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沉默了。


    不如說,所有人都沉默了。


    人群裏似乎有竊竊私語的聲音,飛坦拉著林克的手想要離開。這時,林克想起了神廟挑戰的描述……在馴服雙頭狼之後,居然不見神廟升起,和魔吉拉的麵具有關嗎?於是林克突然摘下了麵具,那頭金黃的頭發和碧藍色的眼睛標誌性的暴露在場上,瞬時,全場寂靜,緊接著,紛紛雜雜的嚎叫聲響徹起來——


    “是那個獵人!”


    “殺掉他,吃掉他,我們是不是都可以分得獎金?!”


    “合影,我的手機呢?”


    不管場下那些圍觀的馴服者或者奴隸發表什麽言論,在會場上,林克向著雙頭狼又邁進了一步。沒了魔吉拉麵具的庇護,林克心裏也沒有準,那隻體態巨大,擁有兩個腦袋和尖利牙齒的龐然大物早就咀嚼完了那幾塊肉,口涎順著腮邊流下,它從地上翻滾起來,完全沒有剛才卸下戒備時的憨態,反而變得謹慎而兇惡。


    雙頭狼尖銳的指甲摩擦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劃痕,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睛一動不動地鎖定林克,但是少年仿佛並不畏懼一般,反而伸出了手,張開手掌停在半空中。


    “你真要當勇者?”飛坦說道。


    “我本來就是。”林克沒有迴頭地迴答,他脖子上的項圈突然出現一根長長的鎖鏈,因為晃動而發出叮叮咣咣的金屬聲。


    鎖鏈連接在飛坦的手上,後者卻沒有去牽動它。矮個子青年一言不發地抱胸在側,冷冷說道:“在它吃掉你以前,我會先把你的脖子割下來的。”


    林克沒有迴複,他伸出的手掌停留已經半分鍾了,底下的鼓勵和叫罵聲混雜在一起,反而沒有那麽吵鬧,形成一種類似白噪音的奇妙安靜。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昔日的勇者馳騁在海拉魯大陸時每一次的考驗,麵對哥布林、獨眼怪、人馬,麵對被蓋儂腐蝕了的神獸,麵對一切的危險與困難時一樣。


    他手背上的勇氣三角閃爍著再也不會熄滅的光芒。


    終於,仿佛在審視林克的雙頭狼動了,兩個巨大的兇獸同時發出一陣低沉的吼聲,台下的人也隨之發出一陣“喔——”的驚叫,但兇獸並沒有撲向林克,而是用兩個大腦袋爭先恐後地蹭了蹭林克的手掌。


    它們發出仿若撒嬌般的低鳴,而後彎下四肢,低下頭,像是之前的那人一樣匍匐在林克腳下。


    “新的馴服者之王——誕生了!”


    解說激昂的聲音充斥在整個大廳,緊接是歡唿和更多的要求。林克卻都沒有聽到,少年鬆了一口氣,想到一直覬覦卻還沒有真正得到的坐騎三毛,不由得伸出手,想去拍拍這個比三毛體型小一些、卻同樣兇猛又不失可愛的雙頭生物——然而他剛想彎下腰,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套在脖子上的項圈因為他的動作而收緊了一些,甚至讓林克覺得有點窒息,他不得不稍微退了一步,轉頭看向飛坦。


    臣服於林克的雙頭狼似乎也發現了情況的不對,它們站起身,衝著飛坦發出警告般的低吼,粗糲堅硬的尾巴“唰唰”掃來掃去,似乎預示著攻擊的前奏——然而被怒目而視的男人卻隻是冷哼一下,那雙金色的眼睛裏全是調笑。


    他拽了拽手中的鎖鏈,對林克說:“你既然這麽喜歡這個遊戲,不如我當你的主人吧。”他不等林克迴答,整個人身上散發出惡意的念壓,這種在林克感受隻是些許冷意的「氣」對於其他人而言卻難以忽視,整個環形周圍的人不得不後退一步,高台之上,最直觀地感受到惡意的雙頭狼被壓製得抬不起頭。它們嗚咽著匍匐在地,想要掙動,卻難以抵抗,在短暫的幾個來迴之後,終於還是低下了頭顱。


    飛坦對林克抬了抬下巴,說道:“馴服者之王?”


    林克不知道對方在氣什麽,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飛坦到底在不在生氣,他剛要說什麽,卻發現「神廟挑戰」的任務竟然提示完成了?


    整個地板突然發出如同地震的震蕩,周圍人四散而逃,林克渾身一僵,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動,他抬頭看向飛坦,發現對方和自己大概也是一樣——這時,他們所在的位置突然開始塌陷,一個圓形的空洞出現在他們的腳下,強烈的失重感襲來,脖子上項圈和鎖鏈所產生的拉力迫使林克不得不尋找飛坦的身影,甚至拉住他——


    他們兩人大概掉落了一百多米,滑翔傘根本無法打開,當林克以為要撞在地麵上時,下降變緩了。


    林克發現自己站在地麵上,身體如同進入神廟時一樣不受控製地移動——事實上他的確在進入神廟,他把希卡石板放在石台上,石台在讀取希卡石板的信息後變成藍色,林克取迴希卡石板,然而與之前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直接進入神廟,而是迴過頭,拉住飛坦以後,兩人一起向裏走去……?!


    他竟然和別人一起進入了神廟!


