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楊柳在後麵輕輕的哼起了維吾爾族的一首經典民歌《天山上的來客》,聲音婉轉清脆,在狹隘的通道中經久不散,悠遠而空靈,使人聽得心曠神怡。或許是受楊柳天籟之音的感染,夏哈甫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了剛才的痛苦扭曲,雖然他不能歌唱,但是偶爾也會跟著旋律哼上幾句。氣氛沒有了剛才的壓抑,我望向身後的楊柳,這時她也剛好看向我,四目對視,我們都微微笑了。


    前進仍在繼續,身後悠揚的歌聲讓我也不再感覺那麽疲憊,我依舊很小心翼翼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緊緊的盯著前方的路麵,生怕會有何不測。探照燈在頭上散發著刺眼的光亮,這個燈用的是熱能源,在這個悶熱潮濕的地道中,剛好得到了補充。我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都是額頭前佩戴的探照燈所致,但我始終不敢有一絲鬆懈,因為身後有著我即使付出生命也要保護的人兒。


    不知什麽時候,身後的歌聲停止了,狹隘的通道中,隻餘我們三人匍匐前進的摩擦聲和沉重的喘息聲,而這條通道卻像是通往幽冥地獄的路徑一般始終一眼望不見盡頭。


    頭腦越發昏沉,我不得不原地休息片刻,我剛準備把手伸迴來揉一下脹痛的太陽穴,胳膊肘在迴伸的過程中,卻意外的碰到了地道左側的石壁上一塊凸起的小石塊。“哢嚓”一聲,仿佛是地獄的閥門被我打開,一陣猶如軸承轉動的窸窣聲,在地道中突兀的響起。


    我渾身猶如觸電一般打了個激靈,心頭一股危險的感覺流過,通道中響起的聲音就像是電影中機關開啟的聲音,我雖然不確定會有什麽危險來臨,但我還是不敢輕易的就將壓著那塊石塊的胳膊拿開。隊伍最後麵的楊柳,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異樣,低聲問道:“你怎麽了?剛才那是什麽聲音?”


    我苦笑著說道:“剛才發出聲音的那玩意兒,我也不清楚是什麽東西。我隻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十分不妙!”楊柳還想詢問我,但現在情況未明,由不得我在浪費時間,我又急忙嚴肅的說道:“一會我數到三,你們就跟著我快速往前爬,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停頓下來,知道我們爬出去為止。你們聽清楚了嗎?”


    夏哈甫和楊柳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我臉上萬分凝重的神情,也猜到了必定不會是什麽好事,都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開始數數了。


    “1…”


    “2…”


    “3…”


    喊到此處,我趕緊鬆開壓住那塊石塊的胳膊,大喊道“跑”,便立刻向前飛速爬行,三人也沒有絲毫怠慢。我剛爬出不到半米的距離,整個地道都開始震動起來,我們身後的地道遠處傳來陣陣石塊落地的聲音。我不敢迴頭看上一眼,隻是拚命的向前爬行,口中還一直催促著身後的二人加快速度。


    這是在拿生命與時間賽跑,危急關頭我們都爆發出強大的求生欲望,我甚至覺得自己現在的爬行速度都快趕上2000年奧運會上的短跑世界冠軍蘭伯特了,身後的夏哈甫和楊柳也與我不遑多讓。


    危險仍在逼近,我們在瘋狂爬行了十多分鍾之後終於開始脫力了,此時全身上下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讓我的速度放緩了數倍,而楊柳和夏哈甫,已經趴在地上,除了大口大口地喘氣,顯然已經無力再向前爬行。


    “難道我真的就要命葬於此了嗎?”


    我不甘心,我家中還有年邁的雙親在等著我迴去,我如今好不容易學業有成,隻等畢業之後找份好工作,努力賺錢好孝敬他們。若是今日我埋骨此處,他們今後的日子又有誰來照顧?現在就算是死了,我也絕對是死不瞑目。


    我對著身後已經匍匐在地上無力動彈的兩人咆哮道:“我們不能夠就這樣輕易放棄了!楊柳,夏哈甫你想想你們的親人,他們一直在惦記著你們的安危,你們怎麽可以讓她失望。都精神起來,就算死我們也不能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道裏!”


    這時我開始懷念起地層之上的陽光,即便新疆這時的溫度很高,但那畢竟還可以看到蔚藍的天空,可以唿吸到新鮮的空氣。


    我們又重新振作起來,雖然前行的速度很緩慢,至少我能感覺到身後的兩人身上又燃起了對生的渴望。我們爬過了一個彎道,一陣熾熱的氣浪襲來,其中夾雜著濃重的硫磺氣息,使我差點喘不過氣來,前麵的不遠處依稀可以看見火紅的光芒在閃爍。我心中大喜,對身後兩人喊道:“我看到出口了,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


    說著我又使出一股吃奶的力氣向那個火光閃爍的方向爬過去。短短的幾十米間距,我竟用了五六分鍾的時間才爬出來。我來不及打探周圍的地形,急忙把已經接近洞口的夏哈甫拉了出來。


