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碗緩了好一會,才把眼淚抹幹,把人和牛車都拉了進去。


    “爹,娘,可有著飯?”張小碗拉著小妹的手,轉頭問張氏夫妻。


    劉三娘抱著汪懷善還在掉眼淚,聽張小碗問話,看向了張小寶。


    張小寶嘿嘿笑著搖頭,也不說話。


    “我去做飯……”張小碗一掀裙子,大步朝廚房走去,邊走邊迴頭朝小老虎說,“懷善,陪外祖他們坐著。”


    “大姐,我也來。”張小寶也跟在了張小碗的後麵,張小妹也要跟著去,被張小弟伸手扯住了。


    慢性子的張小弟朝著張小妹慢慢地說,“妹,別過去。”


    “為啥?”


    “大姐大哥有話要說的。”張小弟朝著妹妹又笑了一下。


    這時他從懷裏掏出那個他親手做的小鑼鼓,朝著那跟小神仙似的外甥不好意思地笑,“可是會喜歡?”


    “啊?”小老虎看著那小孩兒喜歡的小鑼鼓,一會會眼兒又紅了,“這是舅舅要給我的?”


    “嗯,你拿著,大舅舅那還有給你刻的小木劍,還有給你做的虎皮鞋虎皮帽,喜歡就全拿著。”張小弟見他喜歡,頓時笑得眼都成了縫。


    “都喜歡得緊!”小老虎慌忙拿過那還刻著神氣的小娃兒的木鑼鼓,愛不釋手地看了起來。


    **


    張小碗大力涮著前院裏這口好幾日沒用的大鍋,她抿了抿嘴,看了看利落地用打火石點燃柴火的張小寶,等涮完鍋,正要倒水,蹲著的張大寶立馬又站了起來,“大姐,我來。”


    張小碗沒說話,看著他出外倒了水,又把大鐵鍋給放在了灶上。


    “大姐,還要幹啥?”


    “倒水進去,先燒開水。”張小碗看了他一眼,轉身去後院拿了米和肉還有些幹菜,還去土裏扯了幾把青菜過來。


    她一路快步快走,等到迴來時,水還沒開。


    這時張小碗已經鎮定好了心神,拿著木盆蹲到了燒火的小寶麵前擇菜。


    “大姐。”張小寶叫了她一聲,把屁股底下的矮板凳給了她。


    “你坐著燒火。”張小碗把青菜帶土的那一邊的根頭摘掉,把擇好的菜放進了盆裏,淡淡地說。


    “大姐你坐著。”張小寶在推讓。


    張小碗沒說話,隻是拿眼睛掃了他一眼。


    這時饒是近十年未見了,張小碗在弟弟們心裏的餘威還在,張小寶見他大姐瞪他,也不敢再推讓了,把板凳又塞迴了自己屁股下麵。


    “媳婦呢?怎麽沒帶來?”張小碗抿著嘴擇了幾根菜,問起了話。


    “沒媳婦。”


    “你現在多大了?”


    “二十三了。”


    “怎麽還沒討?”


    張小寶被張小碗微顯嚴厲的話說得頭不斷地往下低,這時說話的聲音已經接近蚊子的哼哼聲了,“訂過親,後來那姑娘家不嫁了。”


    “為啥不嫁?”張小碗實在沒擇菜的心情了,幹脆把菜都放下了手,見他還低著頭,語氣又稍嚴厲了一些,“把頭抬起說話。”


    張小寶隻得抬頭,對著跟過去無二的大姐一臉辯解,“不怪我的,訂親時送了彩禮過去,可是她家娘說,還要我給五十兩,我們家哪來的五十兩?這媳婦這麽金貴,娶不得!”


    張小碗聽後看著小寶那張已經長大,並滄桑了很多的臉,鼻孔又是一陣強烈地發酸,她緩了好半晌才說,“這個娶不得,總有娶得的吧?”


    “嘿嘿。”說到這,張小寶不說話了,嘿嘿笑兩聲又添柴去了。


    “說吧,為啥不娶?還有小弟呢?也十九了。”


    “這不是,沒得空麽,地裏活多。”張小寶不敢看張小碗,看著灶火說。


    沒得空?張小碗看了他一眼,轉了個方法再問,“你們怎麽想著要來的?”


    “想見你,就來了。”


    “說!這麽多年沒見了,你就光學會騙我了?”張小碗口氣有些糟糕了起來。


    張小寶的頭又往底下低了低。


    “把頭抬起,好好說話。”張小碗拉了下他的手,又緩了緩,讓口氣柔和了一些,“不要騙大姐,家裏的事都跟我說說,要不我心裏沒數,不知道咋辦。”


    “家裏頭,那個,家裏頭三年前接了舅舅大人的信,說,說你日子不咋好過……”


    “舅舅是這樣說的?”


    “嘿。”


    “他是咋個說的?”


