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輝三年,靖皇登基第三年,夏朝餘孽吳東野在邊疆率眾叛亂,行事猖獗,當朝兵部尚書汪永昭請令剿殺叛軍,還我大夏子民邊疆安寧,靖皇感其忠君報國之心,特準其請,封他為雲滄節度使,管轄雲州沙河鎮,鐵沙鎮,還有滄州與雲州交界處,歸轄雲州管理的白羊鎮三鎮。


    這三個鎮都是與夏朝的重要交界處。


    重要到什麽地步呢?


    按汪府老仆江小山對其夫人的說法那就是,“那地兒,夫人,前兩個沙河鎮與鐵沙鎮,您聽著名兒就知道了,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寸草不生!那白羊鎮聽著可好聽多了罷?您別信,那裏的羊髒得白的都是黑的,還不多,整個鎮頂多就十隻打了止,這三個鎮,百姓與他們養的畜生加起來,也不夠五百的數,三個鎮啊,不夠五百的人和畜生啊,您想想,那是啥地方?夫人啊,那地方,沒吃的沒喝的,沒幾個人活得下去……”


    說到這,江小山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哭喊著與張小碗道,“夫人啊,您過去啊,這就是過苦日子去嘍,那是什麽地方啊?那是窮耗子都不願意過去打洞的苦地方啊。”


    這時,與他一道站著的聞管家實在聽不下去了,一巴掌揮到他背上,怒道,“小子還不快去搬水桶上車。”


    江小山見得老頭發威了,便撒開了腿就跑,不敢再造次了,不過饒是如此,跑到半道,他還是迴過頭淒厲地朝得大夫人喊了一聲,“夫人,那地方窮得叮當響,叮當叮當響啊。”


    說罷,這時他身邊的幾個兵卒都看不過去了,紛紛擼起袖子要來揍他,這次,江小山真是抱頭鼠竄而去。


    這廂聞管家告了個罪就退了下去,張小碗抱著懷慕朝得萍婆子笑著說,“趁我們這還在京郊,你看看這鎮子裏還有得什麽是買著可以用的,你快去瞅瞅。”


    萍婆子笑著點了點頭,細心地給她整理了一下靠墊,又細細地說,“您抱著小公子別亂動,我這就去看看就來。”


    “知曉了,去罷。”張小碗看了懷中乖巧的懷慕一眼,笑著道。


    那三個鎮是什麽樣兒的,汪永昭與她說過,他說萬歲爺在地圖上挑來挑去,把最險惡,也最窮的三個地方都拔給他了。


    另外靖皇還告訴他說,善王日後要是迴了善王府,邊疆百姓還得他這個節度使好好為國盡忠,為大鳳的百姓好好守著這三個地方。


    言下之意,是讓汪永昭當一輩子的節度使,別想迴來了。


    張小碗當時聽了就笑,汪永昭皺眉看得她半晌,隨即揮袖而去,看樣子氣得不輕。


    **


    路行至一半,便有不少拖家帶口的牛車,馬車加入了他們的車隊,隨行的士兵看過他們手中的鐵牌後,便把他們安置在了他們的護衛隊裏。


    待到了雲州時,這條隊伍竟長達了數十丈,人數多達三千人。


    張小碗先前都沒就這事問道汪永昭什麽,先是來了十來家人後,她便帶著這次特地去雲滄兩州而尋來的兩個婆子,七婆與八婆,拿了冊子去記人數,以家為單位造冊。


    後來人多了有些亂,張小碗卻是不亂的,一家幾口人,老的多大,小的多大,她的冊子上一清二楚。


    半路,汪永昭也把他的私人帳冊交給了她,張小碗這才知,就這兩年,汪永昭便把那座銀山挖空得差不多,早運去了沙河鎮去了。


    當下,張小碗這才清楚知曉,汪永昭早就為自己鋪好了路了。


    她也確實驚訝了一翻,著實傻傻地看了這個她就算放平心看,也還是看走了眼的男人半會。


    而汪永昭把她的驚訝至極當作了對他的崇拜,他沒有忍住,稍稍自得地哼了哼,卻一臉淡然。


    張小碗看得失笑,但還是挺為給麵子的扶上了他的手臂,很是讚賞地道,“您很了不起。”


    確實很了不起,算得了皇帝的心,也節製得了自己的**。


    汪永昭聽得臉色鬆柔了下來,正要說什麽,那廂卻有兵卒在車廂迴頭報,“大人,前頭有事,還請您過去一趟。”


