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雙雙道:“你軒鳳叔叔也幫著你說話呢。”


    奉紫忽然一臉情急,左顧右盼,終於走向雪芝:“姐姐,我不跟你搶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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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印象中,奉紫隻是一直黏著她,外加令人討厭的身世,讓她覺得分外討厭而已。但她怎麽都想不到,奉紫居然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這般令她難堪的話。


    “小紫,你退下!”林軒鳳一向性情溫和,竟也略顯得憤然。


    雪芝已經沒臉再轉過頭看夏輕眉,隻對林軒鳳道:“軒鳳叔叔,我今天來確實是為了江湖上的謠言。雪芝與夏公子隻是普通朋友,但被別人拿來說事。如果您出麵澄清,謠言一定會平息。”


    “公開宣布隻會越抹越黑,但別人問起我一定讓整個山莊的人都照實迴答。”林軒鳳道,“這迴離開重火宮,你一定吃了不少苦,要不,現在這裏住下?”


    “不了,謝謝軒鳳叔叔的好意。我朋友還在門外等我。”


    “剛就有人告訴我外麵有兩個人,原來竟是你朋友。為何不帶他進來?”


    “我告訴他隻進來片刻,他就在外麵等了。”


    “怎麽隻是片刻?好不容易來一次江南,這麽快就打算走?”


    這個時候,有一個女弟子輕手輕腳地進來,在原雙雙耳邊偷偷說了幾句話。原雙雙點點頭,又繼續看向林軒鳳和雪芝。


    “嗯,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謝謝軒鳳叔叔。”雪芝朝林軒鳳鞠了個躬,轉身離開。


    “慢著。”原雙雙的聲音在她身後冷冷響起,“雪芝,你是存心和靈劍山莊作對是麽。”


    雪芝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可以走了麽?”


    “林莊主,我這有個姑娘告訴我,門外等候的人,可是孔雀翎白鬥篷,臉上有紅紋的。”


    “什麽?”林軒鳳不禁從台階上下來,“雪芝,跟你來的人……是上官透?”


    奉紫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雪芝幹脆不逃避:“是。”


    原雙雙走近雪芝,繞著她走了兩圈:“你有事要求林莊主,居然還帶著靈劍山莊的仇人,這未免也太挑釁了。”


    雪芝笑道:“原教主不是一直對上官透十分欣賞麽,怎麽這會兒變臉變得這麽快?”


    “我和上官是屬於私人感情,但他當初做了對不起靈劍山莊的事,眾所周知。這一點我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都不要說了。”林軒鳳蹙眉道,“雪芝,上官透這人不可交。”


    “他對我很好。”


    “他對任何人都很好。”林軒鳳頓了頓,“反正你最好不要和他來往。你還小,很多人事的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很容易誤入歧途。”


    “沒有理由和證據,你無法說服我和他絕交。”


    林軒鳳歎氣:“罷了,你自己的人生,旁人沒有插手的權利。”


    這時,奉紫又站出來:“姐姐,你一定不能繼續跟他在一起了。他不是好人。”


    雪芝原本冒出一句關你屁事,但見奉紫緊握的雙手在微微發抖,麵色也是難看之極,心中不免疑慮:為什麽她對上官透深痛絕惡?難道上官透曾經玩過她?


    想到這裏,雪芝告訴自己,要開心,嘲笑奉紫。但心中真正的感覺,卻是說不出的難過。她有一衝而出質問上官透的欲望,卻又一次被原雙雙阻攔下來:


    “我就說為什麽小雪芝會放棄了我們輕眉。原來啊,是跟上官公子裹上了。”


    那個“裹”字,終於成功把雪芝激怒。她迴頭,惡狠狠道:“你再侮辱人看看!”


    “我哪裏侮辱你了?”原雙雙嬌笑道,“是人都知道,和一品摧花透在一起的女人,沒一個是清白之身的,你和他同行走遍大江南北,不是裹是什麽?”


    “他把我當妹妹看,你去問他就知道!”


    林軒鳳道:“原雙雙,你住嘴!”


    原雙雙像是沒有聽進他們說的話:“重雪芝啊重雪芝,我真是小看你,把你當孩子了。原來你玩這些事的本領比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女人還強。”


    雪芝指著她,氣得手指發抖:“你……你再亂說看看!”


    林軒鳳叱道:“原雙雙,我一向尊敬你,但倘若你今天再多說一個字,天下再沒雪燕教這個門派!”


    “我什麽不是幫著你的,你居然還吼我!”原雙雙眼淚唰地流下來,“你要剔掉雪燕教是吧,那你去啊,你去就是!”


