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昭帶著太醫大步進了院門,張小碗拿著帕正在低咳不止,聽到腳步聲便抬起頭,止住了嘴間的咳,站起身來微笑看著他,“您迴來了。”


    “怎地了?”看她眼睛微紅,汪永昭聲音便冷了下來。


    “無礙。”張小碗看著他身邊穿著太醫院常服的太醫溫婉笑道,“這是……”


    “全太醫,皇上特令他為來你請脈的。”


    “見過節度使夫人……”全太醫忙作揖道。


    “全太醫有禮。”張小碗忙迴道,又轉過身萍婆輕聲地說,“快快奉茶。”


    汪永昭這時拉了她到正位坐下,他掀袍隨之坐下便不耐煩地道,“搬個凳子給全太醫坐,讓他給夫人看病。”


    七婆忙搬來凳子,移過扶桌。


    “夫人恕罪。”全太醫一坐下,伸出手便道。


    張小碗在腕上放了帕,微笑道,“勞您費心了。”


    全太醫看著她的喉嚨慢慢地滑動了一下,便知她吞了口水,把咳嗽忍了下去,他看了汪永昭一眼,見他用命令的眼神的盯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溫言道,“夫人,您要咳便咳罷,忍得多了久了,就會鬱結於胸,對您身體有損。”


    張小碗沒料竟被看出,半垂了眼偷看了汪永昭一眼,見他怒瞪著她,她便立馬輕咳了數聲,等咳得氣平了些,才轉頭對汪永昭紅著眼苦笑著道,“您莫生氣,先讓太醫幫我瞧瞧。”


    “您先喝口水。”萍婆子遞了杯子過來。


    張小碗就要拿過,那杯子卻被汪永昭半道截走,放置在了她嘴邊。


    她抬頭朝他笑笑,便就著杯口喝了幾口溫水,才又轉身看向了太醫。


    全太醫摸完脈,溫聲道,“近日可是就著方子在吃藥?”


    “是。”


    “方子可能讓老朽看看?”


    “太醫要是有那好方子,便與我開了罷,”張小碗又輕咳了兩聲,輕聲地道,“想來那法子也是沒用,止不了這咳。”


    “也不是無用,恰恰是有用,我看夫人幾日的吃藥把體內的寒氣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隻是那虛火壓著了喉嚨,您瞧瞧,這兩日是不是幹咳的多?喝水也比平日要喝得多。”


    “可不就是如此。”


    “想來,隻要再針灸一番,把那火氣引出體外,便會無事,夫人放心,晚些時候我便派醫女過來與您針灸,等針灸到那三到四次,便不會有事了。”全太醫撫須言道。


    “那就有勞太醫了。”


    太醫一被請出,張小碗拿過婆子端上來的苦藥一口喝完,便拉過汪永昭的手道,“黃岑的醫術高明著,不比誰差,他也說就這幾日與我針灸通氣,您怎地……”


    “是皇上自己說的。”汪永昭伸手摸了摸她蒼白的臉,又道,“你哭什麽?”


    他問及此,張小碗莫名又眼紅起來,她依偎進了汪永昭的懷裏,輕聲地道,“杜氏怕是被二老爺打了,說是頭上都出了血,我讓懷善過去幫我看看了。”


    汪永昭低頭,看到她眼角流了淚,他心便糾成了一起,不快地道,“出事就出事了,你哭什麽?”


    張小碗躲在他懷裏,悄悄地從袖子中又拿出帕拭了拭眼,方抬起頭勉強笑道,“要是懷善帶了杜氏與她的三個孩兒迴來了,您便留著他們罷,可好?”


    見她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汪永昭皺眉,“你想留著就留著,我還不讓你留著不成。”


    張小碗笑,拿帕又拭了拭臉,坐直了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站起後拉他的手,與他道,“趁我現下好著,您快快去瞧瞧您的二兒小兒,幫我看著他們用點粥,這大熱天的玩半會就會餓。”


    “他們在哪?”


    “偏院裏玩木劍呢。”


    “叫人抱過來。”


    “哎。”


    張小碗便隻好差婆子去抱人,又讓她去譴人去冰窖把冰著的紅棗赤豆粥拿過來。


    待坐下,看汪永昭牽著她的手沒放,張小碗也沒掙出,嘴間與他道,“您便是抱他們過來又如何?他們隻會欣喜您一著家就擔擾他們的吃食。”


    汪永昭一聽,甩開她的手,薄怒道,“你怎不早說。”


    說罷,就匆匆出了門,不多時,他便背上背一個,手上抱一個迴來了。


    懷慕在他爹爹背上一見到張小碗,便笑道,“爹爹又背我。”


    在汪永昭手臂上坐著的懷仁則向張小碗耍了下手中的小木劍,神氣地抬著他的下巴道,“懷仁保護娘親,娘親莫怕。”


    張小碗忙朝他伸手抱過了他,這時懷慕也從爹爹背上滑下,牽了他爹爹的手,抬頭問他娘,“娘親,大哥把二嬸娘和堂哥小堂弟接迴來了麽?”


