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鵲皺了皺臉, 試圖抬腳將那隻蜘蛛踢飛, 但那東西靈敏得很, 竟然飛竄而起一縱躍到背上。戴小鵲臉色一變,惡心得夠嗆, 這玩意兒長在這種地方,沒準就是以屍體為食。這個念頭剛落, 她已經迅速脫掉外套, 猛地一下將那隻蜘蛛裹住, 用力甩在地上碾爛。


    她裏麵隻穿短袖, 寒冷的空氣襲來, 如置身冰窖,戴小鵲不由打了個寒顫, 忽然,身後撲來一陣冷意, 她輕輕眯起眼,終於有點兒不耐煩了。


    “老實跟你說,大家都覺得我脾氣很好, 其實我的脾氣一點也不好。”戴小鵲立著沒動, 任由一隻白慘慘的手扣到她肩上, “但是我最討厭欺負弱小了, 可我也不喜歡臭蚊子在我耳邊嗡嗡叫。”


    話音落,隻聽見“嗒”的一聲,戴小鵲打了一個響亮的響指。


    當餘青青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瞬,她抑製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恐懼牢牢地攥住她的心髒,偌大的空間裏忽然清晰地響起水滴聲。


    滴答、滴答——


    濃烈的血腥味。


    餘青青突然發現,自己扣住女孩肩膀上的手忽然多了濕黏惡心的液體,就在這時,女孩故作驚訝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天哪,你在幹什麽呢?”


    什麽,她在她身後!


    那,現在她抓住的是誰?


    心裏咯噔一跳,餘青青緩慢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另一個女孩的背影,她有著烏黑的長發,垂直地披散而下,暗色的汙漬肮髒地黏在她的頭發上,餘青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竟然是血!


    她的衣服、她的全身都沾滿了斑斑血跡。


    血珠沿著女孩的指尖淅淅瀝瀝滴到地麵,緩慢地折磨著餘青青的耳膜。


    “你是誰……?”餘青青差點要哭出來了,自從死後,她一直被保護得很好,除了哪裏也不能去,更多時候她還是像活著的時候一樣,從來沒有真正地遇見過陌生的、無法控製的鬼怪。


    她顫抖著收迴手,心裏已經知道怕了,就在下一刻,一隻冰冷的沾滿血液的手死死摁住她。


    “我是……”


    哢嗒哢嗒哢嗒,骨骼摩擦扭動聲,眼前的女孩——她的脖子,她的頭顱慢慢地轉過來,但她的身體卻一動不動,就這樣以頭和身體相反的方式,一百八十度轉了過來。


    然後她用自己的臉麵對著餘青青。


    長長的黑發幾乎掩住了她大半張臉,隻在中間餘留一絲縫隙,也就是在這道縫隙中,餘青青感受到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


    “青青,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黎月寧呀。”


    話音剛落,女孩的頭顱似乎支撐不住似的重重往旁邊歪去,暗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從她撕裂的喉嚨裏溢出,她滿麵是血地衝餘青青冷冷地扯起嘴唇笑。


    “你砍在我喉嚨上的傷好痛啊。”


    噗嗤——


    一道血水噴濺而出,灑滿了餘青青的臉。


    餘青青顫了顫,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張口欲言,卻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臉。掌心裏滿是黎月寧的血,她越抹越多,越抹越多,到最後她甚至懷疑是自己的血還是她的血。


    她快瘋了!


    她頭一迴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恐懼,下一瞬,她想張口求饒,但卻害怕得麵容扭曲,然後由衷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這尖叫聲傳去很遠,又蕩迴來一片迴音。


    戴小鵲靜靜地立在原地,打量著這數量龐大的蟲卵,要逐個切斷這裏的蛛絲顯然是不現實的,但要完成任務就得解決這些東西。


    想必那些集合任務已經是“送子”係列的最後一環。


    “那些東西怕強光,一把火燒了這裏好像可行,但這影響太大了,我怕警察叔叔把我帶走。”想到這裏,戴小鵲歎了口氣。


    在餘青青的慘叫背景音下,戴小鵲迅速地思考著解決方案。


    從鑰匙扣裏冒出來的鍾正行默默地看了看被黎月寧暴打的餘青青,又看了看戴小鵲,以及被她牢牢踩在腳底下的,連接著黎月寧和蟲卵之間的蛛絲。


    片刻,忍不住讚歎一句:“小鵲妹妹好冷、好殘酷、好狠的心!”


    戴小鵲瞥了他一眼,“我告你誣蔑哦。”


    鍾正行一臉狗腿:“月寧小妹現在沒事吧?我感覺她現在是不是有點……失控啊?”


    “失控?什麽失控?”戴小鵲滿臉無辜,看了一圈周圍,“這附近除了我和你還有其它的什麽嗎?月寧學姐在哪裏?她沒有過來呀,你看見了嗎?反正我沒看見,關我什麽事啊,鍾叔,你不要胡說八道哦。”


    鍾正行:“……”


    他忍不住為餘青青點了根蠟。


    但就在下一秒,戴小鵲忽然一擊手掌,好像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她轉過頭,抬起手示意:“月寧學姐,麻煩你等一下再打,我現在有話要問。”


    鍾正行:……您不是沒看見嗎?!