    “就說你脾氣倔,不招人喜,喜歡唄……”


    張小碗聽得此言默不作聲了一會,見張小寶偷偷地看她,這樣子跟過去他做錯事,說錯話了時偷偷看她一樣,她笑了一笑,“姐沒事,你繼續說。”


    說罷,臉色又板了一下,眉頭皺起,“什麽事都要說清楚,不許瞞我。”


    張小寶遲疑了一下,這才低低續道,“我問了李掌櫃的,他說京裏的大戶人家,日子要是不好過,手頭會緊,這時縣太爺不在我們縣當官了,我就托了那說是官家的人給你捎了五十兩銀子過來,也捎了信,過了些時日,打聽消息時,有人說那人是個騙子……”


    說到這,張小寶的頭完全不敢抬起來了,他頓了一會,沒聽到他大姐說什麽,這才鼓起勇氣又繼續說道,“這下麵的日子,大半年的也沒收到你的信,舅舅那邊也不來信了,新來的縣太爺也不好說話,找他也見不著,再托人問起都無法托起,娘也老作惡夢,說你快要活不下去了,一家人心裏實在記掛得很,我跟小弟商量了個主意,他在家種地,我跟著李掌櫃介紹的師父跑腿做生意,想著攢點銀子就過來看你……”


    說到這,張小寶的臉抬了起來,臉也有笑了,“這兩年我攢了二百兩,就塞在牛車底下,等會就拿給你。”


    “先前那銀錢給了我,所以那媳婦沒討成?”張小碗沒理會他後麵的一句話,隻問了前頭。


    張小寶見他大姐根本對他說的那二百兩不動心,臉瞬間垮了下來,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但還是辯解道,“該給的彩禮錢都先給了的,是他們家多要,後頭退了親,那彩禮也沒還給我們家,還是大田叔後來幫我們討迴來的。”


    “還有呢,繼續說?”張小碗腦袋都有些懵了,但還是盡量冷靜地問。


    “還有家裏你給咱家辦的田地也都賣了。”說完這句,張小寶屁股往後挪了挪,像是怕被張小碗打。


    “為啥要賣了?”張小碗覺得她這時有些蹲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賣了這個得了些錢,我和小弟準備拿這個當本錢,在京裏隨便哪個地方尋個小鋪子,開個雜貨店,我們勤快,不會偷懶,都會算帳,到時想來也缺不了口吃的,能養得活爹娘和小妹,也能攢幾個子兒給你花,就算尋不到鋪子,我們也有力氣,人也肯幹活,李掌櫃的說這京中也有人家用人的,我們想著這京中再好,也是有人家要人蓋房搬石頭的,就算辦不成鋪子,我和小弟也可以賣賣力氣養家糊口。”張小寶又不安地挪了挪屁股,還是生怕張小碗責怪一般。


    “所以你們就這樣來了?”張小碗揉了下臉,慢慢地站了起來。


    “大姐……”張小寶見她臉色不對,緊張地跟著站了起來。


    “來了就來了,好好過日子就成。”事已至此,責怪又管什麽用?張小碗掩下心裏的疲憊不堪,朝著張小寶一頷首,“水開了,我去淘米,你把火燒小點,把菜擇了。”


    “知了。”張小寶見她不責怪,還吩咐他做事,立馬高興了起來,又蹲下身坐在了板凳上擇起了地上的菜。


    **


    一家人吃了飯,張小碗安置好了張氏夫婦和張小妹,讓他們先歇息,有事明日再說。


    之後,張小碗也就見著他們帶來的肉,和他們帶來的銀子。


    銀子共兩份,一份給她過活的兩百兩,一份賣田賣地得的一百兩。


    “走了三個月的路,路上花了多少?”張小碗提筆問道。


    “足足有二十兩。”張小寶忙說。


    足足?張小碗揉了揉頭疼的腦袋,問了一句,“光吃饅頭了?”


    “路上帶了糧,頭一個月沒買啥,後頭牛拉不動太多什物了,把糧賣了,得了一兩銀,隨後就買饅頭帶著吃了,我跟小弟也帶了箭,平時就去山中轉轉,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肉。”張小寶規矩地向他大姐一一說道著。


    “這些肉呢?帶這麽多,咋個不先弄著吃點?”


    “爹娘在家裏弄的,說是要給你,不許吃。”張小寶又忙說。


    張小碗看了眼他,轉頭便問張小弟,“你跟我說說,一路上一共花了多少?”


    張小弟苦著臉看了他大哥一眼,然後緊張地對張小碗說,“好似是十多兩。”


    “到底是幾兩?”


    “不到九兩。”張小弟也把頭埋胸前了,大姐還是跟以前一樣嚴厲精明,啥事都懂,啥事也騙不到她。


    “你們這是一路喝著白水走到這京城來的?”


    “有吃饅頭。”見大哥這時已經在撓頭搔耳什麽話也不敢說的樣子,張小弟隻得硬著頭皮說了這麽一句。


    說完,想起又有吃肉,又趕快補了一句,“一路有打獵,可吃了不少肉。”


    “仔細說說這錢是咋個花的。”


    “一天買三十個饅頭,有的地方貴,有的地方便宜,有時三十個銅板能買得三十五個,有時隻買得三十個,遇到打尖的地方咱也打尖,有時地方實在貴得很,爹娘也舍不得住,但怕他們身子骨禁不住,哥都花錢讓他們和小妹一人一間住了,這錢也,也就沒省下多少……”說到這,張小弟的聲音完全歇止了,再也說不下去了。


    張小碗一手撐著額頭,聽到這時,她放下手中記數的筆,兩手都按向了疼著的太陽穴。


    而小老虎在旁邊可憐地看著那兩個正襟危坐,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的舅舅,突然覺得他頑皮時,他娘打他的那些板子其實都算不得了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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