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怎麽樣啊!兩百層?”晚上,奇犽、小傑和林克一起坐在天空競技場的拉麵攤上,一邊吃一邊聊,聊著聊著奇犽就問起了兩百層的事情。“有沒有什麽和其他層不同的地方?”


    “嗯。”林克點了點頭,把最後一根麵條吸溜下了肚,招手又和老板加了一碗。奇犽在聽到林克的迴答之後豎起了一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冷氣開得有點大。”


    “誒~~”奇犽有些失望的樣子,“隻是這樣嗎?沒有什麽有奇怪能力的家夥?”


    “奇怪的能力……好像沒有。”林克想了想,然後突然說,“啊,不過西索在那裏!”


    “西索在那裏!?”這下奇犽和小傑都驚呆了。


    “呐奇犽!”小傑突轉過頭對著身邊的少年說,“我們一定要打到兩百層啊!”


    “那還用說嗎!”奇犽也吃完了自己碗裏的拉麵,“沒想到那家夥居然就在天空競技場,啊,老板,再來一份炸雞!”


    不知道為什麽,林克沒有和他們說西索答應他的事情,但是看到鬥誌昂揚的小傑和奇犽,覺得心裏似乎也充滿了力量。


    既然已經決定了再留一天,林克吃完夜宵就迴到了自己的屋子。他很想盡快得知相關的消息,所以決定幹脆一覺睡到明天早上。他爬上床,身體陷在鬆軟的床鋪中,頓時困意就像漲潮的海水一般襲來,沒過幾分鍾,他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沙漠的陽光十分刺眼。白晃晃的陽光照在金黃的沙子上,仿佛世界上不再有其他的顏色,如果不是偶爾出現的綠洲和仙人掌,生活在這裏的人肯定會失去對色彩的感知能力吧。


    林克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這個地方和格魯德沙漠很像,但是地形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夢見格魯德沙漠,但即使是在夢裏,能夠迴到熟悉的世界也讓他欣喜萬分。烈日當頭,林克很自然地發現自己穿著那套水藍色的女裝正在往最近的綠洲走去。他覺得有些口渴,綠洲的商人那裏可以買到清涼的鮮榨火龍果果汁。想到這裏,林克的腳步加快了幾分,沒多久就走到了綠洲那裏。


    奇怪的是,這個綠洲不像林克熟悉的那樣熱鬧。格魯德城隻讓女性進入,但是綠洲附近會有很多男性商人和旅客。有的時候甚至顯得比城裏還要熱鬧一點。但是林克發現,這個綠洲隻有一支帳篷,一團奄奄一息的篝火,和一個背對著他,麵向湖水、坐在石頭上的高大男子。


    這裏的時間流逝很詭異,明明剛才還是烈日當頭的正午,現在就已經變成了黃昏時分。斜陽把那人身側棕色的皮膚照得仿佛鍍了一層銅,林克眯了眯眼睛,覺得自己仿佛在哪裏見過這個身影。


    在哪裏呢?


    林克走近了些,到那個人的身側,這才發現他為什麽會覺得這個人眼熟——身旁的人一頭紅色的長發,深色的皮膚和高挺的鼻梁和□□紮波如出一轍,是一名格魯德男性。林克前不久在夢裏見到過他。


    “你好,又見麵了。”林克打了個招唿,也在他旁邊的石頭上坐下。


    格魯德男性沒有轉頭看林克,隻是應了一聲以示自己聽到了林克說話,他的目光盯著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微微有些出神,於是林克也跟著看向了水中的倒影,這才發現身旁的男人看起來似乎還很年輕。


    “你這裏有水嗎?我有點渴了。”林克問道。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幾乎完全沉在了地平線下麵,隻剩下一絲餘暉點綴在西邊的天空上,給夜幕鑲上了一條金橙色的緄邊。月亮從東邊升起,繁星也開始閃爍,一絲涼意開始沁入夜晚的沙海,林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時候身旁的人才第一次轉頭看了一眼林克,然後林克就聽到了一聲冷笑,隻見對方揶揄地看著穿一身清涼女裝的林克,然後說:“原來海拉魯的勇者還有這種癖好,難怪連公主都保護不好。”


    不得不說,麵前的這個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林克本來就已經因為塞爾達公主的事情煩躁不已。焦慮、自責、無力和各種各樣的情感混雜在一起,讓勇者的怒火燃燒了起來,這團火和夜晚沙漠的寒風一起,把他的臉燒得通紅,一直紅到了耳朵尖,那雙碧藍的眼睛裏也仿佛映出了星空一樣,閃著火光。


    “公主怎麽樣,不關你的事!”林克說。他聽到了掉血的提示音,因為晚上沙漠的溫度太低,他已經開始掉心心了。然而這是在夢裏,他沒有背包也沒有希卡石,身上更是隻有這一套衣服。


    格魯德人沒有理睬林克的發言,而是繼續幸災樂禍道:“要是大名鼎鼎的勇者被凍死了,那可就精彩了。”


    林克知道自己生氣不完全是因為這個人說的話,但對方的態度也的確讓他不爽。總之,見這人似乎一點沒有要拿出水來的意思,他就自己去湖邊捧起水來喝了一大口。結果冰涼的湖水下肚,林克隻覺得更冷了。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夜晚,堂堂海拉魯勇者抖得像個剛出新手村的篩子,在另一個世界裏保護他不受氣溫影響的那層薄膜也不知消失到了哪裏。林克不由得想道,如果在夢裏被凍死,他會真的凍死嗎?無論如何,他可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他必須采取行動。


