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沒有等到某位少爺迴複的蜘蛛腦,說實話,有點不爽。


    但是也沒轍。對方是大家族的大少爺,和他們這種流星街出身無名無姓無背景的通緝犯可不太一樣——不是很好殺——而且他也不是很想殺掉對方,大部分時候,俠客自認為自己還是一個通情達理和藹可親的正常人。


    和他的同事們比起來的話。


    放下沒有動靜的手機,思考著怎麽和旅團各位大佬解釋以他的某個身份注冊的“賭資賬戶”被人偷走200萬戒尼的事情,俠客終於想起了這場風波的罪魁禍首。他不緊不慢地點開那則付款以後就不停閃動的閱後即焚情報,卻發現,這個價值不菲的消息卻連一句話都沒有。


    隻有一張幾秒的動態圖片——


    在少年用火把點燃了燈台後,在他旁邊的地麵上散發著紅光的圓形台座驟然間散發出藍色的光,緊接著,一座如同三四年前出現在世界各地的藍色遺跡,出現在了廣場上。


    在動圖播放完一遍後,這張圖便如同碎紙機一樣變成了碎片,永恆地消失在了電子化數據碎片裏——除了俠客,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見到。


    原先僅僅是猜測的事情眨眼之間照進現實,然而這場闊別三年多的告別終於被畫上終曲以後,俠客卻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激動。


    好吧,也不能這麽說。


    金發青年忍不住勾起嘴角,翠綠色的眼睛因為大腦的飛速運轉而發出耀眼的光芒。


    許許多多的問題爭先恐後地擠入他的大腦——


    林克真的複活了?怎麽複活的?這個動圖的原視頻在哪裏?是誰提供給獵人協會的?這個人是否把消息賣給了其他人?卡金國的人知道嗎?……


    以及……林克現在在哪?


    要捕捉他嗎?


    俠客感覺自己似乎很久沒遇到這麽有趣的事情了——未知的冒險、狡猾的敵人、難覓的獵物——當然,這種興奮感,在群聊提示的一刹那間暫停了。


    看著「蜘蛛洞穴」裏庫洛洛@他讓他確認這次友客鑫地下拍賣會具體時間地點的消息後,俠客沒有迴複團長的任務,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俠客:對了團長


    庫洛洛:?


    俠客:有件事我不太記得了,前8號是我們誰從群聊裏踢出去的嗎?


    芬克斯:誒


    飛坦:……


    信長:啊?


    ……


    看吧,果然並非他一個人忽略了這個問題。


    屏幕外,年輕的a級通緝犯先生把身體完全放鬆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屏幕上快速刷過去的消息——大部分是蜘蛛們的討論,有些人甚至跑去翻了聊天記錄。


    不可能是別人,因為有「蜘蛛洞穴」管理員資格的隻有庫洛洛和俠客,而依照約定,除非庫洛洛有明確指令,俠客自己絕對不會行使任何管理操作。


    幾分鍾以後,庫洛洛才給了確切的迴答。


    庫洛洛:不是我們任何人。


    俠客:人死了的話,也不可能自己退群咯


    俠客:那麽,不是我們踢的話……


    芬克斯:??


    俠客:是他的係統自動判定的吧?


    俠客:就是那個會自動添加聯係人的希卡石板


    俠客:不知道是什麽原理呢^ ^


    還有一句話,俠客原本都打上去了,然而又給刪掉了——那是他並不想說的另一種可能。


    俠客:真可惜啊


    大概是出於衝動吼出了那句話,靡稽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他覺得自己有點……有點太奇怪了。這感覺就像是小說裏的台詞,質問林克為什麽不和自己當朋友,然而,好吧,先拉黑林克的是他,刪掉好友的也是他,說不在乎的也是他。


    眼前的人什麽都不記得了,那麽,這件事情和林克又有什麽關係呢?


    靡稽覺得今天自己不應該出房門的,對於阿宅來說,自己的房間就擁有整個世界,幾年前他不該出門,現在也是如此!這麽想著,靡稽又說道:“算了,當我什麽也沒說。”而後飛速略過林克,向著刑訊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克不由自主地出聲喊住了對方:“等等!”


    這個人給林克一種很親切的感覺,而且對方顯然有什麽心事,這往往預示著任務的存在!


