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的小小少年零件都沒長齊捏,怎麽可以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帶壞?


    趙躍毫不客氣地攆走了薑英,拍拍胖胖的小屁股便拱上了馬車。


    這一路上聽得多了見得也多了,離邯鄲越來越遠,再想跑已經沒那麽容易了,以她這種六歲的小身板,加上三腳貓的本事兒,估計跑了一裏都不到就會被人販子抓走賣掉。


    與其麵臨那種一眼望不到邊的危險,還不如老老實實留下來安心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婢女,至少有吃有喝的不會餓死。說不定她靠著自己溜須拍馬混得好了,趙小政高興起來會把小銅鏡賞給她,那個時候她也長大了,再攢點私房錢帶著小銅鏡一起跑,那真的是美妙極了。


    某趙躍蹲在角落裏像個二傻子一般在那處嗬嗬傻笑。


    “衣食住行自有統一分配,多餘的閑錢不準留。”


    趙政垂眸瞧著手裏的竹簡,隻聽見馬車之中某人隱隱約約發著“嘿嘿嘿”的笑聲,餘光瞥見角落裏的趙小躍傻嗬嗬地不知在樂些什麽,莫非又是撿到什麽稀罕物件了?


    這小丫頭自打那日醒來便聲稱失憶了,那股子霸道性子便被磨了個幹淨,整個就是換了一個人。原先他還在存疑,可試了這麽多迴,即便是將她推向死亡的邊緣還是那股子潑皮樣兒,便也覺得沒什麽好試的了。


    除了好吃、賴床、諂媚、說謊、胸無大誌,最大的缺點便是貪心,貪財又貪色,愛好錢財和尋常的物件兒。他手中的這卷《商君書》她足足摸了十迴,口中喃喃念著什麽“秦簡,貨真價實的秦簡”,再得知是他親自手抄的書,那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趙政皺了皺眉頭,所謂‘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1],這般小的年紀便是個財迷,長大了豈不是容易被收買?


    趙政想到這裏,腦子裏一下敲響了警鍾,“若是撿錢了便即刻交出來…”


    趙政盯著手中的書簡,餘光中瞧見她在那處扭扭捏捏的糾結,他為何會中意這麽個小丫頭?居然還想著日後委以重任?


    “沒有…”趙躍即刻捂緊了自己的繡花小荷包,裏頭的三枚小銅板可是她幫著趙成補衣服賺的,一個銅板補一個洞,趙成壞了三迴衣服,總共才攢了三個,雖然不多可這是她來到這裏的第一桶金,她穩定心神,說得大義凜然,“小趙沒有撿錢,也沒有藏錢。”


    “沒有最…”趙政雖然隻是隨口一說,結果就讓他給逮著了,她手中捏著的是…“慢著,荷包裏麵的是什麽?”


    趙躍嚇得即刻鬆了手,“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


    趙政閉了閉眼,攤開了可恥的左手掌,心中卻不大明白自己為何會和這麽個野丫頭整這些,許是路途之上太過無趣了,“拿出來。”


    趙躍心中鈍痛,嘴巴撇開,忍著哭腔,手中一直在顫抖,慢悠悠地往小荷包裏掏東西:隻有三枚銅板啊,萬惡的奴隸主!


    “沒了?”趙政瞧著自己的手心果真多了一些東西,抬眼瞧著她,一枚一枚的擱進來,卻隻有三枚。


    趙躍摸著自己快要爆開的小心髒,家底都掏出來了,趙小政居然還不信。


    趙躍無奈將小荷包翻了個底朝天,趙小政眼睛瞄了一下那個扁扁的繡花小荷包,心中安定下來,好在發現及時,等她攢好了錢財還不得飛了?


    這趙小躍膽子越來越肥了,財產都已經沒收了,還在想著法子撈金。


    趙政心中生氣,瞧著她目光如死灰一般空洞的瞧著前方,而後毫不猶豫地操起書簡往她圓乎乎的腦門上重重敲了一下,惡狠狠地批評了起來,“還有…以後在外人麵前不要露出那種癡傻的表情,有損我的顏麵。”


    這一下敲得著著實實有些重,趙躍兩隻眼睛直冒金花花,她不過是蹲在角落裏自娛自樂,身上的錢財也都被榨幹了,最後還得被體罰,這是什麽道理?


    趙躍前世就對熊孩子沒轍,現今她變成六歲的幼童被九歲的趙小政逮著欺負,這連著幾日的委屈她都盡力忍著,勤勤懇懇地討好趙小政,可結果呢?


    趙小躍越想越委屈,嘴巴撇開忍著,小胖臉兒憋得通通紅,那淚珠兒如豆粒那般大直接湧出眼眶子,而後便如開閘放水一般哇哇哭起來,“公孫就知道欺負小趙!”


    其實,趙小政都是被她給慣壞的!


