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雲寺。


    正殿當中常年燈火通明,高大的佛像在前麵投下一片陰影,而在這陰影當中,跪著一個人。


    明雪河推門走了進去。


    他是道門中人,平時在上雲寺來,頂多直接從後門直接到無相大師的住處,很少會到前麵來,他過佛門而不入是正常的,如今卻打破了自己一向的習慣,進了上雲寺的正殿。


    這個動靜驚動了在那裏跪著的年輕男子。


    他迴頭看了一眼,然後開口就要說話,卻發覺嗓子已經啞的不成聲了,隻發出了一聲氣音,“師父。”


    明雪河低頭看著他,“身為我的弟子,卻跪在佛前麵,你猜,佛聽得到你的祈禱嗎?”


    他神情一寸寸的暗了下去。


    在蒲團上跪了許久,他的膝蓋已經徹底麻木沒有知覺,更別說其他地方,他慢慢的挪著身子,直到正麵著明雪河,然後深深的伏了下去。


    “師父,求你,求求你……”


    “師父,我知道錯了,求求你……”


    “求求你救他!求求你……”


    忽而一陣風吹過,吹得殿中燭火搖晃,在明雪河臉上亦是落下一陣光影,在這明滅不定的燭火當中,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年輕男子的後腦勺。


    “我教的徒弟,可沒教他出了事隻知道祈求虛無縹緲的佛祖和神明,天下之大,你怎麽知道沒有法子救他?你就躲在這裏,成日祈禱就有用了?”


    跪在那裏的年輕男子整個人震了一下,然後慢慢的抬起頭,眼裏仿佛含著光,“師父,誰能救他?到哪裏能找到救他的藥?我這就去找!”


    說著,他起身就要往外麵去,結果因為腿失去了知覺,才勉強站起來就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他在地上蠕動了一下,發現爬不起來之後幹脆雙手並用,開始一步步的往外爬。


    等他緩慢的爬到了正殿外麵,明雪河才閉了閉眼睛,轉身大步往外走,路過他的時候順手提起他的衣領,隨後腳下猶如踏風,飛躍至半空當中,一直趕到他自己的行宮,才把人丟下來。


    “季非夜那丫頭迴來了,她知道該怎麽去救,不用你操心了。”


    “當然,就憑你出了事隻會跪在那裏求佛來看,指望你也指望不上,我也期待說你有多大的成就,但是這兩年……你過的那日子,實在是不能看,我也不知道當初她把那件事交給你,到底是成就了你,還是害了你。”


    “這件事之後,我就要閉關了,此次閉關,大和尚也會和我一樣閉關,這一次閉關,也許你們再知道我,就是我離開人世的日子了。”


    “以後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著,明雪河輕輕揮了一下衣袖,迴頭看了地上的年輕男子一眼,然後大踏步往前走去。


    整座行宮裏頓時寂靜了下來。


    年輕男子趴在地上,最後捂住了臉,發出了難以忍耐的哭聲。


    那哭聲最開始很低,然後變成嗚咽,最後變成嚎啕大哭,他趴在那裏放肆的哭著,山上沒有人,他的師兄師姐都在外麵雲遊,這行宮裏連個服侍的下人都不會出現,隻有山風和夜空,靜靜的聆聽他的哭聲。


    而他的痛苦,對過往的悔恨,也在這眼淚裏流的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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