    比起林克的震驚,飛坦反而淡定許多,他幾乎整個人都被寬大的藏青色袍子籠罩,全身散發出一股冷冰冰的氣場。


    神廟裏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機關,甚至連寶箱也沒有,隻有國王的棺木發出熒熒藍光。


    「恭喜你們形成馴服者契約,你已經通過神廟試練。」


    「在這段特殊的關係裏,沒有人是真正的馴服者。」


    這句提示出現以後,林克發現飛坦正在用古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矮個子青年皺了皺眉,半晌才問:“你聽到了?”


    林克點了點頭,他還是第一次見飛坦這種類似不可思議的表情。


    即使麵孔被麵罩遮去了大半,飛坦的情緒也十分明顯。矮個子青年拽住鎖鏈,把被項圈牽引的林克拉了過來,意圖把林克脖子上的項圈解開,卻發現那個項圈仿佛被焊死了一般,堅硬且紋絲不動。飛坦隻好後退,幹脆鬆開了手裏的鎖鏈,這個鎖鏈就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一直在延長……項圈的實體若隱若現,並不真實存在,又似乎永遠不會斷開。


    他們好像真的被永恆地捆在了一起。


    有些煩躁的青年幹脆從藏藍色的袍子裏摸出一把小刀,毫不猶豫地襲向林克,林克本能地躲閃,然而因為鎖鏈的牽動還是被鋒利的刀刃在脖子上劃出一個細小的血口,他的心心減少了一格,他剛要說什麽,卻發現離他兩三米遠的旅團戰鬥人員突然拉下了麵罩,也摸了摸脖子。


    飛坦放下手,鮮紅的血跡染紅了他的手指,在和林克同樣的部位,一道並不算淺血痕觸目驚心。


    林克不得不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被突然套上去的項圈,瞬間,如同得到物品一樣,有關項圈的介紹在希卡石板彈出——


    「馴服者項圈」


    「被項圈鏈接起的兩人會形成彼此之間的共生關係:1由其中一人發起的對自己和對方的傷害都會同時作用於兩方身上;2其他人所造成的傷害兩人之間不會共享,但如果其中一人自願,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值消減對方同等的傷痛;3解除方法:其中一方死亡。」


    於是,當天晚上「蜘蛛洞穴」的群聊裏,飛坦破天荒的@了庫洛洛。


    飛坦:@庫洛洛


    庫洛洛:?


    過了一分鍾,飛坦才迴複。


    飛坦:私聊


    芬克斯:?!發生了什麽


    芬克斯:你不是跟俠客一起去找團長了嗎?


    然而飛坦沒有理會芬克斯的連續發言,庫洛洛單獨小窗找到了他。在跟團長解釋過事發經過之後,對話陷入了一段長長的沉默。


    林克脖子上的項圈和他手上的鐵鏈,在那家俱樂部裏也許並不顯眼,但一旦迴到大街上就變得極其惹人注目。在被眾多圍觀群眾(還有他們手裏舉著的手機)煩到不行之後,他終於拉著林克到最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打算暫時避人耳目。酒店工作人員看著他和林克異樣卻又擔憂的眼光讓飛坦忍不住在腦海裏翻了一萬個白眼,好在林克順從而配合的態度讓他覺得工作人員還不至於報警。


    呸。


    報了警也無妨,他正在氣頭上,來幾個人泄憤正好。


    而此時,和庫洛洛的對話陷入了沉默的飛坦則是抬頭看了看坐在地上玩弄石板的林克。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發現那個項圈取不下來之後林克異常的沉默,隻是不停地在翻希卡石板,也不知道在找什麽。反正他們在神廟裏都已經試過各種方法了,這個玩意是真的取不下來。


    除非一方死亡。


    如果可以複活的話,死亡還算死亡嗎?還是說……有一種更徹底的“死亡”?


    飛坦暗金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林克套著項圈的脖頸:要是沒有這條鎖鏈,項圈看起來也就是個略顯朋克的裝飾品。但是戴在林克脖子上不知道為什麽就讓人無限聯想到犯罪的氣息——也許是林克身上那種清新自然的氣質使然,讓他跟“項圈”這種東西搭配起來就會讓人浮想聯翩。但飛坦此時想的卻不是這些,他想的是,隻要讓林克頭身分家,項圈自然就能掉下來了。


    當然,庫洛洛肯定也知道飛坦的這層考量,所以才會沉默這麽久的吧?


    此時飛坦的腦海裏,裝滿了塗著紅色、黑色、金色和藍色的畫麵。


    「蜘蛛洞穴」的群聊裏十分熱鬧,大家都在猜測飛坦找庫洛洛私聊的內容是什麽,甚至連不怎麽說話的瑪奇和派克都參與到了其中,而平時積極參與討論的俠客則是一反常態的沉默。


    此時俠客正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繁華地帶的霓虹燈交相映在他的臉上,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手機點亮的屏幕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上麵有一張剛剛發布在網上的圖片,是飛坦牽著戴項圈的林克。


    俠客的手指飛速在手機上移動了幾下,那張圖片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接下來出現在他手機上的則是一個地圖定位。


    “林克還真是會惹麻煩呀……”


    放下手機之後,俠客大大地歎了一口氣,一隻手插迴褲子口袋裏,另一隻手則提著塑料袋。塑料袋裏裝著剛剛“買”迴來的零件和器械,一搖一擺地跟著青年消失在了城市絢爛的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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