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西秦劍術獨步天下。高明劍士十之八九出自大秦,西秦劍士,又以西秦劍聖謝宣、顏士欽師兄弟二人馬首是瞻。師兄弟二人,一人修習王道劍,講究氣勢宏大,巍峨如高山。一人修習霸道劍,講究一往無前,奔騰如怒江。師兄弟二人,各有得意弟子數名,其中又尤以二人著名,其一是麵若冠玉的嬴姓劍士,此人師從王道劍謝宣十三載,世人不知其名諱,便以其劍名稱其為嬴北鬥,又尊稱北鬥劍仙。其二是更加飄逸出塵的無名劍士,此人師從霸道劍顏士欽二十餘載,因其宣稱世人有七殺,又被稱為七殺劍魔。此二人據傳都已是人境巔峰。北鬥劍仙常年處於隱居狀態,倒是七殺劍魔門下常出世活動,曾轟動天下的青衣案,便是劍魔門下刺客,於大燕王宮潛伏七日,終於一擊得手,連同燕王在內,共計一劍殺死十一人,燕王宮內供奉,劍士被殺七人,術士被殺三人。其中,劍出鞘者一人、半鞘者三人、未出鞘者三人。術士均死於懵懂。其餘人皆隻見一襲青衣未落又飄然而起,故稱青衣案。


    自此天下震動,秦趙兩國邊境陳軍百萬,就待大燕一亂,便揮軍北上。燕國皇後主持先王葬禮,揮劍斬下一臂放於棺中陪葬。立幼子以為燕王。整頓政務軍陣,將北方駐紮的百萬鐵騎抽調三十萬南下。同時從各家貴族募集私兵二十萬。與秦趙兩國南北對峙。三月後,秦趙先後退軍。


    這些故事本讓這一世的徐傲聽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滿心思能見上一見這一劍引得天下亂的刺客。卻不曾想,這青衣刺客還沒見著,卻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毛腳刺客給打暈了。特別是,這第一記手刀,卻是因為他的迴頭,磕掉了他滿嘴大牙。


    待到徐傲睜眼醒來,自己已經躺在床上,夕正滿臉笑意的用手帕捧著七八顆牙齒。見他醒來,便將這滿手帕的參差遞了過去。


    徐傲看到這滿手帕的牙齒,再嚐試著舔了舔略顯起伏的牙床。一句直娘賊盤旋在嗓子眼裏,卻是沒敢冒出來。畢竟打心理上他還是有些顧忌這俊美無雙的夕大人。


    夕將手帕放在床頭,便轉身離去,臨走出門,卻是撂下一句:“過幾日再來看你”


    夕剛出小院,便遇上了等候多時的秦老。夕小做一輯:“秦老”


    秦老盯著小院內的廂房,不緊不慢的碾著手中的菩提子:“可有異常?”


    “下官已經帶人確認過了,此子並無修煉痕跡,也不曾習武,掌中老繭應是務農所生。”


    “不要因情誤事”秦老轉身便走,三步之後,又從高高在上的都衛大人,變成了那個笑嗬嗬的老管家。


    夕在背後躬身到底:“下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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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在落日關已然待了數天。這雨,也綿延不絕的下了數天。整個城池就如同剛從水中撈了出來。衣服、被褥,全都是濕濕黏黏。每晚用火烤幹的衣物,撐不到中午,又變成了剛洗完的模樣。


    還好城中的道路都是巨大的石板,偶爾的小巷,也是滿地的青磚,才不至於滿地泥濘不堪。


    這幾日,也許是因為下雨,也許是因為傷心。徐傲就這麽一個人窩在了秦老安排的房間裏。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時間就如同一個偶人一般。按時起床、按時喝粥,其餘的時間,全是坐在地上發呆。期間,被秦老稱之為夕大人的黑衣人,也來看過他幾次,隻是見到他這個樣子,往往隻在屋外隔著門框看上一眼,就轉身離開。


    也許,這個有過類似經曆的夕大人覺得,讓他靜一靜是這一刻最好的選擇。


    徐傲懷揣著掉落的七八顆牙齒,不由的有些想念那個視他為寶的老鰥夫了。


    他當時說過等他換牙了,便要給他討一房媳婦。這老鰥夫也不想想,就他那家徒四壁的樣子,有哪家姑娘會願意嫁過來。嘿,隻可惜,好人不長命啊。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那克死了丈夫的俏寡婦。


    在懵懂之時,總以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好人就是好人,惡人就是惡人。隨著漸漸長大,逐漸見識了邊疆的種種,才發現,原來世間的事物,大多是一片灰暗,沒那麽容易分得清好壞。就如同李寡婦的出賣,按大秦的律法,她算是良民,舉報了妄圖出逃的百姓。按照她自己的角度,出賣一個喜歡她的卻沒甚瓜葛的老漢,不但可以免去可能降臨的災難,更能獲得賞賜,也許哪位大人突發善心,她便能脫離關外的苦寒。甚至,如果有一位大人、、、。可是,這一切,卻毀滅了他在世間唯一的親人啊。


