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斯尼旺海牢的階梯被衝刷得光可鑒人,但是上麵也爬滿了各種被海潮帶上來的海產生物,艾俄洛斯不得不提起長袍的下擺,以防不小心踢到或者踩到某些躲在貝殼裏的小生命。


    階梯的盡頭直通斯尼旺斷崖之下的一個岩洞中,每當漲潮,海水就會逐漸灌滿整個空間,被關押在裏麵的囚犯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越漲越高的海水淹沒,然後在極其痛苦之中死去。在遠古時代,這個地方曾是用以供奉海皇波塞冬的祭祀場所,但是隨著時間變遷逐漸被廢棄,懸崖下的岩洞後來被用作關押罪惡之人的死牢,除非有神的旨意,否則永遠也別想從裏麵逃脫。


    艾俄洛斯走到台階的盡頭,那裏非常突兀地斷掉了一截,提醒探監者不能再靠近了——事實上,隻要再往前一步,來人就會被施加於斯尼旺斷崖之上的神之意誌判定為入侵者,毫不客氣地收入牢中。


    盡管距離有些遠,但是以艾俄洛斯的眼力,還是能清楚地看到一道海藍色的身影疲倦地靠在岩牢的欄杆上,頭發衣服全都濕透了,緊緊黏在軀體上,有些地方已經結出了一層白色的鹽霜,可稱狼狽不堪。


    即使是生存能力遠勝常人的黃金聖鬥士,長達兩個小時的漲潮期也是一段相當難熬的時光。


    感受到來人的氣息,撒加伸手撐著欄杆,勉強坐直了身子,海藍眼眸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艾俄洛斯,唇角輕輕勾起:“那件衣服很適合你。”


    “……是麽。”艾俄洛斯心情相當複雜。


    一時無言,唯有盤旋於上空的海鷗偶爾會發出歡快幽遠的鳴叫聲。


    閉上眼睛整理好思緒,艾俄洛斯再次開口:“我始終不認為那個黑色的惡靈是你的另一麵,但是我還是希望從你口中聽到解釋……被盾牌驅除後出現的那個虛弱的靈魂,他到底是誰?我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邪惡的氣息。”


    撒加略微皺眉,啞聲道:“關於他……其實我知道的也很少。他自稱亞伯,雙子座的黃金聖鬥士,最初隻是一個非常虛弱的靈魂,不知何時寄宿在我的腦子裏。曾經我們是可以和平相處的,但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能力越來越強大,而且愈發狂躁暴虐,甚至可以搶走我的身體控製權。”


    艾俄洛斯若有所思:“也就是說,他的確不是你的第二人格?”


    “不是,這一點我可以肯定。”撒加垂下眼簾,“我們的記憶並不互通,隻能在掌握主動權的時候靠外界遺留下的信息判斷對方到底做了什麽,他可真是給我留了不少爛攤子。”


    “……你似乎並不是真的那麽討厭他。”


    “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是我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不僅僅是那十三年,更早的時候就開始了。”撒加看向艾俄洛斯的眼神中浮現出無盡傷感,“我很抱歉,艾俄洛斯……亞伯經常罵我是偽君子,其實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我一直都很想要教皇的位置,也不滿意史昂大人對加隆的安排,尤其是在加隆說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話之後,我幾乎要瘋了……我親手把他關進了岩牢,可是我真的不想讓他死!但是不久之後他就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或許正是因為我把大量的負麵情緒都宣泄到他的身上,才會導致他越來越強大,最後釀成無法挽迴的慘劇……”


    說著撒加忽然臉色一變,伸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頭發,冷汗直冒。


    艾俄洛斯見狀提起下擺就想跨過斷階衝進來查看他的情況,被撒加一聲“別過來!”鎮在原地,就在那一刻,整個岩牢裏驟然爆發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陰冷小宇宙,將雅典娜施下的結界撞得咯吱咯吱作響,隨後一道黑色的煙霧狀物體從岩牢裏鑽了出來,幻化成擁有黑紅雙翅與利爪的怪鳥落在了岩牢的欄杆上,伴隨著尖利的女子笑聲猛然振翅卷起一陣狂風!


