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水田離村裏人家的田遠了近五裏地,那邊僅張阿福家一塊兩畝的水田立在那,田裏的水有時是山上流下來的,水要是不多的時候,隻能從旁邊的一條小溪道裏挑來,但凡夏天幹旱,夫妻兩人大半的時間都耗大了這兩畝水田裏,每天每天地挑水往田裏澆灌。


    張家原本是三兄妹,兩兄弟一姑娘,張大金是老大,張阿福是老二,張小花是家裏的姑娘。


    張家爺爺奶奶都是極偏心的人,許是張大金顯得聰明,張小花長得像朵花,所以兩老的疼愛都落到這兩人身上去了,張小花嫁人的時候讓她帶去了好嫁妝,張大金要分家的時候把家產的大部分分給了張大金,張大金分了張家的水田和地,賣了錢去鎮裏開了家賣雜貨的小店,家裏的光景好得很,張家爺奶為此更是驕傲得很,越發看不起沒用的二兒子張阿福一家了。


    上次的五筒糙米,都是劉三娘挺著肚子在張大爺張大娘家坐了大半天才借來的,這不還沒過去一個月,前幾天的時候,張大娘就過來討要了。


    張阿福窮,也是因為家時的水田他分了最差的兩畝,最好的五畝都給張大金分去了,因為張大金要給父母養老,這五畝分得多很多,分得太好,裏長也沒什麽話要說,老實本份的張阿福更沒什麽話要說。


    至於家裏的地,張阿福一分也沒分到,後來還是裏長看他可憐,劃了水田邊上的一畝荒地給他,上契的那幾個子也沒跟他要。


    可就算有了一畝荒地能種菜,可開墾挑水澆地每天都要花費無數功夫和時辰,於是夫妻倆的時間全耗在這兩畝水田一畝地上麵了,哪還顧得上家裏的娃?


    這具身體原身的張小碗站都站不穩的時候就要學會帶弟弟了,如今換了一個靈魂的張小碗,她做了蘑菇湯,先喂了兩個弟弟吃了,再把其它的裝到洗好的陶罐裏。


    她沒指望這罐子裏的蘑菇湯到時候還有溫度,太遠了點,她走得再快也沒用,到時也涼了。


    再加上她要帶著兩個孩子去,路上要更慢一點。


    張小碗把罐子放進背簍,拿樹葉遮了遮,背上背簍,一手拉著一個往她家田地的方向走,走路上見著村裏人,張小碗見到一個就喊一個,嘴巴明顯比以前的張小碗要勤快了一些。


    村裏人最近也習慣了她比過去要顯得靈光了很多的表現,不再像過去一樣嘴裏半天打不出一個杆子的張小碗在大人眼裏的存在感強多了,這時見到張小碗叫他們伯伯大娘叔叔嬸娘的,有的人也會答上一句,“小碗啊,又去扯豬草啊……”


    張小碗往往答一聲“是”,拉著兩個弟弟也要他們叫人,兩個弟弟認生,但大姐讓他們叫,往往也是聽話的,就算羞澀也會叫上那麽一聲,引來村裏人友善的幾聲嗬嗬聲,背地裏也說張家的這三姐弟眼看著長大了,懂事了不少。


    等路遠點,就見不到村裏人了,張小碗是見過她那爺爺奶奶好幾次的,老實說,她對他們沒什麽感覺,現代裏,什麽妖魔鬼怪沒有?偏心的老頭老太更是多見。


    這日子,還是自家裏過好最為正經,怪天怪地怪老娘都沒用,都不能飽肚子。


    張小碗快到家裏的地裏時,看到劉三娘停著鋤頭在往路的這邊眺望,她加快了步子,低頭對手邊的兩個孩子說,“再快一點,爹娘等著你們。”


    走了遠路,原本有些走不動的兩個小孩聽到這精神一振,步子真快了起來。


    張小碗非要帶他們出來,也不是不想讓他們輕鬆點在家裏玩,而想讓他們吃飽了多走走路,這對他們身體好。


    她以後盡力不餓著他們,讓他們多動,就像樹,就算暫時長歪了,以後也會長好的。


    “爹,娘……”劉三娘已經在解她身上的背簍,張小碗叫了聲他們,又使喚兩個小的,“叫爹娘……”


    “爹,娘……”


    “爹,娘……”


    這段時間被張小碗刻意訓練,就算不會主動叫人,但張小寶和張小弟隻要張小碗使喚一聲,還是聽張小碗的話,她讓叫他們就叫的。


    “嗯。”張阿福摸了摸因走了遠路,頭上冒著點熱氣的兩個孩子的腦袋,老實平凡的臉上有了點笑意,讓他的那張臉顯得不那麽愁苦了。


    劉三娘拿過張小碗的背簍,因手裏背簍的重量,她的手手頓了頓,這才把背簍放到地上,翻開樹葉一看,裏麵有兩個陶罐。


    “一個是水,一個是茅房子,娘,先別吃,我去撿點柴,壘兩個土墩子,用火熱熱再吃,我帶了火石子過來打火。”張小碗說著,手向兩個弟弟伸出,“咱撿柴火去,熱了湯喝。”


