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外頭饑民中有人帶頭起義,但天子腳下,容得了你舉家餓死,但容不了你一人造反,沒得幾日,官兵所到之處,血流成河,死的多是餓得隻剩半口氣的男人。


    胡九刀這天帶著非要去的汪懷善出去轉了一圈,迴來跟孟先生說了這個情況,說婦孺沒人動手,但那參與造反的男人,無論老少,格殺勿論。


    孟先生當下歎道,“這是忠王世子的手法,此人向來有所為有所不為,但心思一貫……”


    說到這他就不說了,汪懷善抬著腦袋看著他的先生,引得孟先生伸手摸了他的腦袋一下,慈愛地說,“你日後就知曉了。”


    “先生現在不說嗎?”


    “待你寫出第一篇策論,先生再告予你。”


    “唉,也好。”不是第一次聽到此答案的汪懷善深深地歎了口氣,自我解嘲道,“誰叫我年紀小呢。”


    說著就垂頭喪氣往門外走,其間小小地迴頭了兩次,見先生不叫住他,完全沒改口欲要告知他的意思,隻得真的垂頭喪氣走出了孟先生的房門。


    出得了先生的門,走了幾步,他對著此時正坐在堂屋外頭,正在搗糙米的胡娘子傷感地說,“先生還是要比娘嚴厲得多。”


    他娘總是什麽事都細細說給他聽,先生卻總說有些事,要待他日後懂很多事了才能告知給他。


    胡娘子聽了笑出聲,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他額邊的汗,對他說,“先生自有他的道理,你要聽話,可行?”


    汪懷善隻得點點頭,把坐在小板凳上的大寶抱起坐到他腿上,他則坐上了板凳,這時他拿過大寶手裏撿豆子的活,細心地教導起他來,“這樣扁扁的要不得,要又圓又大的,這樣種下地去,來年才能收獲更多……”


    “這樣嗎?”大寶迅速按他的指示撿起了又圓又大的一粒。


    “大寶可真有本事,這樣一下就撿得極好了!”汪懷善讚歎誇獎大寶道,如同他娘讚歎他做事做得極好時一樣。


    大寶立時笑得眼睛彎彎地,還糯聲糯氣地迴頭叫了一聲汪懷善,“老虎哥哥……”


    胡娘子在旁看著了笑個不停,就是這時在院子裏在翻曬幹蘿卜的胡九刀也不禁把大篾子盤端了過來,坐在他們身邊的石基上,邊翻著蘿卜條,邊知著聽著兩個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的童言童語。


    **


    這日後院歡聲笑語,前院就截然不同。


    張小碗去汪韓氏裏房靜靜聽過汪韓氏的罵後,剛坐堂屋忙著針線活一會,那照顧表姨娘的丫環小草就來了。


    她對著張小碗一福,小聲地道,“大少夫人,表姨娘說勞煩您過去一趟,她有話要對您說。”


    張小碗先是沒說話,等把手上給大寶做的那件秋裳,那衣袖邊的線給全縫好了後,才對已經站著很是不安的丫環淡淡地問,“表姨娘可是還是下不得床?”


    小草猶豫了一下,福了福身軀,道了聲,“是。”


    “那就等她哪天身子骨好著了點,能下地,再來跟我說吧,現還是歇息著,家中的事也勞不上她費心,她要是有個什麽非說不可的話,一定要有那個心給家中分憂了,到時再來與我說說也不遲。”張小碗看也沒看丫環地說完,繼續拿起針線,縫起了另一隻袖子。


    小草隻得離去,隻是當這夜半夜,她急衝衝地敲了張小碗的門,急聲朝裏頭叫道,“大少夫人,大人夫人,你快開開門……”


    被這麽大動靜早已弄醒了的張小碗穿著整齊後,再慢慢打開了門,外麵的丫環一見到她,立馬就跪在了地上,朝她失聲大喊,“您快看看表姨娘去,她又吐血了,血已咳濕了三麵帕子了。”


    張小碗朝她溫和地道,“你先起來。”


    說著去房內點了油燈,拿著油燈對那丫環再溫和地笑笑,穿過一道拱門,走進那對麵的房間,朝裏小聲恭聲叫了一聲,“公公,您可也是被吵醒了?”


    裏麵傳來了幾道咳嗽聲,汪觀琪的聲音傳了出來,“可是有何事?”


    “家中丫環半夜在主院如此喧嘩,兒媳不知按照汪家家規當如何處置,兒媳接管家中時日不長,隻得前來叨擾公公,有不當之處,望公公諒解。”


    “十仗板子。”汪觀琪在裏麵沉默些許後,傳出了這道聲音。


    “兒媳知曉了,請公公好好歇息。”張小碗朝裏麵福了一福,轉過臉,對著已經醒來,穿好了衣裳,已經站在拱門外的洪婆子和婆子微笑著說,“既然醒了,那就拿了扁擔過來吧。”


    跟了幾步過來的小草這時嚇倒在了地上,剛要說話,就被張小碗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地上,然後她看到那位大少夫人竟微笑著與她說道,“再喧嘩一字,可不是十仗板子的事了。”


    頓時,小草嗚咽了一下,把話含在了口裏,朝著她磕起了頭,小聲地不斷喊著,“大少夫人饒命,大少夫人饒命。”


    “拖到前麵去打吧,莫驚了老爺休息。”張小碗看了看此時也站在了那門邊的陳柒陳捌淡淡道。


    小草被拖到了堂屋前,就地被打了十板,她身後的衣裙映出了淺淺的血痕。


    張小碗從頭看到尾,看那小草還好好的死不了,她便又溫和地問,“剛你說了什麽,我沒聽得清,你再說一遍,表姨娘怎麽了?”