    當即汪永昭掀袍就走了,迴來後,他累得就躺在張小碗的腿上便睡,竟是什麽也顧不得說了。


    加大的馬車也還是窄,他身材高大,睡在榻上也還是得稍稍縮著點。


    他舒展不開身體,張小碗為著照料他,往往都會把榻上的東西都拿走,讓他躺得舒適點。


    沿路不少官員來找汪永昭,汪永昭去了,但車隊歇停過後,還是繼續往前,並不會特意等他,有時過得兩天汪永昭就會趕上來,有時過得半天他就追上來了。


    這次姨娘們庶子,按汪永昭的意思,一個也沒帶,都交給了汪餘氏照顧。


    當時張小碗忙著帶離京的什物,也沒就此多問。


    到了路上,也是懶得問了。


    路上並不舒坦,馬車坐得久了,身體都是酸的,而一路跟過來的兵卒家眷,要是出點小問題即罷,由聞管家的帶著下人去處置了,要是大一點的,例如小兒病得起了高燒有生命之憂的,就得張小碗過問了,如此一路隨之加入的人越來越多,這事便也多了起來,張小碗也是忙得團團轉,也沒有太多心思過問汪永昭太多的事。


    他要是迴馬車歇息了,她就安下心來好好照顧他,要是沒有,她也就自忙她的去了。


    如此一路,先前汪永昭忙著要與各路官員應酬,倒也不覺得有什麽,但到了雲州,離得鐵沙鎮越來越近後,他時間閑了,便對一早出去,就在車隊裏走走停停,隨即就不見人影,大半天才迴得馬車的張小碗有些不滿了。


    這時到了午膳時分,車隊挑了地方停下做膳,張小碗這才迴得了車上,她摘下了頭上的帷帽,汪永昭本想訓斥她兩句,但一看到她紅撲撲的臉上洋溢著微笑,頓時便停了嘴。


    她這樣子,生機勃勃得就像迎光生長的大樹,連頭發在這刻都似在閃著光……


    看得汪永昭看她,張小碗便笑了,道,“懷慕呢?”


    “小山抱著騎馬玩兒去了。”瞧得她的隨意,汪永昭拿過放在底下的鐵壺,他伸手碰了碰壺壁,覺得還尚熱,便倒了一碗溫水出來,瞧得她喝下,才道,“外邊冷,出去要把狐裘穿了。”


    “哎呀,不成,不成……”張小碗連連搖頭,“風沙這麽大,好好的裘衣,您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給我弄來的,我這麽一穿出去,迴頭準得弄髒。”


    “弄髒了便再弄一件就是。”汪永昭不以為然地道,伸出手去擦她頰邊流下來的汗,問道,“這是做什麽去了?”


    “說來真真好笑,”張小碗說到這便朝得他笑了起來,拿過他的手合在她的掌心裏,親親熱熱地與他說道,“有戶童姓的人家,就前個兒在大東地界裏加進來的那戶人家,他們家的婆婆把自家懷孕的羊也給帶過來了,剛羊兒要生崽呢,我聽著好奇,就過去看了一眼,哪想,我這剛瞧上兩眼還沒瞧出個門道來,便笨手笨腳地把他們家擱牛車上的雞籠打翻了,這下可好,三隻大母雞,兩隻大公雞就讓我給弄跑了,那頭還忙著生羊呢,忙不過來,我便自個兒去追了,哪想我這身手這幾年也是荒廢了,抓迴了這隻,那隻便跑了,我還想著五隻都抓迴來呢,可跑了兩大圈,才抓迴兩隻,其它的,還是旁人給得我抓迴來的,這不,還跑出了一身汗。”


    瞧得她說得甚是歡喜,眼睛黑亮地在閃著光,汪永昭嘴角便翹了翹,道,“都多大的人了,這北邊的地這時就算是午時也還有著霜,別亂跑摔著了身體。”


    “這倒不會……”張小碗說到這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朝得門外看,“小山可有說何時帶懷慕迴來?”


    “叫人去喊罷。”汪永昭見她要見兒子,便淡淡地道。


    “好……”張小碗聽罷,便鬆了他在她兩隻掌心的手,牽得他一隻,另一手掀開密封的簾子,朝得外頭喊,“萍婆,萍婆,幫我去叫叫小公子迴來,就說得我想見他了。”


    說罷,便迴過頭,又朝得汪永昭笑著道,“懷慕現下隻粘小山了,都不愛找我,還沒您找我找得勤快……”


    汪永昭聽得好笑,伸出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便把她抱了過來放在了腿上。


    “身上都是汗味呢。”張小碗躺到他的胸前,舒服地長籲了一口氣,嘴間還是笑著如此道。


    “嗯。”汪永昭聞了聞她的頭發,確實聞得了一股子汗味,但他卻並不討厭,他躺在了車背上,也讓她跟著躺了下來,隨之他摸了摸她鬢邊汗濕的頭發,懶洋洋地道,“再過得三日,到了沙河鎮,你便可以好好沐浴一翻了,我已著人給你備好了大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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