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夫婦走了,張小碗不知父母怎麽想的,但心裏還是難掩忐忑。


    所幸,第二天早上,村裏頓時一窩蜂的往朱大田家鑽,一時之間張小碗不知道朱家什麽動靜,但心裏還是鬆下了一股氣。


    等到晚上,大深夜的,朱家請他們去悄悄吃飯的時候,朱小碗這才真知朱大叔家真把這事擔待下來了,當下她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激動,當下就給朱大叔給朱大嬸磕下頭了。


    張阿福這頭還傻愣愣的不清楚,朱嬸子,還有那魯莽其實並不糊塗的朱大田卻頓時頓悟了。


    這閨女啊,怕是知道自家情況太單薄,感激著他們的這一出頭,頓時,朱嬸子為這聰慧的張家閨女心頭酸酸又麻麻的,而朱家大叔的這心裏,也覺得這張阿福這一家子真是苦盡甘來,得了這麽一個好閨女。


    ****


    不管朱大田這一家子對張家的看法,對張小碗的看法是什麽樣,但村裏人卻因為裏長的發話,和朱大田所說的能逮到賣得了錢的活物的事情都振奮起來了,村裏人議論紛紛一天,第三天,就有了好幾十個人跟著裏長和朱家的幾戶人口去了大山。


    這一次,張阿福的爹,張永根都去了,張阿福卻沒有去。


    因為,劉三娘快要生了,他去不得,也舍不得去。


    而這時,劉三娘待產之際,劉家村那邊的人又傳來消息,劉家村專程派人來說要是劉三娘不迴娘家,她哥劉二郎就要生氣了的話。


    劉三娘聽了這消息的當晚,肚疼了一夜,急得張阿福一夜過來,灰白了滿頭的頭發。


    那天早上,看到張阿福早上那灰白了一大半的頭發,別說是劉三娘悲愣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睛,連張小碗這個前世情場不知多順意的女人都嚇得給駭得嘴巴半晌都合不上。


    張小碗一直以為一夜白頭真是小說裏才能出的傳奇,要知道前世她那些因為愛她而不得的男人要是覺得自己因為得不到她,日子苦得不能再苦了,也隻是假意哭幾聲,要為她不順他們的意自殺也隻是先嚇唬她幾下,隨而亂劃幾刀,萬萬是丟不了他們自個兒的命的,後頭更別說他們以後會得了經驗,有了經驗心得之後會更拿手用虛情假意騙那些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們,別說因此後頭活得有多瀟灑了,大家都不知道多愛惜自個兒,可真沒有一個能一夜白頭的,而這一夜白頭,可真隻有傳說中的傻子幹得出,冷不丁的,張阿福,也就是她的這具身軀的親爹就這麽幹了,張小碗給嚇得不輕,一個活生生的,沒什麽太大的擔當,更沒啥能力的農村漢子就成了這麽一個情聖,張小福真覺得見著這灰白的發了,哪怕不如傳說中那樣的雪白,她也跟見了鬼似的。


    可哪怕她嚇得再重,她也得按捺住,花了老大的腳程抓了花了錢請來了的行腳大夫的給的藥方,給劉三娘煎藥之後,又得收拾一家老少的吃食。


    這時劉三娘躺在**不能動彈了,而朱嬸子那邊也因為來往他們家的村民太多,來看過一眼之後沒有什麽時間就不再來了。


    張小碗要照顧一家幾口的吃食,又要煎藥,還要應付那劉家村那個派來的請劉三娘迴劉家村探親的村民,頓時躁得火上眉毛,恨不得把自己也往那灶火堆裏燒上一燒,燒了得了。


    劉三娘一條命都隻剩半條命了,劉家村來的人卻還是在苦勸著她趕快迴劉家村看上她二哥一看,他們說要知道不說方圓百裏,就是說方圓五百裏,也沒有出過比她哥劉二郎更大的官了,他迴來好幾日了,她這不迴去拜見,確也太不恭敬了。


    眼看這一天劉三娘隻剩半口氣,這來的人還是這麽狀似苦心婆心地勸說,可張阿福卻是沒什麽脾氣,隻日日夜夜守在喘在氣的劉三娘麵前,什麽事也不管,也沒膽趕上人走,張小碗當下真是難為得當夜大半晚上偷偷痛哭了好大半個時辰,哭完,發泄完,別無他法,第二天,拿起了掃帚,氣勢洶洶地把人趕出了門外。


    把人趕走後,張小碗再也沒忍住,趴在地上嗚嗚哭了好長的一會,直到張小弟與張小寶撲到她身邊嗚咽過來,她才迴過神,知道她活著不可能再是一個人,勉強地拖拉著疲憊的身軀去煮吃食。