    黎月寧正踩在餘青青的“肉身”上蹦迪。


    聞言,黎月寧動作一頓,緩慢挪開,沉默地垂著頭立在一側。


    真是太可憐了。戴小鵲看了一眼,禮貌性地同情一下,餘青青的靈魂被困在皮肉之下,逃也逃不出來,還要經受肉身帶來的痛苦,場麵十分血腥,身穿旗袍的女人四肢被卸斷,滿臉淚水恐慌地癱在地上求饒。


    戴小鵲慢吞吞走過去,踢開擋在她麵前的一條手臂,然後蹲在餘青青地麵前,笑著說:“對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從一開始就有了提示。


    但後麵遇到了太多的事情,反倒讓她忘了這麽關鍵的信息。


    第一個任務:


    【自從張阿姨受傷請假之後,舊教學樓的廁所已經很久沒有清洗過了,張阿姨感到很擔心,因為這不但意味著她的失職,還意味著廁所裏的某些“人”會因此搗亂。】


    請假的清潔工。


    餘青青和黎月寧死亡的兇殺案現場。


    還有張阿姨。


    在這種情況裏,請假即意味著失蹤,這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但她卻如同隱形人,由始自終都沒有出現過。


    地獄任務卡的任務內容有時候很不正經,會誤導戴小鵲一些事情,但多數時候,同樣會暴露某種關鍵性的信息。


    比如這個任務,張阿姨不在,某些“人”會因此搗亂,這從中已經揭露了一種地位上下的關係。


    戴小鵲定定地看著餘青青,問道:“你的母親,是不是叫做張惠?”


    當餘青青說出她的父親是使者後,戴小鵲就已經知道了一個事情。


    阿惠說謊了!


    她明明說過自己的女兒已經在逃離張家村的當晚被使者害死,但沒有,餘青青還活著,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被阿惠單獨撫養,一直長到了十□□歲!


    陡然從戴小鵲口中聽見母親的名字,餘青青臉上閃過一絲困惑,突然,她目光移開,看向戴小鵲身後,眼神猛地一亮,充滿期盼和渴望。


    與此同時,一道嘶啞的聲音從戴小鵲身後傳來——


    “怪不得我在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就算已經做了掩飾,又哪裏會有指甲這麽幹淨的老太太?”


    戴小鵲抿了抿唇,轉身隻見黑暗中隱隱綽綽站著一個人影。


    她抬起手電光照過去,阿惠整個人仿佛被卷進濃霧中,隻能模模糊糊看見她下垂的醜陋而又辛勞的雙手,以及質地粗糙的黑褲布鞋。


    單單是這麽看,阿惠看起來並不危險,她隻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婦女,但下一瞬,似乎為了讓戴小鵲看得更清楚一樣,卷在她身上的濃霧漸漸散去,阿惠身上的氣質變得越加平易近人。


    她似乎在笑。


    但笑的人並不是她,而是罩在她臉上的那副白慘慘的麵具!


    “起初我並不明白你為什麽混進來,但現在我明白了,原來是為了他們。”


    鍾正行小心翼翼地躲在戴小鵲身後,問:“他們?什麽他們,除了月寧小妹,他們是指誰?”


    戴小鵲:“……”


    她不想理這個白癡鬼了!


    但鍾正行卻越看張惠越覺得熟悉,死後被遺忘的迴憶正在漸漸複蘇,半晌,他終於後知後覺,一臉震驚地探出半個腦袋,“天啊,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下一瞬,一個拳頭砸在他臉上,戴小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手收迴擦了擦自己的拳頭,然後才有些費解地問:“你就是餘青青口中那個後來替代了使者的人?這些都是你幹的?為什麽?既然是這樣,那你當初又為什麽要說那個故事提醒他們離開?”


    說來也妙,餘青青這個人,提到自己的父親時完全是一副崇拜羨慕的口吻,但關於從小把她養大的母親,卻沒有怎麽多說,而且戴小鵲有留意到,明明她的父親就是使者,但說到使者的時候,她的態度之間前前後後有一點微妙的差距。


    前者是崇拜的,到後者,卻顯得複雜更多,總歸沒有那麽喜愛,甚至略帶嫌棄。


    她看不起自己的母親。


    張惠站在原地沒有動,她定定地看著戴小鵲,這個女孩年輕漂亮,和她的女兒差不多大的年紀,卻敢孤身一人闖進這種地方,有勇有謀,這本該是她所期盼的,自己的女兒將長成的模樣。


    所以第一次在sk藝術長廊遇見戴小鵲,她好心提醒她離開。


    第二次在外麵遇見她,她也沒有當場揭穿。


    每一迴看見她,張惠心裏都升起一股疼痛難忍的酸澀。


    就在這時,耳邊鑽進虛弱痛苦的唿救,“使者大人……”


    餘青青渴盼地看著她,“救救我……使者……”


    張惠這才恍恍然地迴過神,她看著自己的女兒,她親手養大的,分明是跟在她身邊長大,卻在轉瞬間就奔向她父親的女兒。


    張惠澀然一笑,終於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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