    艾俄洛斯下意識卷起衣袖擋住視線,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輕喝,紗織抄著黃金杖從身後的台階上幾步衝下來,硬是劈開了漫天飛舞的黑色煙霧和羽毛,隨即她伸手阻止了試圖進入岩牢的艾俄洛斯,自己提起裙子身形一閃鑽了進去。


    幾分鍾後,紗織再次出現在台階上,輕聲細語安慰艾俄洛斯:“撒加沒事了,隻是暈過去而已。那些令人不舒服的小宇宙我已經全部驅除了,現在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艾俄洛斯依然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岩牢裏陷入沉睡的撒加,但還是轉身陪伴紗織離開了斯尼旺。


    與此同時,教皇殿。


    “辛苦你了冰河,雅典娜和教皇馬上就迴來,我先帶他們去休息一下。”我把辦公桌上的文件分類擺好,免得要批的時候才發現東一張西一張的,然後起身揉著太陽穴把兩位來自北歐的客人帶到收拾好的客房,推開門讓他們進去,“實在抱歉,這兩天事情太多忙不過來,如果裏麵的生活用品不夠,可以隨時按鈴通知教皇殿的侍女給你們補充。”


    “謝謝你!”留著金色大波浪卷發的雪膚少女對我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長途跋涉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風塵仆仆的,寶石般的綠眼睛裏滿是血絲,但是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貌和氣質,“其實我們怎麽樣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姐姐的信一定要送到雅典娜手上……”


    其實教皇輔佐官是有權利在教皇忙不過來的時候代為管理一些事情的,但老子直覺那是個燙手山芋,所以還是不作死攬活了,扔給艾俄洛斯去頭痛吧。


    教皇殿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抬頭瞄了一眼,然後退到一邊。紗織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後收起黃金杖走到兩位客人麵前:“我就是這個時代的雅典娜,聽說你們是從仙宮來此尋求庇護的?請問具體發生了什麽?”


    兩個人同時行禮,隨即少女開口解釋:“我叫弗萊婭,是這個時代仙宮的主人希露達女王的妹妹,這位是王室的貼身侍衛哈根。大約在五天前,姐姐突然把一封求助信交給我,讓哈根連夜帶著我離開仙宮到聖域尋求幫助。在我們前往聖域的途中,不斷有仙宮的士兵以女王的名義前來追捕我們,這和我們離開仙宮前姐姐的囑托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們擔心仙宮此時已經發生了什麽可怕的異變,姐姐已經被別人控製了!而且……”她焦急地抿了抿嘴唇,繼續道:“最後被派到西伯利亞追殺我們的不是一般的仙宮士兵,而是傳說中隻有在仙宮遇到危急時刻才會被奧丁大神選中的守護者——神鬥士!”


    紗織隻思考了一瞬,便開口道:“信在哪裏?”


    弗萊婭連忙從貼身衣襟裏拿出那封蓋著仙宮之主紋章的信函:“在這裏!”


    紗織接過略微掃了一眼,臉色就變了,隨即她將信函交給艾俄洛斯,對弗萊婭點頭:“我知道了,聖域方麵很久就會采取行動,在仙宮的事端平複之前,兩位就在聖域好好休息吧,我保證你們絕對不會再遇到任何危險。”


    “感謝您的信任,我代替姐姐對您致以最誠懇的謝意。”弗萊婭鬆了一口,再次屈膝行禮,在哈根的陪伴下進入客房休息。


    我正努力迴想北歐篇的劇情,忽然艾俄洛斯把信函扔給了我:“你也可以看看,這次恐怕要有大麻煩了。”


    “沒麻煩找上門就怪了。”我嘀咕著展開信件,開始閱讀裏麵的內容——


    “致戰爭與智慧女神雅典娜:


    我等位於極北之地的阿斯加德遺民仰賴您的幫助,才能擺脫波塞冬的統治,得以恢複原本的信仰。可是,時隔五百年後,那位暴虐而殘酷的神祇再次蘇醒了,他派來了一位使者向我們下達最後通牒,命令仙宮的子民再次歸順他的統治。


    這實在不能不令我感到焦慮!過去被奴役的歲月甚至比日夜不眠的暴風雪更令人痛苦難捱,可是時過境遷,如今還住在這片土地上,以奧丁大神為信仰的子民人數已經非常稀少,他們根本無力抵抗波塞冬的憤怒。作為仙宮的主人,我必須保證他們的安全,可我又深知麵對這位暴虐無常的神祇,仙宮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抵禦他的力量。


    我再次誠懇地請求您施以援手,幫助我們渡過難關,仙宮的子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恩情。請原諒我的厚顏,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我們唯一能奉獻給您的,隻有不遜於奧丁大神的虔誠祈禱了。


    仙宮女王希露達”


    我皺著眉合上信紙,將它重新塞進了信函裏,——果然,黃道十二宮結束之後,海皇波塞冬就準備搞事情了。但是這封求助信裏的內容,似乎跟我印象裏的北歐篇劇情不太一樣?


