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聽後,隻得迴家稟報,不過這次他沒去找夫人,而是找了汪永昭。


    汪永昭聽了略一思索,叫來了汪永安,給了他五個銅板,吩咐他,“去後院挑水。”


    “這錢?”汪永安不解。


    汪永昭竟笑了一笑,“那小兒要五銅錢一擔。”


    汪永安看著著他大哥,汪永昭斂了笑,臉色恢複了平時的冷漠,“他是小兒,現隻能隨得了他荒唐,你是他小叔,你把這錢當成是給他玩耍的錢罷。”


    汪永安領會了他的意思,因又是算是他第一次去見那侄兒,又知他箭法好,還特地去自己房中找了兩支箭,當是見麵禮。


    他還知小男孩兒個個都喜歡上過戰場的英雄,他已經備好了好幾句吹噓自己的話,好好吹捧自己一翻,去討那男孩兒喜歡,但那門一被敲開,那小兒先是看著他的擔子,然後看著他的臉就是問:“可是帶錢來了?”


    汪永安看著跟他大哥如出一轍,連板著臉都一樣的臉,隻得把錢交了,摸摸鼻子挑水去了。


    水井裏的水其實不多,挑完一擔後,汪懷善朝水底望去,不甘不願地對汪永安說,“我們家的水也不多了,真是便宜你們家了。”


    說完快快地揮著手,滿臉的不痛快,“快走快走,看著你我就惱火得緊。”


    這時他說著就跑到了門邊,把他家的大門拉開了。


    如此迫不及待送人的樣子,汪永安準備好要說的話也無從出口,隻得挑著擔子走,他一走到門邊,汪懷善就勢就要關門,於是汪永安就這麽像是被人趕了出去似地走了,連揣在腰帶上的那兩支箭都沒來得及送出去。


    **


    汪永安一走,汪懷善就跑進了屋,對他正在搓麻繩的娘不高興地說,“他們家來人了,是那天晚上跟那個男人坐在一桌的一個人。”


    “許是他的弟弟。”張小碗手中的動作沒停下,淡笑著迴複他道,“那一桌子除了他的父親,另外的大概全是他的弟弟。”


    “是嗎?”汪懷善哼了哼鼻子,把錢放到桌上,“娘你可收好了。”


    張小碗看了錢一眼,笑著對他道,“你出的主意,這錢你自己拿著,日後用得上了就自己拿著用。”


    “不要,娘幫我收著。”汪懷善想都沒想就搖了頭。


    “你自己收著,要錢用了,就可以不問娘了。”張小碗笑著答他。


    汪懷善一屁股坐在地上,拿過麻條分成了一小股一小股,這時還是搖頭道,“我的錢都是你的,我要用錢自會找你要,你幫我收著就好。”


    張小碗見他不感興趣,隻得暫時打消心中的主意。


    她是願意養成兒子掌管金錢的能力的,這對他以後好,但現下他還在她身邊,對她有所依賴,這也是好的。


    她也願意他還想依賴她,這樣說明在他的心裏,她還是能保護他的。


    張小碗這時因心中想的事連看了兒子好幾眼,被汪懷善察覺,立馬問著他臉上帶笑的娘,“你老看著我幹什麽?”


    “我們家當家的長大了,能掙錢養家了……”張小碗笑著道,“娘多看他兩眼,不成嗎?”


    這話說得小老虎頗有點羞澀,他抿著嘴紅了臉,過了一會,把手中的麻繩搓成後,他自認為自己戰勝了心中羞赧,特別大方地一揚他那高傲的小下巴,“看就看吧,隨得了你看。”


    說完,那臉卻是全紅了。


    張小碗不禁笑出了聲,有些忍不住地伸手抱過他的頭,在他的發頂親了一下。


    **


    汪懷善的長發被他娘挽得高高的,用藍色的發帶係在上麵,於是他穿著張小碗改良過的同色小武夫裝從樹上跳下來時,人與那敏捷的動作都漂亮得緊,看傻了底下的他那一群小兄弟。


    這時汪懷善隻抓得了一隻鳥,但與他玩耍的兄弟卻有得近七個,其中兩個手裏還牽著家裏的小妹妹來了。


    一行人共十人,一隻小鳥就算分都分不得多少,汪懷善想了想,一揚手,“這個少了,我們再去找點,跟我來。”


    說著就又帶著一票小孩去了山上,他連著在山上帶著小孩們找了一個上午,這時太陽烈得已經在外麵呆不下去了,他才找到了一隻不大不小的野雞射中。


    汪懷善也沒多廢時辰,他把野雞連毛都沒褪,派人去那河邊找了泥巴,糊住了雞毛,連同那鳥也是同等待遇,隨後塞到柴火堆中烤了。


    而這沒經過處理,烤出來的雞一股子腥味,但分到這群小孩手裏,不到一會就全被他們吃了下去,連骨頭都是嚼碎了咽下去的。


    汪懷善把那隻雞一人分了一點,一群人都隻顧著手中的那點肉了,誰也沒注意到他一口也沒留給自己,不過汪懷善的小兄弟們沒注意,他自己也沒在意,分完看了他們吃完,就對著他這群曬得黑得發亮的兄弟們說,“太陽太大了,你們先迴去,隔個幾天了,我再來找你們玩。”


    其中一個長得高一點的這時開了口,“懷善,我下次也可以帶我妹子來嗎?”