    兩孩子一聽還有吃的,爭氣恐後地跟著他們大姐去了。


    因是在山邊,枯柴多,沒多時,張小碗就帶著兩個弟弟撿了柴火迴來,迴來的時候,土墩子已經壘好了,罐子也擺在了上頭,見劉三娘拿過柴就要蹲下燒火,張小碗連忙蹲下去,“我來。”


    這孕婦娘也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孕婦。


    因兩個陶罐本身的重量已經很重,張小碗也就沒再帶碗,就帶了兩雙筷子,先把蘑菇湯就著火熱了,要是抱著燙燙的罐子吃還能熱手。


    “爹,你先吃,罐子涼點你再給娘。”一熱好,張小碗就對張阿福說,把筷子放到了他手裏。


    張阿福拿著筷子的手沒動,遲疑著。


    “你先吃。”劉三娘推了下他,嘴邊有一點淡淡的笑。


    “誒,好。”張阿福伸出手碰了碰罐子,還真有點燙,他手粗繭厚,也不怕這點燙,先是抱到懷裏吃了幾口,等涼了一點,又喝了幾口湯,等試著差不多了,喂了身邊蹲著他看的兩個孩子幾口,這又忙不迭地把罐子送到劉三娘手裏,“孩子娘,快涼了,你吃。”


    劉三娘伸出紫紅的手,別了別頰邊落下的頭發,這才接過罐子和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張小碗燒著另一罐子裏的水,等燒開了,一家人每人都喝幾口熱的,也算是熱熱身體。


    先想不到辦法怎麽去弄幾件衣服,隻能暫時用這種笨法子了。


    滿罐子的蘑菇湯,蘑菇多,湯少,吃了能稍頂飽,雖然比不上主糧,但比沒吃的要強上許多,更何況,張家人就壓根沒怎麽吃過飽飯過,尤其是小孩,不知道飽肚子是怎麽迴事,所以當吃蘑菇吃到又熱又暖,這足夠張小寶張小弟吹著鼻涕笑嘻嘻,比平時活潑多了,他們分完父母的口糧後,圍著父母和大姐,兩個小孩你追我趕地嬉鬧了起來。


    小孩總是有些天真無邪的,張小碗盯著他們,偶爾說一句說他們小心點之外,其它的,她都盡想著再能如何找到點別的吃的了。


    光吃蘑菇,這兩小孩也是長不好的。


    張氏夫妻吃完蘑菇,又拿著燒開的熱水喝了幾口,看了幾眼孩子,就又迴過頭拿起鋤頭的拿起鋤頭,擔起木桶的擔起木桶了。


    “我帶小寶小弟去山裏,看有什麽東西是能撿的……”張小碗站了起來,跟他們說,“我會看著他們。”


    “去吧……”劉三娘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山的那頭,也沒看張小碗,半晌說了這麽一句。


    劉三娘沒意見,張阿福也就擔著水桶往小溪那邊走去了。


    這片山地有些幹,開出的荒地,過個幾天要是不澆水,地裏的菜秧子就不長個。


    張小碗帶著兩個弟弟走遠了,轉眼進了山裏,都看不到背影了,張阿福挑了水迴來,見到他娘子停著鋤頭看著山的那邊的方向一動不動,一會,眼淚從她的眼裏掉了出來,像是害怕被看到,剛掉出來,她就伸手去抹了。


    張阿福低著頭挑著擔子走到了另一頭,似是沒看到她的傷心。


    劉三娘這時迴過了神,恰好看到了他停下了擔子,也不見歇一口氣,拿著長勺一個坑一個坑地澆起了水,她抿了抿嘴,別了別頰邊又落下的頭發,鬆起了菜邊的土。


    “大姐,大姐……”張小寶又檢了一根枯樹棍跑到了張小碗的麵前獻寶。


    “嗯,拿去捆好。”張小碗摸了摸他的頭,又伸出手,繼續掰那腐樹上那黑灰的東西。


    如果這東西跟她前輩子見過的並不多的話,那麽這個東西就是木耳了。


    蘑菇木耳都是一般山裏都有的東西,張小碗不明白這個貧瘠到了極點的地方為什麽對這些能吃的東西不需要危言聳聽的偏偏就危言聳聽,不該視而不見的偏偏視而不見?


    也不知道那些見鬼的老人給這村裏留下了什麽該死的老話,真是愚昧到讓人無語。


    不過,如果不是這麽愚昧,如今可能也落不下她一路生路,張小碗就當老天爺也不是時時那麽不開眼的,沒把她徹底逼到絕路。


    張小寶張小弟都撿了不少柴火,張小碗摘了木耳,想著這次又碰到了木耳,不知道能不能再走個狗屎運逮到一兩隻兔子,可惜的是,她帶著兩孩子轉了好一會,連兔子的影子也沒見著,隻能背著背簍裏這次撿來的蘑菇和木耳,手捧著柴火,領著兩個弟弟往原路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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