    ……算了,劇情這種東西它老早就跑偏了。


    兩天後,仙宮外圍的臨時安置點。


    “唉……”紅發長發的少女托著下巴坐在鋪著厚地毯的木質地板上,麵對爐膛裏燃燒的柴火唉聲歎氣,隨即她的腦袋就被另一個紅色短發的少年敲了一下:“辛慕爾你發什麽呆呢,還不趕緊過來吃飯,一會兒就冷了!”


    辛慕爾吐吐舌頭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洗過手後甩著冰涼的水珠故意探進哥哥的脖子裏,凍得對方一個激靈抬手又想敲她的頭,這次她飛快地躲開了,做個鬼臉端起碗開始大快朵頤,兩頰塞得鼓鼓的活像一隻花栗鼠,嘴巴還不肯閑著:“蘇魯特,你說戒嚴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這樣下去叫人家怎麽做生意嘛!”


    “叫哥哥,沒大沒小的。”蘇魯特無奈地給餓死鬼投胎的妹妹倒了一杯熱牛奶,生怕她吃著吃著就把自己給噎死了。


    外麵的暴風雪還在肆虐,對於仙宮的居民而言,這樣的極端天氣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不過自從希露達女王突然宣布仙宮進入戒嚴期後,又給這片本來就沒什麽生氣的土地蒙上了一層陰霾。


    說實話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有什麽好戒嚴的?蘇魯特鬱悶地想——身為吉普賽人的父母秉承這個族群一貫的四海為家的傳統,帶著年幼的兄妹倆到處旅行,最後在這個地方留下一棟房子和少得可憐的遺產就撒手人寰了,現在兄妹倆全靠把這棟房子改造旅館經營才能勉強糊口度日,連點餘錢都攢不下來,不然的話他早就帶著妹妹移民去陽光普照的國度了……


    外麵忽然轉來了敲門的聲音。


    辛慕爾抬起頭舔了一圈兒嘴角,一臉厭惡:“不會又是阿魯貝利西的手下跑來例行檢查吧?這麽冷的天怎麽還沒凍死他們?”


    蘇魯特壓低聲音嗬斥她:“別亂講話辛慕爾,把外套穿上,我去開門。”隨即他撿起扔在地板上的熊皮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拍拍臉堆出一個奉迎十足的假笑,深吸一口氣伸手擰開門把鎖,一點點推開,刺骨的寒風立刻就往屋子裏鑽,凍得他直哆嗦。


    門外站立著一個全身裹在厚披風裏的人,隻有幾縷露在外麵的石青色鬢發被狂風吹得翻飛不止,身後背著一個用布包裹的大箱子,乍一看還以為是個旅行背包客。


    蘇魯特迷惑地眨了眨眼——可是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會有旅客來呢?來也不該是這種時候啊!就連仙宮本土的居民都不敢在這種時間出門,在外麵待不到一分鍾就該凍成冰棍了。


    “你好。”對方開口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圈,似乎沒有旅館之類的地方可以落腳,請問你們可以讓我暫住一段時間嗎?我可以支付美金。”


    蘇魯特眼睛一亮,美金!可是一想到仙宮目前的緊張局勢,他又猶豫了:“對不起先生,您大概不知道最近仙宮正好處在戒嚴期,理論上禁止任何人員流動,如果被衛兵查到我私自留宿外來客人是要倒大黴的……實在對不起啦,您還是趕緊離開吧!”


    “戒嚴麽……”來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好吧,那也隻能如此了,很抱歉,就當我沒來過。”


    蘇魯特一邊賠笑一邊關門,這時候辛慕爾突然躥了出來,伸手就去扯對方的鬥篷,頓時把他嚇得魂飛魄散:“辛慕爾你在幹什麽?!快放手這樣很不禮貌的!”


    但是辛慕爾已經完全扯下了對方的麵罩,那張有些薄削的臉頰和極具特色的分叉燕尾眉完全暴露在兩個人麵前,這下蘇魯特也愣住了,這麽富有辨識性的長相,在他過去的記憶裏似乎隻有一個人是符合的。


    “……卡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聖鬥士]醫鬧什麽的真是太討厭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雲秘色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雲秘色瓷並收藏[聖鬥士]醫鬧什麽的真是太討厭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