    被叫住的糜稽也果然停下了腳步。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停下來,他之前告誡自己的那些話,此刻都變得像玩笑一樣。在他迴頭,看到林克那雙毫無芥蒂的藍色眼睛時,感受到了一瞬間的恍惚和動搖。


    “我們以前是朋友嗎?”林克問。因為糜稽剛剛說了“以前明明選了我”,這似乎意味著林克在失憶之前和他是朋友。“你要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雖然我記不清了,不過——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啊。”


    糜稽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從震驚到猶豫不決,一會兒像是想說什麽的樣子,一會兒又看起來有些生氣,但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哼”了一聲背過身去,衝林克說:“什麽朋友!殺手才不需要朋友!”然後急匆匆地離開了。


    被留在原地,迷惑不解的林克心想:突然有點累了,要不還是睡一覺吧。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林克覺得自己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艘小木筏,隻能任由浪花和颶風到處飄蕩,被卷入到各種各樣他不太明白的事件中,連克洛格葉子的蓄力攻擊都沒法扭轉航向。雖然這個世界也有很多新奇好玩的東西,而“失憶”也並非他完全沒有經驗的事情,但是這樣接二連三地遇到來自過去的、他並不認識的人,總會讓他覺得有些疲憊。


    他這時才突然迴想起來,當時他從複蘇神廟醒來的時候,似乎也經曆過這樣一段不知該如何自處的時期。那個時候他十分迷茫,不知道自己該扮演人們曾經認識的他、期待中的他,還是別的什麽角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被稱作勇者,但為了迴應人們的期待,他還是不斷地往那個方向努力,然後漸漸地,就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變成了一個勇者,有村民詢問他的身份時,他也不羞於迴答。不過,沒錯,在那之前的確有一段時間,他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現在的這種感覺就和那時一樣,甚至更甚——因為這裏認識他的人顯然更多,而且,他們都還活著,也都還對他抱有各種各樣的期待和看法,他仍然活在這種期待之中。


    隻不過,現在林克覺得這些也是無可奈何的。如果說他在海拉魯冒險的這段時間學到了什麽的話,那就是,他有責任,也有義務去盡全力迴應這份來自人們的期待。他是海拉魯的勇者,世界的安危就壓在他的肩頭,而他對此也早已習慣了。隻不過這次來到這裏的“使命”在他看來仍然有些讓人摸不清頭腦——他要幹的事情太多了,他要找迴塞爾達公主,還要解決神廟和高塔熄滅的問題……


    公主……


    這麽想來,當時他和公主的矛盾其實也是因為他並沒有完全迴應公主的期待。那個時候他總覺得,打敗了蓋儂就已經結束了,他的人生終於屬於自己了,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的人生也好,塞爾達公主的人生也好,從來就不屬於他們自己。塞爾達公主也許是早就明白了這一點,而林克卻還想再任性一會兒。


    「當一個這樣的勇者不累嗎?隨心所欲地活著不是更好?」


    林克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但是他看不太清對方的樣子。不過就算這樣,也不妨礙他對這個發言表示不滿。


    “這樣大家都會不開心的。”他說。


    「哈,要他們開心有什麽用?不過……是的,這是王的責任,你會有這樣的心情,未免太狂妄了。」


    “你到底是誰?”林克沒有理會那個人的話,他甚至沒注意到對方說的不是獵人世界的通用語,而是海拉魯大陸的語言,他隻覺得很累很累,眼皮都要撐不開了。


    「……」那個人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沉默地看著林克,「如果什麽人的期待都要迴應的話,最終會陷入泥潭的是你自己。」


    然而,林克已經聽不見了,他的意識陷入了一段長長的黑暗。而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就躺在揍敵客家客房的床上,原來剛才的人影和對話都是一場夢。


    一個沒注意,他已經睡到了天黑。林克環視了一周才突然發現,原來屋子裏有人!就連神經粗壯的海拉魯勇者都不由得嚇了一跳。


    那個人個子小小的,身上穿著一件深色的古希卡族民族服飾,又因為黑發黑眼的關係,整個人都和周圍的顏色融為一體,幾乎分辨不出來。似乎是意識到林克突然醒來,這個沉默寡言的房客如同貓咪似的一驚(雖然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展開了手中的折扇——白色的紙片在折扇的掩護下從他的指間飛出,不偏不倚地向林克襲去!


    海拉魯大陸的勇者大人雖然在這邊記憶沒有幾天,但幾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大陸人的習性(他們好像都有成為依蓋部隊的潛質)。大部分出於本能,林克立即掏出一個王族護衛隊專用的盾牌,那幾張毫不起眼的紙片果然不同凡響——它們並沒有被盾牌彈飛,而是向刺入靶心的木箭一般深深地刺了進去,紋絲不動。


    與此同時,林克的這把嶄新的高防禦值盾牌閃爍著耐久度將盡的紅色警告。


    似乎是沒有料到自己的攻擊竟然不管用,無聲的來訪者並沒有立刻退離,反而又一次扔出了幾張紙片。


    這家夥與其說是在戰鬥,不如說是在好奇自己的攻擊為什麽不奏效!曾經鍛煉自己的劍術遊曆了整個海拉魯大陸、經曆過無數次比試與戰鬥的勇者大人幾乎一瞬間就辨別出了對方攻擊裏的那點別樣的意味——眼前這個人好強、狡猾、狠辣,不甘示弱的同時攻擊招招瞄準他的要害,看起來並不在意自家的客人是否會因為沒能抵擋住攻擊而因此喪命!