    說著,她接過那洪婆子手中的扁擔,眯眼看了看那竹扁,偏頭對那婆子吩咐道,“來日去了那鎮中,要是尋得結實的扁擔,就再多買兩根來。”


    說時她揮了揮手中的扁擔,舞出了幾道虎虎生威的風勁,她聽了聽,不滿地搖了搖頭,“這扁擔不結實,打不死人。”


    這時說完,她把扁擔扔到洪婆子手裏,再看向那丫環,好整以暇地靜待她的迴話。


    小草已然被她恐嚇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隻得含著淚眼不斷地搖頭,示意她已經沒什麽話要說的了。


    “可是沒有話要說?”張小碗眼看著她,嘴角泛起淡淡微笑,善意地一問。


    小草先是搖頭,隨後一怔,就是連連狂點著頭。


    “既然無語可說,那就好生迴去休息吧。”張小碗拂起袖子擋了嘴邊的哈欠,轉過身慢慢地朝她的房走去,“下次可別再半夜如此喧嘩了,我看許是十仗的家規不足以讓人生戒,容易讓大家輕待,我看還是改成三十仗的好。”


    說完又拂袖擋了個哈欠,連連搖頭,自言自語道,“晚了,晚了,該睡了,明日再跟家公稟報吧。”


    她如此遠去,那聞訊全趕到的護院和聞管家的麵麵相覷了幾眼,搖頭的搖頭,歎氣的歎氣,各自散去了。


    洪婆子與那婆子看了那丫環一眼,終不敢扶人,也迴房去了。


    現如今外頭這麽亂,在汪家還有一口飯吃,要是被趕出了汪家的門,那才是真正的沒活路了。


    什麽樣的人就要認什麽樣的命,不認命還偏要心眼多,自己都不想活,誰人又管得了?


    **


    那表姨娘自她當家作主那日起,就沒來見過她一次,對此,張小碗也由得了她。


    但她反過來要她去見她,張小碗就真沒法想這表姨娘是怎麽想的了。


    她喝的粥,吃的藥,都是如今掌家的她手裏出去的,一般人就算是已經半隻腳進棺材了,也得爬起來拜見下現如今掌家的。


    她倒好,還拿喬,這架式,還真把自己淩駕於她之上了。


    一個當妾的,這麽多心眼,讓丫環傳命叫正妻去見她?張小碗隻能當她腦袋被狗吃了,由得了她躲在暗處汪汪叫,也懶得收拾她。


    她先前得錢時也是跟汪永昭說了,那點錢,保得了他父母那兩人的藥錢,可保不住他那心愛之人的花費,那男人看來也真不是把腦袋埋在女人褲襠處的情癡,迴了她一句,“由得了她。”


    張小碗現在想來,這汪永昭可能沒也少受她的折騰,才迴了那麽句就算由她聽來,也夠薄情寡義的話。


    那鍾玉芸在隔日來了堂屋處,一見到張小碗就跪了下來,隨後,一句話沒說就哭了起來,那哀哀淒淒的模樣就像被人欺辱了一般。


    張小碗隨得了她哭,這汪家的大門關得這麽緊,她哭死了,頂多就是一具薄棺扔到那山頂葬了的事。


    有薄棺,還得她支出銀子,她還得過問過汪韓氏才能給弄上一副,要不然,這連親子都吃的年頭,誰家能給姨娘一副棺材?


    不過這些話,也隻是張小碗心裏的劃算,她可不會說出來刺激這愛哭的表姨娘,她就讓她哭,哭完了,是死是活,都行。


    那鍾玉芸哭到半晌,就勢趴在了地上,像是半昏了過去,隻是昏了一會,也沒人來扶她,也沒人來叫她,那坐在堂屋主位上的人也根本是一句話也不開口說,這時連婆子丫環一個都沒來,她隻能慢悠悠地醒了過來,抬頭弱弱怯怯地叫了一聲那正在做針線活的人,“姐姐……”


    “不敢當,”張小碗縫了幾針,輕籲了一口氣,迴頭朝鍾玉芸皺著眉,不快地說,“誰家的規矩,讓姨娘叫正妻姐姐的?”


    說著她冷冷地瞥了那還像是搖搖欲墜的人一眼,淡淡地說,“還是叫少夫人吧,我這當不起你一聲姐姐。”


    鍾玉芸聽了這話,像是岔了氣地猛咳了起來,她拿著帕子掩著嘴不斷地咳著,一聲,兩聲,三聲……


    張小碗一邊看著她咳著,一邊做著手邊的衣裳,看了一會,見鍾玉芸半晌也沒咳出血來,隻是把氣息越咳越弱了,見狀她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她先前就想了這事,動不動就咳血,都咳了這麽些年頭了,要咳的真是血,早咳死了,怎能活到如今?


    頂多不過是個弱身子,以病挾持人習慣了,病著病著,就真當自己是個病美人了,以為身邊的人就得圍著她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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