    汪懷善搖頭,“不得,不得,人太多了,待我想辦法能找到更多的吃的再帶吧。”


    說著抬頭眯著眼睛看了下天,隨即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得迴了,你們也迴吧。”


    隨便他就背著他的弓箭跟飛也似地跑下了山,引來身後一片小孩的伸頸探看。


    汪懷善一著家,身上的衣裳全被汗濕了,他娘給他打了一盆水來拭,汪懷善伸高著手讓他娘忙著,嘴裏說著他一上午幹了啥。


    張小碗聽完笑著點頭,誇獎他道,“你做得很對,下次要是尋的食多,也可讓家中有弟弟妹妹的人多分著一點拿迴家,也無須他們帶人來。”


    “這也不行,也有貪嘴的,會瞞著吃了。”上半身擦好了,汪懷善放下手臂小大人似地搖頭道。


    說到這,他細細地想了想,又說道,“下次也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怕是會找不到吃的了,能吃的都被找光了,想來我也帶他們玩不了幾次了。”


    “你盡心了就好,他們也知的。”


    “許是吧。”汪懷善感歎般地歎了口氣。


    張小碗洗了帕子,又把他的發帶拆了,打算給他洗頭。


    汪懷善看到此,乖乖把頭低下,由他娘輕柔地把一瓢一瓢的水淋過他的頭發,感覺到她的手指穿梭在他的頭皮間時,他不禁快樂地翹起了嘴角,同時歡快滿意地挪了挪屁股,嘴裏哼著他娘教的歌謠調子來了。


    這廂母慈子順,這時他們家的門邊,提了水桶過來的汪永昭聽著那哼著歡快的調子,那冷臉上的眉毛不禁往上挑了一挑,他停了要敲門的手,待那歌聲停下,那婦人帶笑的聲音響起後,他又欲提手,卻又聽得裏麵的那婦人輕輕柔柔地帶著笑在說,“你可不要調皮了,快讓娘把頭發擦幹一些。”


    “不要呢,娘,這樣可舒服得緊,水一會兒就幹了。”


    “擦幹一些些吧,”那婦人的口氣似更柔和了,那聲音裏一片安撫哄勸的柔意,“要是著了濕氣,日後怕是會頭疼,不好得很,你讓娘幫你擦上一會,可行?”


    那頑劣小童似是聽了勸,隨後,汪永昭正要再抬手敲門之際,又聽得那小兒一陣嘻笑聲,就又聽那小兒笑道,“娘,你可是最喜歡你的小老虎了?”


    “嗯,可不是,最喜歡。”那婦人的口氣像是真是喜愛他至極了一般笑著迴答,因沒看到人,此時汪永昭著實沒法想象這婦人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


    對著他時,這婦人就算有禮,但那漠然又堅決的神情,就像她舉臂射箭時那樣硬氣,那直視著他的眼睛就像箭頭一樣帶著冰冷的銳氣,似乎隻要欺壓她,她就能即刻拚死反擊一般。


    她是如此粗鄙堅硬,連上百斤的石頭也搬得起的粗俗女人,汪永昭沒想成,私下裏,她還有如此婉約柔和的一麵,那聲音柔得就像三月春天裏,那帶著霧氣流動的潺潺溪水聲……


    **


    門邊傳來了敲門聲,張小碗替小老虎梳發的手一停,她抬起了臉看向了大門那邊的方向,臉上柔和的笑意消失了近乎一大半,被漠然的平靜神情取代。


    因當時砌房要省材料錢,他們的房子蓋得不大,大門離正房不過二十步之遙,而離這時他們所呆的陰涼角落,不過是十步之遙。


    門外要是有腳步聲,這個位置是聽得清楚的。


    張小碗的耳力是經過鍛煉煉出來的,她自知要是普通的人走到她家門邊,她是覺察得出的。


    而自敲門聲起之前,她並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


    誰能把步子放到這麽輕?想來也隻有汪家的大公子與他的那幾個會武的兄弟了。


    “娘……”見張小碗的手一頓,小老虎開了口,抬頭向她問道,“誰來了?”


    “許是前院的人,”張小碗神色已全然恢複了平靜,她依舊不緊不慢地替小老虎梳平了頭發,“你去裏麵穿件衣裳,就放在你**那套,娘先去開門。”


    “哦。”小老虎看看自己沒穿衣裳,還有點偏白的小身板,覺得是要把衣裳穿好了才能好好與那汪家的人打仗,於是不待張小碗再多說,就一個躍步就奔進了他的房間穿衣裳去了。


    張小碗看著他進了房門,這才抬起腳,不快不慢地往那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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