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保住了,單名言,但從小就沒吃過娘的一口奶水,這才不到七歲,就跟著老爹一起學習經商,還特早熟,見了雪芝以後,立馬擺出小大人樣叫重姑娘。但司徒雪天看他一眼,他就立刻改口叫重姐姐。


    司徒雪天讓人給雪芝騰出一個房間,便帶著她在客廳中坐下。


    “感覺日子過得好快。”司徒雪天笑道,“你小的時候還特別喜歡打人,現在都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那是你一直在忙著賺錢,哪有時間記得我們這個偏遠地帶長大的小鬼。”


    司徒雪天無奈笑道:“又開始撒嬌了。”


    這話一說,雪芝小孩子脾氣就上來了,抖著嘴巴委屈道:“雪天叔叔,長老連個機會都不給我,江湖上的人還亂說話,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謠言的問題很好解決,過完年我就跟你去一趟靈劍山莊,他們的人去澄清謠言,應該有點作用。”


    “哦。你說要去的,到時候別又說不去。”雪芝特別難受。隻是這麽一來,她又要看到討厭名單裏的人。


    “放心,這都是小事。關於重火宮的事,我才該跟你說說。”


    “怎麽了?”


    “你被趕出來是因為什麽?”


    “《蓮神九式》被偷了,我犯了條例。”雪芝把之前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下。


    “原來如此,重火宮裏有人犯事。”


    雪芝愕然:“叔叔的意思是,秘笈是重火宮裏的人偷的?”


    “不一定是宮裏的人偷的。更有可能是有人協助放水,幫外麵的人偷到了秘笈。”


    “為什麽?”


    “我不認為蓮神九式有這麽容易到手,但是這個人的動機我實在想不明白。”


    “那他們為何又要趕我出來?我留下來雖然幫不了大忙,但也比趕我走好啊。”


    “你想想,如果這個時候不趕你,第一個出事的人很可能就是你。你是重蓮的女兒,不論如何他們一定要保住的。不過你年紀小,宇文長老大概認為你不懂,也不會演戲,所以幹脆執行命令,也不解釋——當然,這些都隻是推測,還沒有實際證據。”


    “原來是這樣。這麽說,我以後還有機會迴去了?”


    “不過芝兒,你還是要多和你爹學一下,私人感情可以考慮,但凡事要以大局為重。”


    “我爹?他才不以大局為重呢。他一遇到二爹爹什麽都忘了。”


    “我說的就是你二爹爹。”


    “啊?叔叔在開玩笑麽?”


    “嗯,別看他平常吊兒郎當的,他有自己的平衡點,一旦這個點動搖了,再深的感情他都會放到一邊。可能這就是你大爹爹去世以後,他一下接受不了事實的原因吧。總覺得虧欠了你大爹爹。”


    “我隻知道他把我扔在重火宮裏,自己過自己逍遙日子去了。”


    司徒雪天歎了一聲:“總之,你先在我這裏住下,有什麽需要的,都跟我說。”


    於是雪芝在紫棠山莊住下,每天有空就幫著雪天理理簿子,翻翻文書,晚上就讀秘笈練武,一晃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夜。當天晚上,雪芝和司徒雪天、司徒言,還有紫棠山莊內的丫鬟、管事、賬房先生等人一起吃了團年飯,在園子裏放爆竹。司徒言燒了不少樹,還差點弄出了火災。一個大年過得也倒是熱鬧。早上起來,雪芝在床腳看到了一個彩繩穿線的龍形香囊,研究了半天,才發現裏麵裝了一疊銀票。一去問司徒雪天,司徒雪天居然說那是壓歲錢。


    大年初五,雪天出門拜年,問雪芝要不要去。雪芝不好拒絕,隻好答應。


    馬車轟隆隆在長安穿過幾條街,在一個大宅院門口停下。抬頭一看,牌匾上赫然寫著:國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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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府建於長安東側,延綿數千米。大門高十尺有餘,可容下八人抬大轎自由進出。兩隻巨鼓擺在左右兩側,鼓壁上刻有天獅飛鳳,鼓麵上是士兵浮雕。


    雪芝還沒來得及打退堂鼓,就被司徒雪天叫下了馬車。


    此時此刻門庭如市,不少人進進出出登門拜年,光看衣著神態,都知道一個二個盡是達官貴人。其中,也不乏黑著臉出來的。


    雪芝道:“這些人怎麽了?”