    林克當然也不會給對方這個機會。


    金發的少年從床上跳起來,重新換了個嶄新的盾牌,這次他沒有讓對方測試自己盾牌的防禦值,而是在對方丟出的紙片襲擊過來的一瞬間揮動了盾牌——瞬間,時間流速變得異常緩慢,銳利的紙片像是打在了鏡麵上一般被反彈了迴去,以同樣的力道襲向始作俑者。


    對方當然並沒有料到自己的攻擊會被對方完全反彈迴來,林克敏銳地觀察到對方身上的那種特殊的「氣」流向了紙片即將擊中的身體部位,緊接著,隨著“叮叮”兩聲,紙片擊在那個精致如娃娃一般的孩子身上,衣服破了口,身體卻完好無損。


    對方似乎早有預料,折扇合起又展開,擋住了半張臉,隻露出那雙黑色的眼睛,林克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麽,但在對方在扇子的遮擋下悄悄揚起嘴角之時,林克毫不猶豫地使用了定時器!


    猝不及防的揍敵客家幺子被年輕的客人定住了身體,一動不動,笑容隻能僵硬在臉上。柯特一臉不敢置信地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在自己身上刷刷綁了幾個類似氣球的東西(而後他的身體就被這玩意吊著浮在了半空中),而後又在他飄浮著的身下放了幾堆……柴火?接著,這個家夥竟然在屋子裏掏出了一把火劍,點燃了那堆篝火!


    這人竟然在屋子裏放火!


    更奇怪的是這堆火雖然熾烈地燃燒,卻隻燃在那堆柴火裏,雖有火星,卻未擴散!


    就算揍敵客家本質是山洞,但是……!


    好吧,那不是重點,因為他的倒計時很快就結束了。


    被吊在半空中炙烤著的黑發孩童無聲地盯著眼前的金發少年,黑色的眼瞳中映著林克,燃燒不停的火光在其白皙的臉上染了些許溫暖的紅色。


    “我記得……你是伊路米的五弟……柯特?”林克有些不確定地問,但他馬上嚴肅了起來,“你為什麽要偷襲我?”


    柯特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他輕輕地掙動了一下,卻發現那幾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氣球完全不為所動。


    “你把那幾個氣球打破,就會掉在這堆火裏。”林克說。


    “……但現在不也是烤著嗎?”柯特終於開口了。


    “現在,不會掉血。”林克想了想說道,“為什麽攻擊我?”


    “……”柯特好像終於承認自己真的輸了,掙紮也無意義,小孩咬了咬嘴唇,還是不甘地看了林克半晌,才繼續說道,“你搶走了三毛。”


    “三毛本來就是我的坐騎。”


    “……你還搶走了哥哥。二哥就算了,現在你還要搶走大哥。三哥也說過你的名字,我討厭你。”


    “誒?”


    “自從你出現,家裏就有很多怪事。先是奇怪的塔和遺跡,又是三毛被責罰,現在又是莫名其妙的沉睡。”


    “沉睡?”


    “要不是因為我帶著三毛在院子裏,也會像這個屋子裏所有的人一樣陷入睡眠吧。你究竟有什麽目的?是為了‘那個東西’嗎?”


    什麽什麽和什麽?


    來到這個世界就遇到各種奇怪的事情、接到奇怪的任務、遇到奇怪的人、聽到奇怪的話的林克有點受不了了,此刻,他還要受到奇怪的指責!


    又是他做錯了什麽了嗎?


    以前在海拉魯大陸還是王族護衛的時候,塞爾達公主還特地問過他為什麽總是沉默寡言,對任何事情都沒什麽反應——林克覺得自己確實對那些情緒不太敏感,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讓塞爾達公主不開心——就像現在不明白為什麽柯特也會不開心一樣,區別在於,以前他覺得自己應該承受那些指責,他也的確應該成為表率、不該將情感表露在外,而現在林克覺得自己不想隱藏“真實”了。


    林克覺得自己有點生氣。


    但很快地,他又覺得自己平息了。


    他點了點頭,算是聽了柯特的話,而後不為所動地繼續說道:“不管你怎麽說,我完成了任務,伊路米就是我的朋友,三毛就是我的坐騎……哦,你也要當我的朋友嗎?”


    然而不等柯特迴答,外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門開了。梧桐把手中的水“嘩啦”潑在了燃燒的火堆上,順帶也潑了柯特和林克個落湯雞,氣球“砰砰”炸開,揍敵客家最小的孩子“咣”地摔在地板上。


    伊路米姍姍來遲,歪著頭眨了眨眼睛,而後堵住了耳朵。


    基裘的尖叫聲幾乎穿透了整座枯枯戮山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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