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說:“yes?”


    “yes.”周倚文心想,這個可不能換,家家都賣,就咱家不賣?先不說這個夏詩金公爵牌的啤酒到底好不好喝,畢竟它是個大牌子,品牌做到這麽大,最起碼這酒就不會太怪異,不太怪異的東西,即使不是頂尖好喝,它也是符合大部分民眾審美的。


    “下一個,no?”周倚文看了看,莎莎叉掉的是來自‘nina的小屋’的專供啤酒,尼娜的小屋是一個本地啤酒商,這家人自己在明斯克有個啤酒廠,似乎銷路不錯。


    “這個待定,”周倚文道。


    莎莎打勾的是口碑最好也是啤酒屋裏價格最貴的一種啤酒,德國guinness。黑啤guinness無論是口碑還是銷量都非常好,隻是有一點,這種啤酒略貴,比明斯克本地產的無論是黃啤還是黑啤都貴得多。


    “這個繼續訂,加大進貨量。”周倚文問:“我們每月進貨一次,還是半月一次,還是一周一次?”


    波利亞已經脫了大衣,換了啤酒屋的工作服,她過來,說:“我們一般是十天一次,每隔十天,啤酒就翻新,因為啤酒桶需要清洗,酒水也重新置換。這種guinness的話,我們買得不多,這個有點貴,而且不讓退貨,賣不掉的啤酒guinness是不讓退迴去的。”


    周倚文摸摸耳朵,“那我們先多上20%的guinness,那個,那個夏詩金公爵我們則比上一次少入20%的量,你們覺得如何?”


    “ok。”波利亞點頭。並且她又給莎莎解釋了一通,莎莎也跟著點頭,連聲說好。


    夏詩金公爵和guinness,周倚文各倒了一小杯,準備比較一下,為什麽客人會覺得德國guinness好喝,而覺得本地廠商做的夏詩金公爵不好喝呢——先來一口夏詩金,不錯啊!味道淡淡的,口感不錯啊,哪有那麽差。


    再來一口guinness黑啤,臥槽,苦爆了!


    這些酒鬼的心呐,真難猜。周倚文搖頭,又喝了一口guinness,這迴她覺得不苦了,不僅不苦了,還品出來了一點別的味兒,先苦後甘?


    這酒,原諒周倚文是個酒中白癡,她也不太會形容這酒的妙處,隻能歎一句:絕了!


    真的絕了,好喝,苦裏帶著小麥的清香,這酒到底怎麽做的?


    果然,一分錢一分貨,古人誠不欺我也。周倚文先比較了兩個大牌子,德國guinness和明斯克本地大廠商夏詩金,她準備再嚐一嚐甘果合作很久的‘nina的小屋’裏的自製啤酒。


    ‘nina的小屋’是一個有正規商標的小品牌,並且拿到了啤酒經營證,它隻是規模不大,也沒有錢鋪天蓋地的宣傳,更沒有資本操縱上市,算是個中小型家族企業而已。‘nina的小屋’其實已經在明斯克經營了23年,它是個名副其實的正規啤酒廠商。


    隻不過周倚文不知道,她也不了解對方廠家的情況,就聽波利亞這麽一說,她還以為‘nina的小屋’是國內那種員工兩三人、自製乙醇兌水的小作坊。她不答應取消在尼娜的小屋拿貨的原因很簡單,她是不想對方供應商覺得人走茶涼,甘果才剛剛死,自己就改了前任boss的規矩,這會讓人覺得她周大胖急功近利。


    周倚文決定先觀察幾天再說,起碼再觀察一周,她得看看大家對‘nina的小屋’的酒水的評價,看究竟是啤酒本身出了問題,還是有一些其他原因。


    有的時候,夏天的口味和冬天的口味不一樣,有時候客戶圈子裏流行的品牌不一樣,這些都需要納入考慮範疇,有時候並不是品牌商的酒水出了問題,酒水還是那個酒水,隻是有新的品牌出現,打敗了以前的舊品牌而已。這個時候,就需要周倚文自己衡量了,究竟是跟著潮流走,還是巋然不動,隻做傳統酒,不做時尚弄潮兒。


    下午一點鍾,所有員工都已經到齊,烤肉的廚師、咖啡師、廚房做披薩和沙拉的廚師、一位雞尾酒調酒師、前台收銀員、還有一位在外頭攬客的服務員,‘甘果的啤酒屋’人員均已到齊,周倚文看一眼手表,決定臨時召集大家開個會。