    “國師為官清廉,不收重禮。”說罷,司徒雪天提著禮物和侍衛說話。侍衛立刻放了他們進去。


    國師府天井相當寬敞,四角和門口都放置了石獅,形態各異。前沿有一條長長的水田,如一葉扁舟側臥天井,十分精巧秀美。


    路過有不少人都來和司徒雪天搭話,互賀新年,司徒雪天向他們一一介紹了雪芝,說她是自己侄女,來京城做客的。最奇的是,在這裏,名滿江湖的重雪芝,在這裏也不過是一個三字名而已。


    進入正廳,一個題有“仁義忠孝”的巨大牌匾橫在中間,字大得相當霸道。


    司徒雪天道:“這是聖上題的字。”


    雪芝點頭。


    不一會兒,幾個官員和太太帶著漂亮閨女上門。司徒雪天道:“做買賣的來了。”


    雪芝點頭。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進去找國師。”


    雪芝依然點頭。


    司徒雪天剛離開沒多久,雪芝就看到他們往東苑去了。這種地方對她來說實在是神奇又陌生。她還是老實地待在原地不動。


    然後,旁邊一個“做買賣”的官員道:“看來上官小少爺今天是怎麽叫都叫不出來了。”他老婆接道:“要不,我們試試叫二少爺?”那官員道:“二少爺去年才成親,說不定還會帶著媳婦兒一起來,免了免了。”


    雪芝怔怔地看著他們,卻被對方的迴瞪給弄得不敢再看。


    沒過多久,司徒雪天便出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上官透。


    旁邊幾個“做買賣”的趕忙上前,卻因上官透兩個字都停下了動作:“芝兒。”


    雪芝看看四周,小聲道:“你不是不出來麽?”


    “我不知道你說的親戚居然是司徒叔叔。”


    司徒雪天道:“我也不知道你和上官小透居然認識。這孩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小的時候還尿尿在我身……”


    上官透道:“咳,芝兒,年過得還好吧?”


    “挺好。”司徒雪天一在,雪芝的本性就容易爆發,還眼睛一彎,用手肘撞了撞上官透,“你還沒娶親吧?”


    上官透愣了愣:“這,是的。”


    “那就考慮考慮娶親吧,我看喜歡你的姑娘挺多的,不要隻顧著玩,體諒別人姑娘的心。”剛一說完,腦袋就被司徒雪天敲了一下:“你二爹爹說得沒錯,你這個瘋丫頭以後出去肯定會吃虧。”說完立刻用手捂住頭:“不要用內力。會打死叔叔的。”


    雪芝捂著腦袋,揉了揉:“痛啊,不要老打頭!”


    司徒雪天無比錯愕:“你居然不打人了。”


    上官透笑道:“我們說好要去蘇州的不是麽。”


    “雪天叔叔已經答應了要跟我去。”


    “什麽?你們已經說好了?”司徒雪天道,“既然上官小透要去,我就不去了。”


    “雪天叔叔!”


    “芝兒乖,我去也沒用,況且山莊裏事還多,小透這人可信的。”


    “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不要任性,乖啊。”


    “你說話不算數!”雪芝在司徒雪天手上扇了一下,“凰兒不要我,你也把我推給別人,好,我自己去!”說罷跑出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更有不少做買賣的官員一家子偷偷議論道“這姑娘脾氣好怪”、“不討人喜歡”等等。


    上官透道:“我去找她。”


    “雪芝從小沒爹沒娘的,弄得她有點孤僻,性格也不大好,還很敏感。小透你說話一定要小心點,別把她弄哭了。”


    “我知道。”


    天氣嚴寒,外麵正在飄雪,上官透穿著鬥篷出去。起初還隻是柳絮細雪,沒走多久,便漸如鵝毛。大過年的,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不時可以聽到城中心的爆竹聲,還常有一家幾口人到市集買東西,或攜手迴家。


    天已黑成一片,雪花密密麻麻地散落,在空中結成無邊無際的網,與夜幕黑白相映,搖曳著墜下。


    上官透在河邊的一個小涼亭中找到了雪芝。雪片仙鶴羽絨一般,飄入涼亭,落到雪芝頭上。她抱著雙臂,輕輕吐氣,白色的霧團兒很久才揮發在空氣中。


    “我知道,我又犯錯了。”上官透摘下帽子,在她身後,還沒開口說話,雪芝就冷不丁地扔出這句話。


    “誰說你犯錯了?”上官透歪過頭去看她,“你不會覺得我家太無聊,找借口溜掉吧?”


    “我沒有!”


    “我一會兒會去勸勸司徒叔叔的。”


    “我不是因為這個生氣的!”雪芝氣急敗壞地轉過頭,眼睛紅紅的,“我知道他是真的對我好,但是,我會覺得……他是在趕我走。”


    “怎麽可能?你別亂想了。是我剛才在後院裏和他說,你對我來說就像親妹妹那樣重要,他才會放心我們倆去的。”


    雪芝看了他許久,忽然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要什麽?我直接告訴你吧,我在重火宮裏什麽地位都沒有,對《蓮神九式》,我也一無所知,你放棄吧!”


    上官透走近一些,扶住她的雙臂:“傻芝兒,沒有目的,我就不能對你好麽?”


    “我不信你!”雪芝提高音量,後退一步,卻看到了街道上有一家三口牽著手歡鬧走過,眼淚唰地流出來,聲音也軟了不少,“我想凰兒了。”


    上官透一時不忍,走上前去,把她摟入懷中:“我陪你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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