    外頭的馬車開始啟動,趙躍說了她有史以來語氣最重的話,而後抹了抹不爭氣的眼淚,撅著小屁股頭也不迴地拱出了馬車。


    趙成與阿束駕著馬車,馬車一絲也不隔音,裏頭的事他們聽得一清二楚,瞧著擠在他們兩人中間的某趙躍哭得極為認真,皆不忍心去打擾。足足半個時辰過去了,還在那處哽咽。


    阿束隻能眼巴巴地看看她,趙成吐了口中的狗尾巴草悠悠地歎了口氣。


    進去的時候歡天喜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趙政這樣的性子本就薄情冷意,越是上心越容易熱臉貼了冷屁股。


    ……


    而後一行十幾日,趙小政突然變得格外的好,每一頓飯都將趙小躍喂得飽飽的。


    趙躍吃的肚皮都快翻天了,捧著自己的肚子格外滿足,這天天坐著馬車又沒法消化,雖有些難受,可吃飽肚子的感覺真是美好。


    趙小政這是安得什麽心?是想把她撐死丟掉吧?不管了,撐死也比餓死強,想她趙躍是個響當當的吃貨,這點東西還難不住她。


    趙躍躺在馬車上肚子脹得嗷嗷直叫,“不行了,好飽呀!”


    趙政移開書簡,對著眼前的小豬仔露出明媚而又意味深長的笑,“一塊餅子算一個銅板,走了十七八日,一日吃三頓,一頓五個素餅子,小趙算算自己吃了多少?幾時才能還清欠款?”


    趙躍聽了這話,渾身一抖,即刻趴在馬車的窗子邊上吐起來。


    趙政搖了搖頭,瞧著她這個沒出息的樣兒,嫌棄到沒邊,“吐出來也算小趙吃的。”


    趙躍又生生的給咽了迴去,而後乖巧地爬起來,跪服在趙政麵前,“公孫,小趙知錯了。”


    趙政放下書簡,攤開自己寬大的衣袖,正正經經的跪坐好,而後瞧著她,“這個世道,本就沒有公平的規則,更沒有白得的利益。除非,你高高的在上處,擁有碾死對方的能力,才不會被對方反過來威脅,可明白了?”


    這樣的話從一個九歲的少年口中說出,竟沒有任何的維和感。


    趙躍頓了頓,她這是被趙小政設計教訓了一迴啊!隨後,腦門直接戳著馬車底,應道,“小趙…明白。”


    ……


    趙小躍受了boss的教育之後滿足極了,喜氣洋洋地擠在阿束和趙成之間,一路唱著好聽的歌兒,這趙丫的聲線還是不錯的,從小練一練長大了唱幾個小曲兒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趙躍一開始還隻是低聲哼著些陽春白雪的雅曲,到了後來直接扶著趙成和阿束大聲的在那處飆起了下裏巴人的民間小調。


    “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


    蕩…悠悠…悠……


    趙成“嘔~”地一下,吐出了中午吃的素餅子,而後迅速捂了她那個開了閘的小嘴兒,“噓!”


    趙成搖了搖頭,身為仆從在主人麵前是不能這麽無禮的,他還未將趙躍按住,馬車便忽然一個大顛簸。


    馬嘶聲響破天際,而後馬車一下子傾斜起來,趙躍嚇得趕緊扶住馬車壁,定睛一瞧才發覺那馬兒中了一箭,鮮血淋漓的跪趴在地上痛苦地嘶吼,馬車身又正好死死地壓在它身上,馬兒才掙紮了幾下便閉了眼睛。


    趙成急忙抽出腰間的長刀,警惕瞧著周圍,後頭的馬車夫載著趙姬與呂不韋緊急往迴撤。扮作家丁的侍衛們抽出刀劍即刻衝了過了來,保護已經落了陷阱的趙政。


    趙躍折迴馬車裏,迅速抓住趙政的手臂,一時間竟忘了自己隻是六歲的稚童,上去便扯亂他整齊的發絲,隨之又將他的那一身華貴的衣服扒拉下來用布包裹起來,而後在一處暗藏盒子裏掏出給趙成未補好的粗陋衣裳,將趙小政整個包起來。


    趙躍來不及取出那華服袖子兜裏的銅鏡,隻能連著衣服包著包裹這麽背在身後。


    此處已經快要臨近大秦的邊境,原想著未走水路會相安無事,華陽夫人那處一定是察覺水路無人,便直接派人在秦國邊境守株待兔。


    趙躍扶著趙政掀起馬車簾子偷偷瞧了一眼,周遭圍得都是人,趙姬與呂不韋的馬車反應及時已經率先跑了。


    隻不過……趙躍定睛瞧了一眼,薑英居然被他們推下了馬車,正冒著這一陣血雨腥風往他們這裏躲。


    那些殺手為何如此篤定趙政在這輛車裏?難道是先前就一直被盯上了?


    薑英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早已經嚇懵了,一身的塵土,沒被直接摔死就已經是萬幸了,現今她已經沒有辦法,隻能牢牢抱著趙政的大腿,“公孫…”


    趙躍沒空去管她,抓著趙小政躲在馬車後頭,還沒等她看清楚敵情,隻見趙小政忽而一下子悶頭倒了下去。


    “公孫公孫!”


    趙躍抱著暈過去的趙小政,真的是飛來橫禍啊,出內鬼了。


    薑英嘴角抹起一股鬼魅笑意,而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在趙躍脖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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