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灰衣人手一鬆,503撲通一聲軟綿綿地倒在地上,看樣子沒了氣息。


    灰衣人頭也不迴地對著窗外低聲命令道:“進來。”


    梓楊跟老王麵麵相覷,門外除了他兩之外再無別人。顯然說的是他們兩個人,從灰衣人出現到現在,大概過了一支煙的功夫,兩個人卻感覺有一個時辰那麽漫長。這時候兩人想拔腳逃跑,但是腳卻挪不動窩,而神秘人的聲音似乎有股難以抗拒的力量。


    灰衣人又加重聲音說道,“進來。”


    兩個人貼著牆角慢慢磨蹭了進去,可以看到“女鬼”倒在桌子後麵,隻露出穿著花拖鞋的光腳。神秘人低頭弓腰在檢查女鬼的臉部,身上穿的套頭衫罩住了腦袋,完全看不見模樣。


    老王膽子比較大,又是練過武,見多識廣。喉嚨裏咕隆一聲響,磕磕巴巴地說道:這、這、這位道友,兄弟年輕不懂事,撞破了大師的施法現場,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高抬貴手饒過我兄弟二人……我們今晚什麽也沒看見。


    灰衣人哼了一聲,打斷老王的話,“我不是什麽鬼神,我是人。”


    老王一聽大家都是人,膽子立刻壯了,嘴裏這個、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囫圇話來。


    梓楊倒是鎮靜了下來,直接問道:“死了沒?”


    灰衣人搖了搖頭:“活著,不過這個地方太陰寒,不能多呆,得盡快把她抬迴去”


    灰衣人說罷,抬起頭來,頭罩下麵烏黑的麵孔似乎望向兩人。兩人猶豫著不敢上前,神秘人說道,“放心,她現在昏迷不醒,但是要盡快抬離這個地方,晚了就性命不保。”


    兩個人現在腦子發木,哪還有精神思考,糊裏糊塗地把503抬了起來,觸手之下,感覺渾身僵硬,冰冷如霜。老王心想:這明明是個死人嘛,神秘人莫非要讓我們做那分屍掩埋的勾當,等兩人幹完事了再殺人滅口?


    梓楊心裏也開始打鼓。


    灰衣人把啃了一半的手消去牙印跟肉花,小心翼翼地放了迴去,又把桌子抹了一遍,跟在二人後麵,期間他一直低著頭,罩頭衫裏隻看到一個黑乎乎的臉。


    走到半路老王逐漸適應了這場景,畢竟還是習武之人,膽子粗,嫌兩個人抬著麻煩,直接把503身子一撩抗在肩上,好在他肩寬體闊,503的纖細蠻腰搭在上麵正合適,就是那垂著的兩隻慘白的手晃來晃去,看的梓楊心慌。


    就這樣,老王在前麵,梓楊在中間,灰衣人在最後,一行默默地走到了女生宿舍樓前,突然老王停住腳步,嘴裏說了聲不好。梓楊定睛一看,內心也不禁叫苦不迭,門衛辦公室裏燈光大亮,宿管辦老大媽半夜不睡覺,正在裏麵悠哉悠哉地打太極拳――每棟宿舍樓裏都有一個宿管辦老大媽,每個老大媽都是個變態,梓楊心裏想,半夜三更的這老娘們不好好睡覺,在這發什麽神經。


    不過想想自己這一行人,似乎更不像話――這倆個大男人,加上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人,扛著一個昏迷不醒、不知是人是鬼的花姑娘,半夜三更地闖女生宿舍樓,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一行人怔在當地,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看老大媽的架勢,眼睛微閉,腳步沉穩手勢嫻熟,正耍到精神頭上,說不定這一套拳要打到後半夜。


    老王看了看梓楊,又瞥了眼灰衣人,仰頭指了指宿舍樓外麵的陽台和下水道。


    梓楊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翻窗戶到5樓?”


    老王點了點頭,梓楊吸了口冷氣說道,“這要平常上去都有些難,再加上我們還帶著這個、這個一百來斤,怎麽上去?我覺得這事兒,農夫山泉,有點懸!”


    也不知哪冒出來的一股勇氣,梓楊竟然有心情開起玩笑來了,心理素質到底是不一般。


    說話間,那灰衣人已經走到樓前,突然一個狸貓翻身,三兩下就躥上了二樓陽台,然後雙腳在陽台的鐵欄杆上一掛,來個倒掛金鉤,雙手垂下來,指了指老王手中的503,老王連忙握著503的腰把她遞了上去,神秘人腰腹用力,身子一挺,上半身發力硬生生地把503抱了起來,輕輕巧巧地把503放在陽台上。


    老王也湊到陽台下麵,身子一蹲,悶哼一聲,棒槌一般的肉身突然竄起,像個蛤蟆一樣蹦了起來――竟然跳的不低,雙手一伸就抓住二樓陽台的外沿,一發力也爬了上去。雖然姿勢不甚美觀,但以他的體型來說也算是非常矯捷了。