    “怕是沒那麽快,你再等會,現下跟娘親去把這臉和手洗了。”張小碗笑著朝他道,又牽了他的手,去了那小偏屋的淨臉處,給他們分別淨了臉與手。


    等到冰粥一來,正好解了這兩小子的渴與餓,汪永昭隻用了半碗,再遞碗過去,張小碗卻不與他添了,搖頭道,“這道太冰了,不給您吃了。”


    汪永昭正要說她沒規矩,卻聽得她輕咳了一聲,便止了那話,把眼睛看向了兩個吃得不亦樂乎的小兒。


    這粥甚是冰甜濃稠,這炎夏當口,難不成連兩口吃的都成忌諱了罷。


    汪永昭看著兩個小兒,懷慕見爹爹甚是可憐,猶豫了好一會,想著要不要偷偷喂他爹吃上兩口,這時卻聽婆子在他娘身邊說了句,“再吃半碗也是無礙的。”


    他正要欣喜,卻又聽他娘說,“哪是不給老爺吃,他身上也有著舊疾的寒呢,老大夫都說了,他那身子骨一個沒看住,就容易病發,現眼下一家子有個我就給他添負累了,家中要是再有得一個他,孩兒們都無人照顧了,您教我怎麽安心。”


    萍婆子見勸她無效,便也止住了嘴。


    這時懷慕便沮喪地低下頭,臉色黯然,心裏歎道,“爹爹您是吃不得了,莫病著,孩兒擔心得很。”


    懷仁這時埋頭正喝掉一小碗,喝完,就抬起他的小碗朝他的娘親伸,撒嬌地道,“娘親,還要,再給懷仁添……”


    **


    這日夕間,木如珠匆促來了張小碗的院子,見到他們行過禮後,便紅著眼朝張小碗道,“那額頭磕得出了一個血洞,大夫說這時萬萬移不得,一移便有那生命之憂。”


    “竟是這般嚴重?”手上還拿著針線活的張小碗掉了手中的針。


    “是,娘。”木如珠拿帕拭了拭濕潤的鼻子,輕聲地道,“那小二公子因著罵了二老爺幾句,便被關了起來,懷善過去一看,那身上的血痕,腫得有這般高。”


    木如珠用大拇指與食指比了一指寬,張小碗看一眼,緩了一口氣才說,“好,二夫人就先派人看著,那三位小公子呢?”


    “二老爺不放人,說是懷善要搶他的兒子。”木如珠捏緊了手中的帕,她也緩了好幾口氣,才說,“娘,二老爺說,就是他把辱罵他的兒子打死,誰人也沒得話說。”


    “是麽?”張小碗聽到這話腦袋都傻了一傻。


    汪家人,真是——都是這般地狠。


    她還道隻有那老夫婦是心狠之人,還以為他們的四個兒子,像他們的不多,沒料到如今,汪永安也是像足了他們。


    隻是,汪永昭是沙場鐵鑄出來的適者生存的冷酷無情,可汪永安,卻真是真正的愚昧愚蠢。


    他難道還沒看夠他們父母所幹的那些蠢事麽?


    “娘……”木如珠叫了一聲臉上漠然的張小碗,神情忐忑。


    “我真的沒想到,皇後的釵子還插在她的頭上,便有人動她的頭,皇後這才過逝多少年啊,便有人不再把她當迴事了?”張小碗這時淒涼一笑,“我還以為,她的鳳威即便不能揚那千秋萬代,但隻要皇上在世一天,她便即是我大鳳朝最最尊貴的女子,無人能及上她,誰人都辱她不得,是我該死,忘了人心難測,本想借她的餘威讓杜氏坐得正一些,沒料想,竟是我糟蹋了皇後,真是荒唐,枉我自詡一生謹小慎微,原來心裏竟還妄想著,皇後還是那個皇後。”


    說罷她扶著桌子跪下了地,頭碰著地,久久無語。


    木如珠不知為何淚流滿麵,轉過身,拿帕掩住了抽泣的臉。


    良久後,她被急步前來的汪永昭扶起了身,張小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老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世上無永久的富貴,更無那永世的權勢,來日,你還是帶我們母子迴那西北去罷,能把孩兒養大即好,除了懷善,懷慕與懷仁,您都莫讓他們再當官了,讓他們守著我們過罷。”


    那廂,靖皇得了密探的報,生生折斷了手中的毫筆,猙獰著臉對侍衛說,“給朕查清楚了,是誰幹的!那是朕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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