    能說秦軍很壞麽?他們不過是按律辦事。邊境苦寒,他們遠離關內的親人妻兒,能做到不去燒殺搶掠、不強搶民女就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怪隻怪,他們投胎在了關外;怪隻怪,他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世間之事,分不清是非好賴,分不清是黑是白。當最基本的對錯都無法分辨清楚的時候,徐傲就迷茫了。一切道理他都明白,一切事情他都能夠分得清看得開。隻是,那老鰥夫的死,那穿過頭顱的一箭,讓他放不下,看不開。恨麽,恨吧。當時恨李寡婦,恨秦軍,恨不得他們去死。可是這幾天,卻又有點恨不下去了,也許自己終究是沒把自己當做這個世界的人,一切用冷眼旁觀的角度去看待,自然慢慢就恨不起來了。徐傲自嘲一笑,露出無齒牙床。


    吱,被稱為夕大人的黑衣人走了進來。依然是一身黑色衣服。緊袖窄領,搭配著黑水玄蛇皮製成的腰帶。腳下是一雙不知是什麽皮製成的戰靴。


    徐傲抬起頭,略顯得平淡的看著著夕大人的臉:“李寡婦怎麽樣了”


    似乎沒想到這滿嘴漏風的小娃娃居然會先問起李寡婦,夕愣了一下,拂開衣擺,就這麽盤腿坐在了狗娃對麵:“死了”


    “怎麽死的”


    “活埋”


    “為什麽”


    “因為,我很討厭被人出賣。”


    徐傲沉默了,過了半晌:“可是,她沒錯啊”


    夕似乎有些詫異這個看似隻有六七歲的孩子,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夕笑了笑:“可我覺得她該死啊”


    徐傲直視著夕的眼睛,似是對這語氣中的輕描淡寫有些憤怒:“你這樣不對,你怎麽能因為自己的自私想法就決定一個人的死活”


    夕笑著摸了摸徐傲的頭:“似乎,我為你報了仇,你卻不怎麽開心呀”


    “殺了我爹的,是秦軍的箭,與她何幹”


    “孩子,別忘了,這裏是邊關。這裏沒有律法,沒有審判。這裏是,也隻是邊關。邊關的守將如果殘忍嗜殺,邊民就會淒慘幾分。邊關的守將如果知禮良善,隻不過邊城的百姓會得到善待,與關外的邊民,也沒甚相幹。邊民,隻是搖擺在兩個國度之間的群體,兩國都不會重視,也不會把有限的善,賜予那些隨時可能變成敵對者的邊民。所以,邊民在大秦守將的眼裏,根本算不得大秦的子民。不是大秦的子民,殺或不殺又有什麽關係。”夕仿佛迴憶起了第一次,前一任的夕開導他的時候,他沒有這個孩子的悟性與靈性。他想不通,走不出全家死於戰火的苦楚。前一任的夕,就如同現在一般坐在他的對麵。看著他,就這麽看了三天。最終,他隻說了一句話,如今,他覺得有必要將這句話轉達給這孤苦無依的孩子:“想不再有戰火,想不再有邊民,想沒有國別與歧視,那麽,就變為王手中最鋒利的劍,幫助王一統天下。有時候,滅一國,也是救一國。”


    唉,雖然是不同世界,但是這大秦,終究是大秦:“秦王要叛周了麽。”


    “如今這天下,誰人不叛周?”夕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那對什麽都似乎滿不在乎的笑容,逐漸變的有些苦澀:“周王韜光養晦,天下諸侯互相攻伐,大國越加強盛,小國逐漸消亡,過往的時候,諸侯相互攻伐,還會掛上一個清君側的名號,如今,誰又把周王放在眼中。我家先輩本是周民,生活在岐山之下,諸侯之間的傾軋,毀掉了岐山村滿村上下。我被前一任的夕所收養。送至關外苦練劍術與術法。待前一任的夕死了,我便迴來繼承他的位置。你可知道我為何不殺你麽?隻是因為你昏倒時的痛苦神情,跟我當初一模一樣。”夕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徐傲:“如果不想這些慘絕人寰的事情再度發生,我給你指出三條路。一、去關外找西秦劍聖,學成之後殺盡邊關妄動的貪將,可保一地數年平安。二、去大周朝的鎬京,找一位尋梅學士,學那治世救國的方略,可保一國數十年繁榮。三、進大秦的演武堂,學那戰陣之術,助秦王一統天下,可保天下百年昌盛。”夕轉頭欲走,卻又停下腳步:“關於修習術法,卻是不要去想了。那是血脈高貴的諸侯貴族才可以修煉的東西。以後哪怕說夢話,也要分得清什麽話可以說,什麽話不能說。門閥與平民禁止通婚,你這是犯了忌諱的想法。會給自己惹上禍端。”說完便推門離去。


    唉,隻是不知道,夕如果知道我半夜痛苦的表情是因為牙疼,會不會、、、、不過總算因禍得福,暫且不用去擔心小命不保的事了。夕這人人美心倒也算善,隻可惜,是個男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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