    “我們啤酒屋的全體人員都已經齊聚,大家在一起,就是緣分。”周倚文本想說中文,一瞧屋裏的人,沒一個會說中文的,除了以前那個尤利婭,但她又被自己趕走了。


    於是周倚文改說英語,又請波利亞幫忙翻譯,她說一句,波利亞就翻譯一句。“在最近這段時間,甘先生身體不好,很感激大家對啤酒屋的支持,與對自己職業的尊重。”


    也不知道波利亞怎麽翻的,總之她翻譯之後,各位員工的表情都很肅穆,非常嚴肅。


    周倚文道:“啤酒屋不會關閉,暫時也不會結束,咱們依舊照常營業,就像甘果甘先生在世時一樣,每月照常發工資,不會影響大家的收入和正常經濟生活。”


    翻完這句話,波利亞才鬆口氣,看看大家的反應,周倚文也覺得鬆口氣。這群人基本和她零交流,主要是語言不通,這裏麵除了大學生波利亞科娃會說英語,其他人沒一個會說英語的。再加上周倚文的俄語水平又不行,這離開了波利亞,簡直一抹黑,沒法幹了。


    “好了,感謝各位,這就——”周倚文正準備要解散會議,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正式介紹過自己,她說:“你們好,我姓周,叫周倚文,過了中國春節之後27歲,中國人,未婚。”


    這幾個單詞都是俄語說的,大家聽了,忽然一笑。周倚文也笑,她說:“我就會說這幾句,多了也不會說了,我俄語不太行,還請大家多多幫助。謝謝!”


    開完會,波利亞忽然出現,她拍周倚文肩膀,說:“周,好樣的!”


    周倚文歎一口氣,心道:確實好樣的,馬上要過年了,我還在這兒和你們一起賣啤酒。今天已經是2018年12月31號了,過了今晚就是2019年,馬上要過春節了。中國春節,怎麽整,我是留下繼續賣啤酒啊,還是該買張機票迴國跟我媽過年啊......


    想著想著,周倚文就給她媽打了個電話,“媽——”


    那邊說:“你總算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給你打電話又打不通,你這是個什麽電話?”


    周倚文說:“我這是當地電話,我買了電話卡,上網方便嘛。”


    “哦,”那邊道:“我和你胡阿姨在一起呢,在吃水果,你胡阿姨問,喪事辦得怎麽樣啊,錢夠不夠啊,對方有沒有給你一點補貼啊?”


    這是事後清算來了,卸磨殺驢。


    還補貼?周倚文心道,給2萬塊請我辦喪事,我來迴機票錢都不夠,現在手都伸我媽麵前去了,什麽人呐!


    周倚文咳一咳,說:“媽,你開擴音,我和胡阿姨說幾句。”


    “好,我開了,你說。”


    “胡阿姨,是這樣的,我來的第一天呢,見到了甘先生,他那時候還活著,我們聊了一會兒天,他身體不太好,我和他也沒說幾句話,我就走了。我第一天晚上是在酒店住的,一晚上五百塊錢。隔天一早,我就從酒店打車去看他,那時候,甘先生就去世了,他應該是在我去明斯克的第二天淩晨五點多去世的。”


    “哦,小周,感謝你,我們全家都感謝你,我謹代表你楊康哥哥和小凱弟弟都感謝你。”


    “感謝就不用了。”周姑娘道:“是這樣的,我在這邊給甘先生把喪事辦好了,對方沒給錢,我辦喪事花了不少錢,包括火葬一萬,買墓碑和墓地五萬五,喪禮場地費一萬,錢是我先墊的。喪事喪禮都辦下來,火化下葬買墓碑,合計七萬五,差不多一萬二千美金,你們誰給我把賬結一下。”


    那邊不吱聲了。


    楊康楊凱兩兄弟是胡桂芳的兩個兒子,兄弟二人的名字來自‘慷慨’二字,可惜胡桂芳為人隻是嘴上大方,為人處世絕對談不上大方。


    當年周倚文的外婆在世的時候,胡桂芳非要鬧著認幹娘,幹娘叫了幾十年,她也硬是趁著老人在世沒有去看看她幹娘,也別說帶個什麽東西了,死了倒是常常喊著想念。是以周倚文的舅舅非常不喜歡胡桂芳,也看不上他媽認的這個幹女兒。


    上了點年紀的人都愛說往事如風,都隨它去吧,可周倚文往日裏覺得沒什麽的丁點小事,現在全部冒煙般地湧上心頭,原來那些往事並未走遠,隻是被人刻意忽略了。


    等胡桂芳不吱聲了,周倚文說:“媽,我隔幾天就迴來,陪你過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焚香掃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駢四儷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駢四儷六並收藏焚香掃地最新章節