    她一直成熟的心智,讓她自來這異世後都一直都討了不少便宜,可確實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她不可能像真的不懂世事的張小碗那樣不諳世事,更不能不知道家裏到底什麽情況,由此,她有了前世得來的心智,到底其實是沒討得了多少便宜。


    這一家的人,眼看就她管用了,張小碗再也沒有別的辦法,隻此如此。


    形勢比人強,她不想當個出頭鳥,可活生生的現實,逼得她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


    劉家村的人總算趕走,因著劉三娘隻剩半條命,張阿福也不管用了,每日每夜,他隻管蹲在劉三娘麵前,當上了他那個癡情漢子。


    隻苦了張小碗,聽劉三娘的話請來了上一次幫她接生張小弟的產婆,又是招唿著兩個弟弟燒開水,又緊張地準備著那些小孩出生後會穿上小衣小襖,頓時這些活就忙得她這個沒經曆過生育的人一時全亂了。


    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劉家村那邊的人這時又來了人又來了話,措辭嚴厲地說劉三娘對娘家的兄長這樣不敬不尊,是要送進官府認罪的。


    當下張小碗都已經不再想到底劉三娘是跟她的兄長是有如何不共戴天的仇深似海,非得在這當口逼得她生死不得了,她隻想著讓這想要劉三娘命的這兩個人在村子裏緩上一天,後頭不管什麽事,先讓劉三娘把這孩子生下再說。


    免得人還沒死在牢裏,就先在家裏一屍兩命了。


    當夜,劉村家這次來的兩個長者似的人在土灶這邊的堂房措辭嚴厲地說著劉三娘種種對兄長的不恭敬,那邊劉三娘在睡房尖叫嗚咽到痛哭流涕,而張小碗屁滾尿流地一路踉蹌著滾到鎮裏,哭著喊著敲開了鎮裏唯一的一家藥材鋪,把頭都在藥材店老板的麵前磕碎了,才用了五百個銅錢買迴了一片人參片,連夜趕迴去塞到劉三娘的嘴裏後,這時,張家的四女,也就張小妹,終於降生到了張家這個千瘡百孔的家裏。


    這其中的艱苦辛酸,哪怕多年後已經安泰平順的張小碗迴想起來,也不禁會暗地裏掩麵痛哭,一直都當這一晚是她人生裏最悲苦的,也最無法忘卻的一頁。


    那一夜,她舍了前世所有的自尊自傲,隻盼望劉三娘跟著肚裏的孩子能活下來,不讓這個家支離破碎。


    至於她自己的命運,以後是好是壞,那一晚她就決定再也不自私自利地計較了。


    人啊,在生命的麵前,渺小得真是可卑可憐,哪敢奢求太多。


    這一次事件的後果,也是張小碗這個現代女很多年後,哪怕她的相公不中意她,家婆不善待她,她也全無動於衷的起因,她知道在命運的麵前,很多她不可抗力的事,她除了跪著承受,老天爺別無給她更好的辦法。


    也是在這一次,她把前世的那個屬於她自己的靈魂壓到了心底的最深處,那些關於前世的驕傲,還有自尊,她都把它們壓縮了一個小小的一點,不再讓它們出來苦楚地現世。


    至於她自己的心,是怎麽想的,是苦是悲,她自己都在乎不了,何能指望這個完全不了解她以前所處的世界,更無法理解她觀念形成的的這個朝代中的某一個人來了解?


    而在大鳳朝一年一年過去的年月裏,張小碗不再是那個現代裏的張小碗了,哪怕她骨子還是,但她不再跟任何表現得是了。


    很多年後,就算對於睡在她身邊大半輩子,後頭半輩子對她著實也不差的汪永昭,在某一晚,張小碗對著一生撫養長大的,視為已命的親生兒子的逼問,她也沒說她這後來待她不薄的相公是這一生最了解她的人的話。


    那些年間,汪永昭再對她好,再把她視為手中寶,心上肉,也沒有讓張小碗對著這個讓她生養了他三個兒子的男人產生一丁半點的感情,她隻是冷眼旁觀著他的所作所為,心裏對他唯一所存的正麵想法,無非就是要跟這一個注定是她相公的男人湊合著過著她所剩的生命餘下的下半輩子。


    那時她表麵上,已經已對這個穿來的朝代俯首聽命了。


    因為自很多年前,也就是劉三娘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生下張家最後一個孩子,張小妹的那天晚上開始,她就學會了對這朝代真正地卑躬屈膝,不再放出屬於現代的,可她死的時候,還尚存在她靈魂裏的那個現代的張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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