    夏哈甫由於失血過多,加之勞累過度,已經完全脫力了,我把他拉出來之後,便把他抱起來,放在了一邊。我又往洞口裏看進去,心髒差點跳到嗓子眼,楊柳現在距離洞口還有近二十米的距離,然而地道的坍塌已經距離她身後不足十米的地方,危險近在咫尺。我清晰的看見楊柳身後的石塊,就好像是依附在一塊失去磁性的磁鐵上的鐵塊,紛紛落地。楊柳已經沒力再往前爬行,我焦急得看向她,大喊道:“楊柳,你快點出來!快來不及了。”


    楊柳沒有說話,隻是雙眼癡癡的望向我,楊柳輕輕的笑了笑,我從她的笑容中看到了,淒慘悲涼的味道。


    “難道她要放棄了嗎?不!我決不允許心愛的人死在我麵前!”


    “繩子!對,還有繩子!”我突然想起,之前我拉楊柳進地道中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她把身上的繩子解開。我心中喜出望外,急忙撿起地上的繩索用力拉了一下,沒有拉迴來,看來繩索確實還在楊柳係著。


    我大喊道:“楊柳,你趕快護住頭部,我這就拉你出來。”


    看見楊柳護住了頭部,我急忙用力把她往外拉扯,楊柳並不是很重,但現在我身上力氣不逮,手上又盡是爬行時摩擦的劃痕,這時拉起繩索來,直痛的我心尖發顫,但我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意味著判決了楊柳的死刑。我強忍著身上錐心的刺痛,躬著身子,雙腳懸空蹬在地道口邊緣的石頭上,用力的將楊柳往洞口拉。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地道即將完全坍塌的前一秒我終於把楊柳,從死神的手中搶了迴來。


    我顧不上其它的,緊緊地把楊柳抱在懷中,劫後餘生的經曆更使我明白了楊柳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聞著伊人身上的芬芳,感受到從楊柳身上傳來的溫度,我眼眶都微微有些濕潤。楊柳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擁她入懷的那一刻,我能感覺得到她的整個嬌軀都在顫抖,如此近距離的麵對死亡,並不是故作堅強就能掩飾內心深處的恐懼。在我懷中呆了片刻,楊柳的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


    地麵的震動還在加劇,我環顧一下四周,發現這竟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穴,方圓有近百平米大小,頂端距離地麵也有近兩層樓的高度。洞穴中充斥著紅色的光芒,空氣裏也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兒,我們三人此時都置身在一塊平地上,再往前的正中心是一條完全由岩石堆砌構成的小道,寬度不過四十公分左右,隻能夠一人通行,小道兩旁皆是懸崖峭壁。


    我挪動著身子,把懷中已經昏迷過去的楊柳,輕輕地放在了夏哈甫身邊,然後又往前挪動身子來到了平台的邊緣。我往懸崖下看去,看到懸崖下的情境,頓時整個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懸崖地底距離我所處的平台很深,看上去有近百米的距離,地下遍布沸騰翻滾著的岩漿,時不時的有氣泡在岩漿表層爆裂,我看的頭皮發麻,這場景倒真如阿裏木長老嘴裏所說的‘熔岩煉獄’。即使隔著近百米的距離,岩漿的熾熱高溫仍是炙烤的我麵部灼痛,硫磺的惡臭直刺得我雙眼流出淚來。


    我收迴腦袋,心中道:“這可不是一個休息的好地方,必須得趕快離開此處,不然這裏若是也坍塌的話,掉入著沸騰的岩漿裏,我們三人就真的是屍骨無存了。”


    我往岩石構成的小道前方看去,小道有五十多米長,在小道盡頭是一個類似於我們現在所處的平台,平台之後,是一個石頭拱門形狀的洞口。


    “想不到,這火焰山地底這般兇險,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聽了楊勇的提議,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何必之後受這麽多的苦!”我兀自苦笑的自嘲道,可是當我看到睡夢中露出天真笑臉的夏哈甫,我又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審時度勢了片刻,越加覺得此地一刻也不能再停留,縱使拱門之後也會有危險,但也絕不會比在這個被熔岩包圍,隨時有坍塌危機的地方更加不堪。我不再猶豫,吃力的站起身子,走到在地上昏睡的楊柳和夏哈甫身邊。


    看著地上昏睡的兩人,我心中天人交戰的一會兒,終究還是首先把楊柳背到了我肩上,夏哈甫畢竟與我非親非故,我能做到現在已經是仁至義盡,更何況楊柳是我深愛的人,於情於理我都不能楊柳一個人留在此處。我看了一眼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夏哈甫,愧疚的自言自語道:“小弟弟,對不起了。我隻能先把她送過去才能再來接你過去,一會兒我們若真是遇到不測,我也會陪你一起赴死。”


    背後昏迷的楊柳,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似是聽到了我的話,但我已經顧不上這麽多。我轉過身,不敢再多看夏哈甫一眼,強忍著眼中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背著楊柳,一步一步的走向岩石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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