    林軒鳳無視她,走近雪芝,低聲道:“雪芝,雖然原教主說話過分,但也不無道理。為了你自己的清譽,離上官透遠一點。”


    雪芝的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著轉兒。但當著這麽多人,她不能掉淚。


    她轉身,一語不發跑出靈劍山莊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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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從小到大在習武闖蕩江湖都吃過不少苦,但上一次為這種小事掉眼淚的時間,她自己都記不住。她身上有些許女孩子都不應該有的傷疤,但她鮮少自憐,反而覺得那些是一種成就。她還小的時候,有一次摔得連海棠都看不過去了,告訴她疼就哭出來,不要憋著。但雪芝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麽要為了身上的小傷口哭。


    她生長在封閉的重火宮,對男女之事了解幾乎為零,初出江湖略微懂了點,但依然處於最單純的小女孩幻想階段,從來不曾被人這樣說過。從來不曾因為過度羞辱而掉眼淚,這一迴,剛一跨出正廳大門,她就再難控製,哭得一塌糊塗。


    但是還沒出去,林軒鳳和夏輕眉就已經出來。


    “雪芝,對不起。”林軒鳳略垂頭,“我答應你二爹爹,要保護好你和奉紫,但我什麽都沒做到。”


    雪芝背對著他們,擦拭眼淚都不敢。


    “原雙雙心疼奉紫,也希望她變成最優秀的女孩,所以對你多少不公平。”林軒鳳長長歎了一口氣,“會給你帶來這麽多困難的是你的身份,但人的出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雖說如此,是否鼓足勇氣走下去,是取決於你。你的敵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還有整個天下。”


    腳下有半融的雪,眼淚一旦沒入,便再也找不到。


    “叔叔你什麽都不用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林軒鳳又道:“我相信你會變得很強,強到像你大爹爹那樣,無人超越。”


    雪芝點點頭,依然沒有迴頭,徑直往前走。但剛一到靈劍山莊的正門口,又有人追上來了。


    “重姑娘。”


    這一迴是夏輕眉。


    “我都知道,不要再說了。”


    夏輕眉繞道雪芝麵前,垂頭看看她:“哭花了臉就不漂亮了。來,笑一個。”


    雪芝沒有任何反應。


    夏輕眉遞給她一塊手帕:“奉紫要我給你的。”


    雪芝看了看那塊手帕,接過來看了看,扔到地上。夏輕眉輕輕吐一口氣:“果然脾氣不小啊。你要因為那個八婆幾句酸言酸語就受不了,那實在太虧了。”


    雪芝愕然抬頭:“八……婆?”


    “咳。雖然她很喜歡我,但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她跟你說話的方式。其實你要體諒體諒她,她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成親——如果她像當年薛紅那樣滿足於現狀風騷到底,也沒有問題,但她又偏偏想嫁得不得了。好的不要她,不好的她看不上,除了欺負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還能做什麽?”


    “她……可是奉紫的師父。”


    “奉紫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遇到了這麽個師父。不過還好她沒被原雙雙影響,不然就太可惜了。你也別在意她說的話。肮髒的人眼中,再幹淨的東西也是肮髒的。”


    雪芝揉揉眼睛,破涕而笑:“沒想到夏公子性格如此開朗。”


    夏輕眉又清清喉嚨:“我是看你哭才這樣的,平時我很穩重。”說罷又笑起來:“不要難過了。趕快把眼淚擦幹淨,上官公子還在下麵等你吧?給他看到你這樣子多不好。”


    雪芝這才反應過來,往下看去。


    上官透還站在階梯半中腰,不過是背對著他們的。


    “我真該走了。”雪芝連忙跑下去,又迴頭,笑得無比燦爛,“謝謝你。”


    夏輕眉怔了怔:“不客氣。有緣再會。”


    雪芝剛一下去,上官透便迴過頭來:“說好了麽。”


    “嗯。”


    “怎麽眼睛有點紅?”


    “沒,沒有啊。”


    “是不是剛才在門口那人把你弄哭了?”上官透戴上鬥篷連襟帽,立即往上麵走,“我去收拾他。”


    “沒有沒有,夏公子是來向我道別的。”


    上官透慢慢轉過頭,幾粒微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夏公子?……他就是夏輕眉?”


    “嗯。”


    “你等我,我去把他皮剝下來。”上官透又往上走。


    雪芝連忙拽住他的手臂:“等等,傳言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但是如果沒有他,別人也不會這樣說你。這樣的人好了也沒用,消失比較好。”


    雪芝還是死命拽住他的胳膊,一個勁往下拖:“認識你這麽久,第一次知道你脾氣這麽倔。他是我朋友——就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才會被人說。實際他人很好的。”


    上官透迴頭,看了雪芝許久。直到看到她頭皮發麻,才微笑道:“芝兒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如果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給我說,知道麽。”


    “是,昭君姐姐!”


    上官透又一次看著她不動了。


    雪芝聲音放低了很多:“透哥哥……”


    “這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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