈選侍答道:“臣妾唱的是一個女子,思念出門在外的丈夫,等到丈夫迴來時,那女子卻已經死了,兩人相愛卻不能相守,天人永隔。”


    皇上再次陷入了深思,隻是這一次,他看著靈選侍時的眼神竟有了些溫柔。錦言牢牢抓住帕子,無奈地閉上眼睛,她知道皇上已經被靈選侍的歌聲打動了。


    瑤妃冷笑道:“靈選侍,你這唱的是什麽呀?虧你還好意思自己站出來唱給大家聽,也不怕汙了太後和皇上的清聽。”她轉身朝素語難得地一笑,說道:“皇後,先前你說她唱得不好便可以處置她,現在歌聲既已聽了,也該下令處置她了吧?”


    未等素語迴答,皇上臉色陰鬱,喝道:“都給朕住嘴!朕看她倒是有誠心,正因為唱得不好,還要主動來討太後和朕的歡心,這點誠意足以令你們汗顏。”


    眾妃嬪紛紛跪下不敢出聲,氣氛頓時凝重,有些膽大的妃嬪也偷偷拿眼瞪靈選侍,靈選侍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臉色尷尬。


    “皇帝,這點事何必動怒,難得今兒個好興致,你既然覺得靈選侍誠心可嘉,不如晉了位以示褒獎吧。”太後挑了一塊點心,放在嘴裏慢慢嚼著。


    太後的話,令各宮妃嬪又是倒吸一口涼氣,將先時對錦言的嫉恨立即轉移到了靈選侍身上,生怕皇上一高興,便將靈選侍晉為嬪。


    皇上皺眉思索了一下,還是隻將她封為靈常在,眾人紛紛鬆口氣。倒是靈常在失望之色掩飾不住,謝了恩後便不敢隨意開口了。


    起風了,風吹漣漪碧波微動,滿池荷花搖曳生姿,紅綠相映分外有趣。


    錦言站在湖邊,離得眾人遠了些,也分明看得清皇上陰鬱的眼光,落在自己身邊的初荷上。那朵初荷不曾怒放,隻是羞澀地掩住了紅顏,別有一種情懷。


    錦言不知不覺便伸出手,想去夠那朵初荷,隻覺得那朵初荷能給自己帶來些許安慰。手剛剛觸到初荷,便聽見一聲斷喝:“誰允許你摘那荷花的?”


    錦言吃驚之餘,迴頭看去,正迎麵碰上皇上那犀利而鄙夷的眼神,頓時心如刀割,身子一軟,便滑進了湖裏。


    六月天,湖水並不寒冷,隻是由於事發突然,錦言驚嚇之餘不住地在水裏掙紮,心卻是痛的,寧願就這般死去算了,想著想著便停下不再掙紮,任自己沉下去。


    耳邊還隱約響著太後的嗬斥和眾人的驚唿,這一切都要遠去了,素語,你該忘記仇恨了吧?


    就在她感覺要窒息死去的時候,才發現那湖水不過及腰深,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發現皇上蹲在岸邊,衣袖全部濕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湊在她耳邊說道:“你費盡心思將大家引到這裏來,就是為了上演這一幕嗎?可惜了,已經晚了,朕對你已經失望透了。”


    錦言怒極,咬住嘴唇不出聲。皇上冷笑一聲,起身離開了湖邊。


    蘇姑姑笑道:“太後,您看燕瑾姑娘站在這滿池荷花裏,竟是比那花還要美上幾分呢。”


    眾人齊刷刷看去,錦言在水中粉黛盡去,映在幾朵荷花中間,竟似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美則美矣,隻是眼神卻滿是隱忍和傷痛。


    彼時,錦言看到皇上走到靈常在麵前,拉著她的手遠去了。臨走時有意無意地看過來,眼神中的憎惡讓她猶如萬箭穿心,痛到極致。


    太後命人將錦言扶出來,擔憂地說:“好端端的怎麽就掉進了湖裏?雖然是六月天,也難保不受涼。蘇辣子,快去準備薑湯,待會兒給燕瑾送過去。”說著,便命人將錦言送迴了房間。從柳看錦言這副模樣迴來,也是大吃一驚,趕緊提水來伺候沐浴。


    錦言隻覺得心裏淒苦,皇上臨走時那憎惡的眼神,令她無法承受,還有什麽比那眼神更令自己心痛的?他早已沒了當初對自己嗬護的薄情深意,現在隻剩下厭惡和憎恨。


    錦言苦笑,太後啊太後,你這般費盡心機想讓我做他的女人,可惜失算了,我已經無法成為你利用的籌碼了。


    瑤仙殿內,皇上拉著靈常在的手進了偏殿依月閣。靈常在喜笑顏開,她自覺終於熬出頭來了,哪知才進了房間他就鬆開了她的手,坐在椅榻上,默默不語。


    靈常在自是不甘,這說不定是她唯一的機會了,她得珍惜。


    她給皇上斟了茶端過來,皇上卻不接,她隻好放在皇上身側的幾上。她將手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他身上,慢慢揉著,另一隻手不著痕跡地解開了自己的衣扣,頓時滿室春光。等到靈常在的手慢慢往下時,皇上卻似突然醒過來一般,猛地推開她。靈常在沒防備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看著腳下這個衣衫不整、媚態畢露的女子,皇上突然沒來由的厭惡,站起身來便欲往外走。


    靈常在大驚失色,最終鼓起勇氣,喊道:“皇上,您難道要令臣妾無顏麵存活於世嗎?”


    皇上絲毫沒有動心,仍舊往外走。靈常在孤注一擲,膝行抱住他的腿,說道:“皇上,隻要您今夜留在依月閣,臣妾願意將溫妃之死的真相說出來!”


    果然,這句話比千求萬乞要有作用,皇上站定了腳步,彎下腰來,用手捏起她的下巴,狠狠問道:“你如果撒謊騙朕,可知有什麽下場?”


    靈常在豁出去一般,說道:“如果臣妾有一句假話,臣妾甘受皇上懲治。”


    皇上沒有做聲,靈常在從地上站起身來,拉著皇上的手,便往床榻那邊走去。


    他皺眉坐在床榻上,問道:“快些講給朕聽,到底是誰害死了溫妃?”


    靈常在這會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眼媚身嬌,隻著一層輕紗,便往他身上靠去,嬌笑道:“皇上,皇上,臣妾不美嗎?隻要皇上要了臣妾,臣妾便什麽也願意講給皇上聽。”


    皇上心裏冷笑,眼光落在靈常在的身上,卻也有些心動。她身子滑膩,柔若無骨,偎依在自己身上,頓時讓他有些意亂情迷。


    靈常在慢慢褪盡了衣物,不著一縷地呈現在他麵前,又用手來解他的衣扣,嬌笑著便要往他懷裏拱去。


    猛然間,靈常在被他扣住喉嚨,狠狠摔在了地上。倉促之下靈常在麵如死色,囁嚅道:“皇上......”


    “放肆!不要跟朕講條件,快些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或許朕會考慮饒你性命。”皇上渾身散發著一種陰鬱氣息,目光更是犀利,令靈常在不敢直視。


    靈常在不著一縷跪在地上,因為膽怯,身子不停地顫抖,聲音也略顯幹澀,說道:“皇上,溫妃娘娘與寄靈是族親,這些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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