    梓楊看沒人下來接自己的意思,隻得手腳並用,順著下水道往上爬,爬到一半手一滑,差點摔下去,神秘人伸手來接,梓楊握住他的時候,感到手上傳過一絲涼意,雖然稍有異樣,但是柔軟有力,確是人手無異。


    眨眼間,灰衣人又翻到三樓,老王如法炮製,把503遞了上去,就這樣像擊鼓傳花一樣,一直翻到了五樓。在靜謐的夜空下形成一個極其詭異的場景,三個黑衣人在陽台上翻縱,一個白衣如雪,黑發飄飄的嬌軀在空中詭異地飄蕩,幸虧這是子夜,街上清冷無人,如果被人見到,非嚇得大小便失禁不可。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摸索到503門外――雖然現在是暑假,大部分女生都已經迴家,但是保不齊有個別女生留校,所以幾個人走的也是相當小心,神秘人如幽靈般毫無聲息,梓楊跟老王兩個人縮頭縮腦,躡手躡腳。


    到了503門口,用她的鑰匙打開門,開燈,老王把503輕輕地放到床上,神秘人拉開架勢,在503的經脈穴道上拿、捏、點、揉,推宮過血,整個過程一直背對著兩人。


    梓楊跟老王在另一張床上坐著,雙手夾在腿間瑟瑟發抖。


    梓楊輕輕問老王,“剛才灰衣人那手金鉤倒掛,海底撈月的功夫,你辦得到麽?”老王搖了搖頭說道,“金鉤倒掛,空著手可以,但是手上托著一個百十斤的人翻身牽引,需要極強的腰腹力量,我是萬萬做不到。”


    思忖了一下道,“我記得武校裏有個教練可以,掛在單杠上雙手抱100來斤的杠鈴做拉伸。但是我看他就翻了幾次,連屎都掙出來了,哪像這位小哥這樣這麽輕鬆寫意。”


    說話間,灰衣人轉頭過來說道,“好了,性命保住了。”


    梓楊和老王看燈光下灰衣人雖然大半個臉都籠罩在套頭衫的陰影裏,但是確實是張人臉無疑,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


    再看503的臉上,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慘白,臉頰竟有了一絲紅暈,胸腹微微鼓動,看來已經有了氣息。


    老王囁嚅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灰衣人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找個方便的地方說話。”


    從頭到尾,這個神秘人一共就說了幾句話,但是每一句都似乎帶有命令式的威嚴,讓人不得不從。


    ------------


    第十二章:不眠之夜


    三個人依樣畫葫蘆,從五樓翻到了樓下,比起上樓來說容易得多,灰衣人身手敏捷,姿勢優美;老王身手矯捷,姿勢霸道;梓楊雖然努力表現出很熟練的樣子,奈何手腳跟腦子不同步,還是磕磕絆絆的,最後兩層樓不知是心慌還是力氣用盡,連滑帶禿嚕地遛了下來,非常狼狽。落地之後老王看著梓楊讚賞地說道:“用盡全力的你的樣子,真的很漂亮!”


    梓楊迴了他一句,“滾你媽的蛋!”


    兩人跟著神秘人,啪嗒啪嗒地走了五根煙的功夫,來到街角處一個通宵營業的小店,神秘人打量店內的時候,老王已經大踏步走到收銀台前,拍著桌子喊,“老板,老板,接客啦!!”


    “幹什麽?”櫃台下麵抬起一張睡眼惺忪的臉,老王一哆嗦:“嚇老子一跳,原來你躲在後頭睡覺。給來兩瓶啤酒,炒個蔥爆腰花,來碟油炸花生米,一份涼拌豬肝……你要什麽?”


    梓楊搖了搖頭,這吃貨,現在還吃得下,而且胃口還那麽大!


    老王又跟灰衣人示意,神秘人低聲說道,“來一壺燒酒,用溫水燙一下。”說罷,找個最角落的地方,在陰影裏坐下。


    老王說:“那好,就這些,趕緊整,老子今晚受了不少刺激,得喝點酒壓壓驚!”


    大概看出灰衣人並沒有加害兩人的意思,老王心情也篤定了下來,經過剛才這麽一頓折騰,晚上吃的兩包方便麵已經消化殆盡,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老板雖然人看著又矬又懶,手腳倒是利索,加上都是常備的菜肴,三下五除二上完酒菜,梓楊付完錢,老板又拖拉拖拉地到櫃台後麵睡覺去了。


    灰衣人往口盅裏倒了一杯溫熱的燒酒,一仰脖吞了下去,借著飯館昏黃的燈光,梓楊發現罩頭下的神秘人依稀眉清目秀,卻又神色陰鬱,看神態,年紀竟與兩人相仿。


    老王也不甘落後,端著啤酒瓶在灰衣人酒壺上強行碰了一記,“來,走一個!”咕嚕咕嚕兩大口啤酒下肚,老王膽子又肥了一些,夾了一筷子腰花飛入口中,邊嚼邊說道:“看兄台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身手,敢問少俠哪門哪派,師從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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