    這裏唯一的熱源就隻有兩個:那個格魯德男人,和那團將要熄滅的篝火。於是林克不得不往男人的方向——確切的說是那團岌岌可危的火焰——更靠近了一些。雖然那火焰並不熱烈,但微弱的劈啪聲迸濺出的火光依舊散發出暖烘烘的溫度,讓夢中的勇者覺得自己稍微好了那麽一些。


    然而他剛要鬆一口氣,夜晚的風就卷攜著細碎的砂礫拂過,火苗在勇者湛藍的眼睛裏如同星星一般閃爍了兩下,而後驟然熄滅。


    夜空之中,月光灑在砂礫上,把他們染成了銀色,沙丘一望無際。


    無論白天時這個地方怎麽炎熱難耐,此時此刻,在這靜謐得如同世界盡頭的荒野之中,世界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色彩,沙漠吞噬了一切,包括溫度。海拉魯平原的生機盎然像是夢幻中的傳說,與這裏毫不相關,眼前的男人就成了這個世界裏唯一的暖色。


    林克覺得他那頭標誌性的紅色頭發就像是沒有熄滅的火焰一般,他不自覺地盯著對方,似乎在思考某件事情,恰好眼前的男人也盯著他,那雙紅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意。


    林克覺得自己已經冷到不行了,火焰帶給他的餘溫很快被沙漠的晚風吹散,他的心心又開始閃爍起來,他看著這個格魯德男人身上紅色的氅袍,想著它一定厚實而又溫暖,於是像是以前曾經遇到過的那樣,開口說道:“給我你的衣服。”


    對方顯然被他的話弄得一愣,而後露出一個興趣盎然的神情,然而格魯德男人並沒買賬,他看向林克的眼神如同剛才一樣沒有絲毫波動。


    他問林克:“我為什麽要給你?”


    “嗯……你有什麽要求嗎?我可以幫你的。”


    “你能做什麽,去取雪山上的樹莓嗎?還是穿越沙漠去確認遠古的戰神雕像?”男人不屑地移開眼睛,高傲地像是對勇者的提議嗤之以鼻,“在此以前你就會被凍死在這裏,你們海利亞人養尊處優、細皮嫩肉,最招埋伏在砂石中的蠍子喜歡,那些小得你平日根本不會注意的毒蟲會啃噬掉你的血肉,你的骨頭很快就會被沙子掩埋,就像曾經叱吒海洋的巨鯨一樣,被這片荒無人煙的末日之丘吞噬。”


    林克覺得對方莫名其妙,他□□在外的臂膊上已經因為夜晚而落下一層薄薄的冰霜。林克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發顫,連牙齒都不受控製地碰撞在一起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他的心心被一格格地消耗,很快他就會死在這裏。


    就像這個人說得一樣。


    大概因為太冷了,林克覺得自己的思維開始發散,他想著在夢裏如果死了會真正死亡嗎,可以讀檔嗎,還是和之前一樣會迴到海拉魯大陸初始台地的複蘇神廟,再次失去所有記憶,像是百年的輪迴一般重新來過?


    他並不是很想知道那些如果。


    林克又重複了一遍:“給我……給我你的衣服。”


    “海拉魯王國就是因為都像你這樣……”格魯德男人說道,比起對話,卻更像是自言自語,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林克幾乎聽不見。


    但也許……也許可能是因為太冷了,林克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如同寒冰一般僵硬,連哆嗦都快要打不出來了,於是也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對方究竟說了什麽。就在林克覺得自己可能要橫死在這片夜晚的沙漠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而後那個始終坐在那邊對他冷嘲熱諷,連一件外套都不願意給他的男人敞開了他那件紅色的袍子。


    比起身上那因為寒冷而無法傳達的拉力,林克覺得自己更像是被什麽未知的力量吸引了過去。


    月光的顏色也沒有了,沒有沙子,也沒有可以吞噬人類骨肉的蛇蠍,林克感覺自己被困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暖洋洋的,帶著強烈而有節奏的聲響。


    砰通。


    砰通。


    那是人類心跳的聲音。


    快要全部熄滅的心心終於恢複平靜,過了好久,年輕的勇者才覺得自己的身體重新溫熱起來,他唿了一口氣,卻似乎因為這個動作觸動了抱緊了他的男人,那雙環繞著他的手臂緊了緊,勒得他生疼。


    大概因為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唿吸,隻是出於本能地,林克抬起手想要獲取一些空間,然而當他的手掌撐在心跳的起源時,那蓬勃跳動的生命力隔著堅硬的皮肉振動著、傳達到了他的掌心裏。


    “喀啦——喀啦——”


    被罩在溫暖的袍子裏的勇者發現那並非自己的錯覺。


    “喀啦——喀啦——”


    黑暗之中,三角的形狀在林克的觸碰下淺淺浮現,散發出如同剛才的篝火一般奄奄一息的光。


    與此同時,隨著對方心髒每一次的跳動,他的耳邊便傳來細小的、幾不可聞的金屬碰撞聲。


    林克覺得那聲音很令人熟悉……就像是……


    鎖鏈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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